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又來了，望海站在窗邊望著窗外，樹葉大多都已經(jīng)凋零，街邊角落中還有一塊塊的冰塊尚未融化。
“望海，吃飯了！”廚房傳來美萍的聲音。
“來咯！”望海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到餐桌前。
一盤臘肉炒折耳根，一個炒青菜，一碟花生米，還有兩個空酒杯。
“今天喝點”幺三五”？”望?？匆娮雷由系陌拙?，眼睛一亮，笑瞇瞇地說道。
“好咧！今天好好喝一下，下午準備包香腸。馬上就要過年了，你的生日離過年時間不長，去年孩子們參加完生日后，過年就沒有回來。今年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美萍笑呵呵地回應(yīng)道。
幺三五是他們對白酒的愛稱，每次喝酒的時候，兩人都會會心地相視一笑。
年輕時，為了緩解家庭的經(jīng)濟負擔，在正常的工作之余，望海和美萍曾經(jīng)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副業(yè)，這些副業(yè)大多是需要付出較大的體力勞動。每每到吃飯之時，兩人就會對飲一杯白酒，以緩解身體的疲乏。
時間長了，喝酒就成了一種習慣，飯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
年紀大了之后，兩人喝酒的數(shù)量大大減少，但每頓飯一杯酒還是必不可少的。
望海打開餐邊柜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大壇楊梅酒。
望海將酒壇下方的水龍頭打開，流出了赤紅如血的美酒，他用酒杯接了一杯酒遞給美萍道：“美萍，這楊梅是高山楊梅，純天然無污染，絕對好貨。這包谷酒也是上好的頭道酒，我專門托人去打的。好酒好楊梅，又精心泡制了半年，今天還是第一次喝，看看味道怎么樣？”
“那自然是好極了！咱們自己泡的酒還能差了？”美萍接過酒杯，小心翼翼地在嘴邊抿了一口，然后美滋滋地說道。
“哈哈，我也嘗嘗！”望海跟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送到嘴邊，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喝慢點，吃點菜再喝，又沒有人跟你搶！”美萍見望海喝得有點急，趕緊勸道。
“放心，你知道的，我年輕時候號稱半斤不倒，現(xiàn)在年紀大了酒量雖然不如以前，但二三兩酒不在話下。”望海豪氣沖天地說道。
“我知道，你酒量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你也不想想，你七十多歲的人了，血脂和血壓都高，能少喝還是少喝點！”美萍絮絮叨叨地說道。
“你還說我，你自己是糖尿病，二十多年了，也沒見你少喝??！”望海假裝不滿，瞪了一眼美萍。
“好了，我們大哥不說二哥，大家差不多。不過呢，我們還是要聽醫(yī)生的話，平時就喝一杯，特殊情況下也不要超過三杯?！泵榔家娡Ｕf自己，馬上偃旗息鼓。
“是的，現(xiàn)在生活好過了，我們要想辦法多活幾歲才是，至少不能跟孩子們添麻煩不是嗎？”望海道。
“砰砰砰！”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去看看，是誰來了?！泵榔颊酒鹕韥?，走到門口，透過門上的貓眼看見外面站著一個中等個子的中年女子。
“是文怡啊，快點兒進來，外面冷，我和你爸正在喝酒。來，一起喝一杯，暖暖身體！”美萍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拉著文怡走進了房間。
“文怡來了？果然還是女兒好啊，養(yǎng)兒都靠不住的！”望海看見文怡走了進來，又抿了一口酒樂呵呵地說道。
“爸，媽，你們又喝酒，醫(yī)生都說了，讓你們不要喝了！”文怡上前，就要把望海他們的酒杯收走。
望海趕緊用手肘護住酒杯，陪著笑說道：“你那個是剛畢業(yè)的小醫(yī)生，就知道照本宣科。老專家都說了，我們老年人啊，幾十年了，都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慣，不要輕易地去改變。喜歡喝酒，每天就少喝點，只有心情舒暢了，身體才能好！”
“爸，你一天到晚就聽電視里那些老磚家的歪理邪說，他們呀，就知道順著你們的心意?！蔽拟闪艘谎弁?。
“我知道，這不科學，但你爸媽辛苦了一輩子，老了也沒什么愛好，就喜歡喝兩口，你再不讓我們喝，我們可怎么過??！”望?？蓱z巴巴地望著文怡。
“哎，每次都這樣，那你們只能喝一杯，決不能多喝！”文怡嘆了一口氣道。
“好，還是閨女好啊，知道心疼老爸老媽了！”望海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接著呵呵笑道。
這時，美萍已經(jīng)拿了酒杯過來，倒了一杯酒遞給文怡道：“文怡，這是今年的新酒，剛剛泡好，來，陪爸媽喝一杯！”
“媽，我下午還要上班，不能喝酒！”文怡笑著將酒推開。
“就一口，一小口，喝完后再漱漱口，保管你沒事兒。咱們家的女將，哪個不是半斤酒量的？”望海又將酒杯推了回去。
“那就一小口，真是服了你們兩個老人家了！”文怡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笑著道。
“這就對了嘛，今天中午怎么想著過來看我們了？”望海問道。
文怡將自己的背包拿了過來從中取出一疊錢遞給美萍：“媽，這是文佑哥轉(zhuǎn)給我，讓我取出來孝敬你們兩老的?！?p> “這孩子，就知道亂花錢！”美萍一邊說著，一邊樂呵呵地接過錢放到桌上。
