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璧歸趙

　　鹿連舟是良善人家，聽了心底頗為不忍，道：“姑娘原來還有這般往事?！?p>　　張夢之沉默一會，才好言相勸，又作了兩首詩給文紅玉聽。

　　已是午飯時(shí)間，文紅玉提說款待二人，嘗嘗自家手藝。葉兒忙起身準(zhǔn)備。鹿連舟說了馬車上還有兩個(gè)侍女，不太方便。文紅玉忙喚葉兒前去叫人。鹿連舟又推辭一番，推不過，才說自己去喊來就好，怎敢勞駕。

　　張夢之出言道：“連舟兄，我與你同去?！倍顺隽碎T，轉(zhuǎn)進(jìn)巷子，張夢之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叫起鹿連舟舊號，說：“云波，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鹿連舟見張夢之神色重正，道：“什么意思？你認(rèn)為文紅玉有詐？”

　　“玉兒跟三年前變化很大，好像兩個(gè)人。再者，自從我拿了長生經(jīng)，此后事事都非我能做主，像被別人安排好了似得。奶奶的，老子倒成了提線木偶?！?p>　　鹿連舟背負(fù)雙手，決絕道：“這長生經(jīng)本就是傳說之物，如今現(xiàn)世，免不了要惹風(fēng)波。不如，毀了它？”

　　張夢之道：“這倒不急。放長線、釣大魚，我倒要看看這背后到底什么人作怪。他娘的，想作弄我，老子宰了他們！”

　　兩人商量一番，到了馬車跟前。一打眼，卻見車夫頭上戴了頂草笠，似在低頭打盹。

　　鹿連舟瞇著雙眼，右手摸上玉碎，殺氣愈發(fā)未發(fā)，只說“換人了”。

　　張夢之越發(fā)不耐煩，搶過玉碎，翻身一劍撩出，那草笠破開，下面一張臉卻是笑嘻嘻的：

　　“道長萬福?！?p>　　“是你？”張夢之也不收劍，挑開車簾，里面枝兒蔓兒嚇了一跳。

　　那“車夫”從座位上跳下來，恭恭敬敬站在一邊。

　　枝兒蔓兒也從車?yán)锵聛恚幻魉?，問：“咦，你是誰？我們那愛要喜錢的車夫呢？”

　　鹿連舟打量一番，心里猜出八九分，冷冷道：“閣下也太莽撞了些吧?！?p>　　那“車夫”沖眾人作揖，道：“鹿?fàn)斠姽值氖?。?p>　　張夢之笑了兩聲，“小馬倌兒，你身后那個(gè)包袱里裝的怕不是我的息兵甲吧？”

　　原來這人正是張夢之當(dāng)初在集安見過的馬倌，張夢之在酒樓上說他身形上寬下窄，不像凡人，如今看來是說中了。

　　那人忙取下身后包袱，雙手捧著，臉上也不再嘻嘻胡笑，“此甲小人替張大俠取回，特意送還?！?p>　　枝兒一把接過，打開看了，不是息兵甲又是什么。臉上才要笑，又收了，苦著臉看著鹿連舟，不知該將寶甲給誰好。

　　鹿連舟奪過玉碎插回腰間，哼著鼻子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借他十五年，期限未到，還給他就是?！?p>　　張夢之拿過寶甲，拍了兩拍，點(diǎn)頭說：“對對對，還早著呢，而且我穿著也合身?！闭f完鉆進(jìn)車廂要去換上。

　　鹿連舟帶著枝兒蔓兒也進(jìn)去了，那馬倌撓撓頭，也跟著鉆了進(jìn)去。車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進(jìn)了四個(gè)人也是說擠不擠說不擠又有點(diǎn)擠。

　　張夢之道袍已經(jīng)脫了，上身只有貼身薄衫，“你們怎么都進(jìn)來了，我換個(gè)衣服你們也想看？”

　　枝兒蔓兒笑著上前幫張夢之穿好。張夢之伸個(gè)懶腰，看著那馬倌，問到：“兄臺高名？”

　　馬倌俯身拜道：“小人華蓮洞銀雀兒，見過張大俠?！?p>　　張夢之拱手道：“原來是華蓮洞銀五先生，失敬失敬。”

