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在樹上‘嘎嘎!’地叫著,冬季的冷風從山腰呼嘯而過,歷經(jīng)多個高峰,終成一陣陣嘶吼。光禿禿的山巒就只剩下一些常青樹木還在硬撐著,寒冷的天氣給險峻的華山鋪上一層悲壯之感。
‘咚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響起,屋內(nèi)榻上正在閉目打坐的凌華并未被敲門之聲影響分毫。九年的歲月在凌華的臉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只是胡子長了許多,屋外風聲漸小,凌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進來吧!”
李錦輕聲推開房門,小心翼翼地踏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個信封,十九歲的李錦身高約有六尺,一頭烏黑長發(fā)略微卷起披在肩上,兩鬢劉海垂至臉頰,一身生的玉樹臨風,然而此時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精氣神。
“師父……”李錦猶豫著說道。
“決定提前踏出此步了嗎?”凌華睜開雙眼看著身前神情沒落的李錦,李錦的雙手緊緊捏著信封,更緊一些,再緊一些!直到信封出現(xiàn)明顯的皺痕,兩顆眼淚悄然從眼中滑落。
“弟子……弟子困惑,心魔難除!”
“你天資卓絕,僅用一年就能將本派劍法練得爐火純青,卻始終無法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不對!你只是在逃避磨難罷了。”
李錦搖了搖頭,鼓起勇氣將手中的信封交給了凌華,凌華拆開信封看了一遍信上所寫,一字一行的辭行話語字字如刀,讓凌華不禁皺了皺眉。
“你有想守護的東西,就該勇敢地站出來,免得失去了抱憾終生,不過要記?。∫磺挟旐槃荻鵀?,不可強求!”
凌華看著李錦,語重心長地說出了最后的幾句話,李錦聽后眼淚決堤,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哽咽的李錦竭盡全力地咬著每個字,全力爭取著將一字一句都說清楚。
“勞煩師父代我向掌門師伯道別,謝師父授業(yè)之恩,弟子拜別!??!”
“玉隱!你要記住,行事需當無愧于心,江湖險惡萬事保重!”
李錦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關(guān)門后淚水卻一直沒有止住,關(guān)上門后從房中傳出了凌華的平淡的聲音,李錦聽后點了點頭,拿起門外準備好的行李和長劍欲走,轉(zhuǎn)過身卻見幾十名華山弟子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盡是不舍。
“真的決定要走了嗎?”
承風從人群中走出,來到李錦面前,十九歲的承風身姿飄逸且面容俊朗,一個颯爽的中長馬尾束在腦后,劉海自然地微微蓋住額頭,清爽且自然。二人近距離的面對面站著,李錦略微高出一點點。
“嗯!承風師弟,還記九年前,我們一起入門的時候,你那么膽小害羞,時間真快啊,如今到了不得不說再見的時候了!”
李錦拍著承風的肩膀,一把將其擁入懷中,承風的眼眶濕潤起來,這么多年,承風竟然快忘了怎么哭,此時依依不舍之情被這個擁抱放大到了極點,他日再相見,也不知何年月。
“一路……多加珍重!”
承風哽咽著說完,二人緩緩放開,李錦對他笑了笑,隨后把目光移向各位太華劍派的眾兄弟姐妹深深地鞠躬行禮,眾人也紛紛揮手與李錦道別。看著這些在漫長時間陪伴自己的面孔,李錦此時的心里五味雜陳,似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這么多年,感謝眾兄弟姐妹們的關(guān)愛照顧,李錦因家中變故難解,提前出師下山,望各位多多保重!”
“你真的要拋下我嗎?也不跟我道別?”
李錦轉(zhuǎn)身剛邁出幾步便聽見身后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李錦先是一愣,而后停下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去,只見周璃孤零零地站在一旁,身上背著行囊,手里拿著長劍。
“你這是……”
“我已年滿二十,入門十年!可以出師下山。我已經(jīng)跟師父請辭了,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你愿意帶上我嗎!?”
如今的周璃身姿生的窈窕曼妙,淡粉色的臉龐上寫滿自信,卻在此時眼中含著淚水,好像隨時會流出落在嬌滴滴的臉上,拒絕她想必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嗯,我們一起走吧!”