“這不馬上過年了，怎么想著跟我們匯錢了？”望海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
“爸，文佑哥說他們公司今年有個大項目，最近工作特別忙，過年要加班，可能回不來了，讓我提前把錢取出來，讓您二老想買啥買啥，別虧待了自己！”文怡小心解釋道。
“哦，是嗎？我和你媽這些日子，天天小心伺候著小飯團，想著讓小丸子回來看看的，這下子不成了。”望海郁悶地說道。
“滴滴滴！”電話鈴響了，望海拿起手機一看，是文佑打來的。
“爸，你們吃過了嗎？”文佑的聲音先傳了過來。
“哦，是文佑啊，正在吃，你跟你媽說吧?！闭f完，望海點開手機免提把它遞給了美萍。
“媽，老爸今天怎么了？好像有點不開心的樣子?！蔽挠訂柕?。
“嗯，文怡正好在這里，她把你匯給我們的錢拿過來了。我跟你說過好多次了，我們兩個有退休工資，不差錢。你們在BJ雖然工資高，但什么東西都貴，還是要省著點用，別一天到晚瞎花錢。”美萍說道。
“哦，您們都知道了？我正要跟你們說這事兒。我呀，爭取回來，但不是不敢保證嘛，所以提前跟你們打個招呼?！蔽挠优阒?，低聲解釋道。
“每次你打電話來說爭取回來，有哪次回來了？”望海在一旁生氣地嘟噥著說道。
“爸，是真的，實在是有事情走不開。再說了，丸子還想著她的小倉鼠咧！”文佑繼續(xù)解釋。
“那個，文佑，你跟小丸子說一下，我和她爺爺把她的小飯團養(yǎng)得可好了。長得白白胖胖的，每天吃完東西，除了睡覺外，又是跑輪，又是爬高的，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美萍見兩父子說著說著氣氛有些僵，趕緊在旁邊圓場。
“哥，你勸勸老爸吧，他老不聽，每天都喝酒，我勸都勸不住?！蔽拟谝慌詭颓坏?。
文佑逮到了這個機會，立馬來了精神，他提高了聲音正色道：“望海同志，我要鄭重地說一聲，您老有高血壓，高血脂，血糖也到了高值邊緣。上次您來BJ檢查，還記得醫(yī)生是怎么說的，他讓您別喝酒，別喝酒，咋這么快就忘了呢？”
“這……”一提到喝酒的事情，望海的氣焰立馬就消了下去。
“我和你媽辛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都兒孫滿堂了，喝杯酒咋的啦，你小子還管上了！”憋了半天，望海干脆耍橫道。
“老爸，家里您最大，誰敢管您呢？但喝酒對您身體是真不好啊，您不聽我的，也得聽醫(yī)生的??！”見望海生氣，文佑的聲音立刻降低了八度。
“好了，文佑，我們都說好了，就喝一杯，今天酒剛泡好，味道不錯，可惜你不在身邊，要不然非得讓你也喝一杯不可！”美萍繼續(xù)圓場道。
“好，那就一杯，爸媽你們開心點，過年我爭取回來，我有點事兒，就先掛了啊！”文佑說道。
“好的，你也要注意身體，人到中年了，別太拼了！”美萍說道。
“放心，媽，我知道的?！蔽挠踊卮鸬?。
“放心，放心，你就知道讓我們放心。上次回來，聽松寒說，你一周有三四天都在外面跑，喝起酒來也跟年輕人一樣，不要命似的，你真當你還是年輕小伙兒啊！還有，就是松寒，他都馬上要高考了，你要多關(guān)心他一下。你別看他冷冰冰的，其實很在意你的，上次回來，他特意讓我勸勸你，在你在外面少喝點酒?！蓖Ｔ谝慌灾刂氐卣f道。
“老爸……”文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停了一下道，“這些日子來，一是工作的確忙，二來有了小丸子以后，我對他的關(guān)心的確很不夠，長時間地忽略了他的感受。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長大了，長成了真正的大小伙子，等我這次回去就找他出來聊聊，來一場爺們之間的對話?！?p> “好好說，別吵起來??！”美萍叮囑道。
“放心吧，媽，我知道的?！蔽挠涌隙ǖ鼗卮鸬?。
“那爸媽，文怡，我先掛了，拜拜！”說完，望海的電話中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這小子，掛得倒是挺快的！不管他，來，我們喝！”望海端起酒杯，臉上不再有之前的落寞。
這事兒過后，一切再次回到了平淡如水的日子。
又是一年過去，小飯團來到望海和美萍的家中已經(jīng)近兩年了。
“望海，小飯團這幾天好像精神不大好，也不太吃東西，成天都懶洋洋的，是不是病了？”這日，美萍站在倉鼠籠子外觀察了許久后對望海說道。
“美萍，我網(wǎng)上查了一下，倉鼠是一種壽命很短的動物，你要有心理準備，說不定它過不了這個夏天了。”望海怕美萍到時候難受，提前打了個伏筆。
“??！怎么會呢，它才兩歲不到呀！”想著喂養(yǎng)了兩年的小家伙生命很可能要走到終點，美萍心中著實有些難受。
“兩歲對倉鼠來說就算是步入了老年了，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就跟我們?nèi)艘粯?，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發(fā)生的?！蓖駥У馈?p> “我看它是太熱了，沒有精神，我們把它放進客廳吧，客廳開著空調(diào)，溫度低一些，它應(yīng)該會好一點。”停頓了良久，美萍悠悠地說道。
“這樣也好，我再多喂它一些面包蟲，籠子也換勤一些?！蓖Ｕf道。
第二天，望海正在書房看書的時候，忽然聽到客廳傳來異樣的聲音。望海放下書，走到客廳，發(fā)現(xiàn)倉鼠的跑輪在呼呼直轉(zhuǎn)。
望海驚喜地跑了過去，發(fā)現(xiàn)小飯團正在跑輪上賣力地跑步。
自從一個月以前，小飯團開始掉毛以后，它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了。
“美萍，美萍！”望海使勁兒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