　　鹿連舟這才笑道：“我還只當(dāng)是不入流的小毛賊，原來是銀五先生設(shè)局?！?p>　　銀雀兒道：“華蓮洞怎敢在二位面前妄稱先生，愧不敢當(dāng)?！?p>　　張夢之扶起銀雀兒，說道：“銀五先生莫要謙虛。你等七人占洞作惡、殺人劫財(cái)，張某早就想會一會了。不知另外六位安在，不如一起上罷，張某出手快些就是。”

　　銀雀兒一聽此言，兩股戰(zhàn)戰(zhàn)，不住磕頭說：“張大俠明鑒，小人兄弟幾個(gè)雖然常常偷些東西，可沒劫財(cái)殺過人?。【褪峭祦淼腻X財(cái)，大部分也都散給了兩省十九縣各地百姓了。張大俠說這話，莫不是錯(cuò)怪小人了?！?p>　　張夢之怒道：“聽你說話，我還冤枉你們了？難道你們不是惡人，反而是天大的好人了？那關(guān)西董健不是你們殺的？”

　　銀雀兒涕流滿面，說道：“張大俠萬萬不可相信江湖傳言，小人兄弟七人正是仰慕張大俠平生事跡，才聚在一起劫富濟(jì)貧。那董健明面上是個(gè)善翁義老，背地里卻販鹽走銅，又勾結(jié)鐵刀銀劍二賊，販賣良家兒女，實(shí)是罪大惡極，我兄弟幾人看他不過才出了手，現(xiàn)有賬本并董健與那二賊相通書信在此，張大俠過目?！?p>　　張夢之接過賬本和書信匆匆看了一遍，又交給鹿連舟翻閱。自己又揉著左右太陽太陰穴位，怒不可遏：“這董健狗賊，騙得我好苦！還有他娘的鐵刀銀劍，還說要我主持公道，下次見了，老子非得把他們大卸八塊?！?p>　　銀雀兒喘著粗氣，道：“江湖上奸詐之輩多有鬼蜮伎倆，張大俠一時(shí)被欺也不奇怪?！?p>　　張夢之又來相扶，說道：“銀五先生不知，那董健曾助我巨資作善，又?jǐn)噙^右手三指，弄得連劍也沒法使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p>　　銀雀兒道：“想是那賊做戲給張大俠看。我兄弟七人殺他之時(shí)，他用的是左手劍。其先使翰林醉酒，因不敵我三哥的天花墜，后才使黑云壓城十四劍，好不霸道，我兄弟七人合力才殺了他?！?p>　　鹿連舟看了一遍書信，并非作假，言道：“黑云壓城十四劍？那不是黑河老人的獨(dú)門絕技嗎？原來這董健是他的弟子？果然一丘之貉?！?p>　　張夢之長嘆氣道：“這些惡賊，怎么就殺不完呢？”又對銀雀兒賠禮，自責(zé)半天。

　　銀雀兒見誤會已除，才復(fù)轉(zhuǎn)笑，說道：“張大俠不必在意，這其中隱晦頗多，我等也是機(jī)緣巧合之下才能識破賊人?！?p>　　張夢之悵然道：“過紅塵，醉又多，平白徒增業(yè)果。莫言刀劍惡，惡在用人者。他娘的，好他娘的煩躁。真不知十二年間張某錯(cuò)殺過多少好人?！?p>　　鹿連舟寬心道：“夢之何出此言，董健只有一個(gè)，哪能見得人人都這般?！?p>　　張夢之神傷一會，道：“罷了。銀五先生，你先扮馬倌，又還寶甲，如此賣我人情，莫非有事要我?guī)兔Γ俊?p>　　銀雀兒道：“明人不說暗話。小人如此費(fèi)周章，只求張大俠相救小人兄弟六人。”

　　張夢之疑說：“華蓮洞其他六位都有難？”

　　銀雀兒道：“正是。小人兄弟六人身陷險(xiǎn)地已快一個(gè)月了，期限將至，性命堪憂。此地主人地位清高，只怕除了張大俠，再無人可使其青目?！?p>　　張夢之來了興趣，問道：“不知先生六位兄弟身在何處？”

　　“好教張大俠得知，正是白云山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