聞人刀雨靜靜的佇立在迎客盤的山崖邊,迎著漫天飛雪,往山崖下望去,冽風夾雜著雪粒,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甚至有一種黑壓壓的錯覺。
“刀雨,為父問你,天下之間,江湖之中,何物最是重要?”
“是道義?”聞人刀雨試探著答道。
聞人拓微微一笑開口道:“一人兩人之間的道義不過是私情罷了,若你是一個平凡人,守護你心中的那點道義便也足夠了。可是,刀雨你我并不是普通人?!?p> “那父親覺得何物才是最重?”
“居廟堂,則思民;處江湖,則念君。”聞人拓說出這幾個字時,語氣加重了許多,聞人刀雨聽來竟有千斤重。
“你早晚會擔當起鼎天閣的重任,自從你師祖殞命之后,江湖表面風平浪靜,而暗地里不知是何等的波濤洶涌,而打破這個局面的關(guān)鍵只是一個早晚會到來的契機罷了。若為父那時還在,那便還不需你去面對這復雜的江湖,只是,若為父那時不在人世,所有的所有,便要刀雨你去面對了?!?p> 聞人刀雨看向父親,才突然發(fā)現(xiàn)父親不知何時竟變得如此蒼老,父親的眼睛沒有看向自己,而是望著遠方,但從父親的眼神之中,聞人刀雨讀出了幾分擔憂和凝重。
聞人刀雨看著面前黑壓壓的霧氣,飛雪凜冽,回想起父親曾經(jīng)對自己的教誨,此時此刻竟然會感到那么的壓抑,簡直要透不過氣來。
一個時辰前他收到山下冰羽傳書,前任泣血門門主出關(guān)來到恬州鼎天劍莊想要見自己。聞人刀雨不知道經(jīng)過迎客盤一戰(zhàn)后泣血門還要干什么,那一戰(zhàn),若非泣血門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背后捅了自己一劍,讓泣血門的秘術(shù)有了可乘之機,自己的血液變的飄忽不穩(wěn),不然,自己也不會只剩招架之力,導致有那么多鼎天閣弟子戰(zhàn)死。聞人刀雨轉(zhuǎn)過身,望著面前這片空闊的雪地,誰能知道,幾個月前,這里竟然埋了那么多的尸體……而到了現(xiàn)在,一切又變成了最初的樣子,仿佛,這里,從來沒有發(fā)生那場廝殺。
“閣下可是鼎天閣現(xiàn)任閣主聞人拓之子聞人刀雨?”
正在聞人刀雨失神之際,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迎客盤入口處傳來,那個身影迎著風雪向自己緩緩走來。
“你是,侯燕?”聞人刀雨問道。
侯燕大聲一笑說道:“怎么,不像?”
聞人刀雨倒是沒有想到七十多歲的侯燕居然如此年輕,看上去竟和自己相仿。“倒是晚輩眼拙了,侯門主閉關(guān)幾十載,晚輩還以為侯門主面貌和師祖一般呢。”
“也是惋惜,當年敗于天朔兄劍下,一時心灰意冷,所以潛心修習泣血錄,容貌保持在年輕時候。只是遺憾葬龍坡之事并不知曉,讓天朔兄獨自挑起重擔,以一人之力力戰(zhàn)拜月教的白衣祭司,最終與那白衣祭司同歸于盡,殞命正義峰,若是那時我沒有閉關(guān),自然不會讓天朔兄孤立無援?!焙钛嗾f道,臉上露出一抹悲傷。
“師祖為江湖除害,也算死得其所。只是晚輩不知侯門主千里迢迢來這冰天雪地的昆吾山找我何事,莫非是欣賞這漫天飛雪?”聞人刀雨率先打破客套,一語點題。
侯燕臉上又浮現(xiàn)上那看上去很親切的笑容,之前的悲傷神色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侯燕解下背上的東西,徑直丟到聞人刀雨面前。
一條手臂,還沾染著血跡。只是已經(jīng)凝固,整個手臂上還凝著一層白霜。
“侯門主何意?”
“犬子不懂事,冒犯貴閣,犯了大錯,本來我應(yīng)該帶著他的項上人頭來的,只是我侯燕只此一子,還需此子繼我衣缽,所以希望刀雨小侄給我?guī)追直∶?,留他一條性命,他的這條胳膊,算是賠罪了?!?p> “那是侯門主自己的家事,該如何處置,輪不到我聞人刀雨一個外人插手?!甭勅说队昀淅浯鸬?。自己重傷事小,只是白白犧牲了那么多鼎天閣精英弟子的性命,況且那時若非幼安力挽狂瀾拖住局勢,最后聽雪樓樓主及時趕到穩(wěn)住局面,鼎天閣遭遇滅閣之災(zāi)也并非不可能。
“如此,便謝謝刀雨小侄了?!焙钛嗄樕先話熘怯H切的笑容。
“可是侯門主風餐露宿至此,不僅僅是為了賠罪一事吧?!甭勅送亻_口道。
“刀雨小侄說的不錯,老身來此,確有一事要與刀雨小侄商議?!?p> “那就請侯門主不要拐彎抹角直接說事吧?!?p> “你父親慘遭拜月教暗殺,莫非刀雨小侄忍得下這口氣?”
聽到侯燕提起父親,聞人刀雨雖然努力抑制,但身上的殺氣還是莫名升起。而這自然逃脫不了侯燕的眼睛。
“前有葬龍坡之恥,當下又有殺父之仇,我想當下刀雨小侄是該給拜月教一點顏色看看了。若刀雨小侄有此念頭,別的門派老身不敢說,但我泣血門愿與鼎天閣結(jié)盟,討伐拜月教。”話語落下,侯燕便靜靜看著聞人刀雨,觀察著這個后生的神色。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是父親死因當下還未可知,況且晚輩被前輩令郎重傷,當下傷勢還未痊愈。所以前輩所談之事,當下便先擱置吧?!甭勅说队瓴⒉恍湃魏钛?,不知道侯燕心里打著什么詭計,但自己所言也并非假話。聽雪樓樓主雪夕瑤所說,鼎天劍是在苗疆境內(nèi)撿到,但當時周圍并沒有打斗痕跡,也沒有父親的尸體,雖然當下拜月教的確是殺死父親的最大嫌疑兇手,但卻并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能夠證實,目前還只能等待幼安在苗疆傳來的消息。而且現(xiàn)在自己的傷勢才好了七八分,所以侯燕所言聞人刀雨并不覺得可行。
“既然如此,刀雨小侄還是好好養(yǎng)傷,泣血門提供的藥材還在路上,估計著也就三五日的時間便到了,若哪日刀雨小侄覺得老身所言可行,還請刀雨小侄及時通知老身?!?p> 侯燕知道聞人刀雨不會輕易答應(yīng)自己的提議,此行不過是了結(jié)一下之前迎客盤的事情,再是便想會會這個后生,鼎天閣以后的掌舵人。
“那晚輩便不送了,山勢險峻,雪急路滑,前輩下山慢行。”
侯燕目的已經(jīng)達到,也沒有必要再在這冰天雪地里逗留了,便告辭下山了。
“出來吧?!甭勅说队觊_口道。
聞人刀雨話語剛落,右側(cè)山巖之后便有一人單膝跪下。
“鼎天閣斷風執(zhí)事孫北漠參見閣主。”
“幼安已經(jīng)離開恬州了?”
“是的,辛少俠今日早晨已經(jīng)離開恬州?!?p> 聞人刀雨抬頭望著這漫天飛雪,輕聲說道:“一切便等幼安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