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抱膝坐在路旁，遠望像是一座木樁。
平日里看起來窈窕的身形，此時卷做一團，顯得很是瘦小。
下巴擱在膝上，無聊的掰手指頭玩。
寂靜的曠野，突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方樂珠立即警惕起來，像是一只小貓。
長長的睫毛忽閃，她側耳傾聽。
陡然眼睛一亮：“莫凡，是你嗎？”
“是我，你怎么認出我來的？”
莫凡早就看見方樂珠一個人坐在路邊，便放緩腳步，徐徐靠近。
他沒有刻意隱藏腳步聲，想看方樂珠會如何應對，會不會被嚇到。
這大抵是一種促狹的捉弄吧。
方樂珠站起身，如釋重負，黑夜中笑顏如花：“我聽你的腳步聲就知道是你。
你終于回來了。”
莫凡來到她跟前，習慣性的伸手揉了揉她腦袋，掌心微濕。
方樂珠應該是擔心他安全，在這里等了很久，秀發(fā)都沾染了些露水。
莫凡心下感動，將一物塞到她手中。
方樂珠下意識握?。骸笆裁礀|西？”
莫凡笑道：“你猜?！?p> 方樂珠攤開手，拇指大的晶瑩小球在她手心忽閃著明滅不定的電光。
“通靈玉石！”方樂珠低聲驚呼。
她抬頭望向莫凡，通靈玉石的光芒驅散了一小片黑暗，使得她得以看到近在咫尺的莫凡面容。
“莫凡，你的臉……”
“我臉怎么了？”
莫凡抹了把臉，有種干皺的粗糙手感。
這才想起來，仙法到手，他就急跑回來，都沒顧得上清理臉上沾染的血跡。
不止臉上，身上也有不少。
鮮血澆灌甲胄，順著甲胄的縫隙，浸濕了里面大片的衣衫。
臉上血跡如今已經風干，身上卻還有明顯的濕漉滑膩感覺。
“你受傷了？”
“沒有，都是別人的血。”
莫凡一句話，方樂珠立時沉默了。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包含的是怎樣的兇險。
只想象，就讓她心驚肉跳，后怕不已。
莫凡見她心情不佳，于是又把一物塞進她另一只手中，笑道：“你再猜這是什么？”
哪里還用得著猜，通靈玉石的光芒已然將那物照出了小半截，加上手上的觸感，方樂珠只瞬間便知曉了手中為何物。
“莫凡，你真厲害，仙人法器和仙法居然都被你弄到了?！狈綐分橛芍缘馁潎@。
“哈哈，小意思，對了，你怎么跑這里等？”
方樂珠道：“騎兵動靜那么大，莊子里的人都被驚醒了。
大家都說那里在打仗，很多人都不敢再待在家里睡覺，收拾了財物，跑出莊子，躲了起來。
現(xiàn)在莊子里就只剩一些老人沒走，其他的人都跑光了。
那個……”
說到這里，方樂珠忽然停住，目光飄忽，不敢看莫凡。
“怎么了？”
“就是咱們的馬車，丟了?！狈綐分榈痛怪^，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我開始沒想起來馬車，后來回去就發(fā)現(xiàn)馬車不見了?！?p> 莫凡道：“馬車丟就丟了，錢和行禮還在就行。”
方樂珠頭更低了，聲若蚊蠅：“也都被人偷走了。”
莫凡震驚：“你的意思是咱倆現(xiàn)在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方樂珠低垂著頭，不說話。
莫凡一陣無語，他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真一點都沒剩？”
方樂珠語氣委屈：“我也沒想到，他們太過分了。
不但偷走了我們的馬車，還進房里，亂翻，一點都沒留?！?p> 莫凡低頭看自己，這夜行衣里里外外都是血，濕漉漉穿著難受。
現(xiàn)在，他想換身衣服，都沒得換。
得到仙人法器和仙法的喜悅一下子被沖散了大半。
浴血拼殺，審時度勢，勾心斗角，忙活了大半夜，滿載而歸，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家底被人抄了個精光。
莫凡突然有一種目瞪狗呆的感覺。
方樂珠伸手從身后腰帶抽出一根竹笛，遞給莫凡：“你的笛子，我一直隨身帶著，這個沒丟。
咱們的通靈玉石也還在我身上。”
莫凡心下微松，這竹笛跟了他六七年，不但是他的武器，也是他閑暇時打發(fā)時間的工具，早已有了感情。
如今還在，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安慰。
至于他們原先的那枚通靈玉石，沒有同樣弄丟，也是萬幸。
莫凡伸手揉了揉方樂珠腦袋，笑道：“咱們最重要的東西一個沒丟，些許財物，丟就丟了吧。
沒必要自責?！?p> 方樂珠偷偷抬頭看他，黑暗中卻看不清莫凡表情，她小心試探道：“你真不生氣？”
莫凡瞇了瞇眼，察覺到好像有些不對，嘴上卻道：“不生氣?！?p> 方樂珠心中一塊大石陡然落了地，她長舒一口氣，抬頭挺胸，面上哪里有點滴小心翼翼和委屈。
“莫凡，你真是好人。”
“嗆”，寶劍出鞘，方樂珠執(zhí)劍，身形轉動，若蝴蝶翩翩起舞，身姿婀娜。
莫凡醒悟自己中了計，磨牙：“你詐我？”
方樂珠滿不在乎道：“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詐你？
好啦好啦，男子漢大丈夫，別這么小氣。
咱們接下來去哪里？”
莫凡氣道：“去討飯。”
方樂珠還劍入鞘，當先往前走去：“走，我們去討飯?！?p> 莫凡：“……”
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
二人如今財物盡皆丟失，也不想去那莊子耗費時間守株待兔，等偷了他們東西的人返家自投羅網。
便沒必要再返回莊子。
二人一路南行，莫凡帶路，刻意遠遠繞過大營。
他邊給方樂珠講述自己在大營中的經歷，邊眺望大營方向。
距離太遠，看不清大營具體情況，從不斷出現(xiàn)在大營外秩序井然的火龍判斷，戰(zhàn)況應是已經有了結果。
黑衣人眾是否被盡數(shù)殲滅？
頓山是生是死？
葛新城與他造反的兒子之間又是誰笑到了最后？
其中又有哪些不為人知的是非曲折？
這些莫凡都很好奇。
但他不急，這次事情鬧得這么大，很快就會傳遍大街小巷，只需等上幾天，想要知道的一切自然會知道。
只是，消息可以等，肚子卻不能等。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眼下他和方樂珠身無分文，必須盡快趕到前面的村鎮(zhèn)，先找個活計掙點飯錢。
這是急需。
為此，莫凡連參研剛到手的仙法都向后推遲了。
仙法可以慢慢參研，肚子卻是一天也不能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