李錦臉上露出笑意,伸出雙手迎著奔跑過來的周璃,二人雙手緊握,此時含情脈脈,不負余生。二人回過頭來跟眾師兄弟道別后,一并向山下走去。承風望著遠去的李錦和周璃,心中感慨頗多,有不舍,也為他們能夠不離不棄而感到欣慰,更多的還是祝福。
塵世有話謹言棄,
執(zhí)手無忘莫相離。
……
剛剛送走了李錦和周璃,承風一人回到云臺觀中,剛踏入大門心中便有一股孤獨之感突兀地冒了出來,心想:“這么多年,我還是不太習(xí)慣一個人。”不一會兒回過神來,無奈地笑了笑,向大殿邁步而去。
“玉游師弟!你說我了怎么辦??!”
突然一個聲音出現(xiàn)把承風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玉敬一個人在角落的石階上坐著,手里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圈圈。
“我嚇了你一跳吧?我果然沒有存在感,哼哼哼哼~”
“啊啊……玉敬師兄,你怎么在這?”
玉敬假做哭泣模樣,看著更卻像是撒嬌,有些假更有些惡心,承風表情無奈地看著撒嬌的玉敬,心想:“這貨怎么在這?!”心里說著,承風臉上還是得笑著。
“玉游師弟,今天李錦和周璃都下山了,我心中憋悶,想找你談?wù)勑摹!?p> “哦!師兄原來是舍不得他們倆啊……”承風當是什么事,原來是今天他二人的離開對玉敬內(nèi)心造成了和承風一樣的失落感。承風邊說著話,邊走過來坐在玉敬左側(cè)的石階上,可話剛要說完,就被玉敬否定了。
“不??!不是舍不得他倆,太華劍派每個弟子都會有出師下山歷練的一天?!?p> “那又是為何?”
玉敬撇下手中樹枝,雙手拖著腮幫,兩眼無神呆呆地看著前方,如同著魔了一般。如此不是卻又把承風搞的一頭霧水,玉敬每日在門中都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想不到如今他也會有心事。
“我是個孤兒,打小沒有名字,自從被師父凌彥撿上山來,我就叫玉敬。師兄弟們都覺得我傻傻的很好笑,其實挺好的!師父也說過,讓師兄弟們開心,也是一種修行!”
整整九年了,承風還是第一次玉敬說起自己的身世,當玉敬說到‘孤兒’二字時,承風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師兄,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他沒有開玩笑,并且一點都不好笑!
“按理說我早就到了下山歷練的年紀了,可我下山能去哪呢?也沒有人陪我,跟李錦比我真是太失敗了!”
玉敬見承風一時語塞,便撅著嘴繼續(xù)說了下去,神色盡是些失落。但他很堅強,九年以來承風從未見玉敬哭過一次,他長的一般,武功平平又不思進取,但人品和性格都很好,總是像個開心果一樣。
“玉敬師兄,等我明年到了下山年紀,我陪你下山!”承風露出微笑,眼眶微微濕潤,這句話說出口連想都沒想,語氣堅定有力。玉敬聽到此話猛地抬頭看向承風,在此寒冬時節(jié),玉敬的表情如同春夏嫩筍,眼中的失落一掃而空,泛出無盡的喜悅。
“真……真的!???”
“真的!師兄!”承風點頭應(yīng)道。
“就這么說定了!可不能反悔哦!說過的話不能反悔哦!哈哈哈哈哈哈~”玉敬的屁股從石階上彈射而起,又沒心沒肺般地笑了起來。
玉敬面帶喜悅,手指一直在不敢置信地指著承風,身體慢慢挪到門前,承風剛欲抬起手說些什么,卻不由承風開口,玉敬撒開腿便跑了出去,好像生怕承風反悔,院內(nèi)的承風只好笑著放下剛伸起的手。
“我也還不知道,我能去哪呢?!?p> ……
天色傍晚,云臺觀靜悄悄的,承風走到大殿門前,當年殿門被自己打壞后修補的痕跡仍在,承風苦笑了一下推開大殿門,將九年前金大成母親交給自己的金鎖從懷中拿出放至臺上,心中想:“這一晃而過,九年了!”
思索之余,承風隨手點起三柱香,在老君像前虔誠地三拜,剛將手中的香火插到香爐之中,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硪粋€突兀地喊聲,聽這聲音枯啞無力,應(yīng)是個年紀很大的老爺爺。
“有……有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