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家

　　半個月后，莊子傳回了消息，說是大少爺?shù)牟∮辛撕棉D(zhuǎn)。

　　為此姬清慈主仆三人高興的在小院子里半夜很晚才睡覺。

　　姬清慈也在被軟禁后的這半個月里第一次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過了兩天，姬清云的小廝安平來看了姬清慈，說了姬清云的情況，讓大小姐放心。

　　另外他還遵照大少爺?shù)膰诟澜o小姐買了她喜歡吃的糕點。

　　安平雖然也在莊子里，但姬清云卻沒讓他進自己的屋子。

　　在屋里侍奉的是出過天花的平安。

　　安平只是通過小窗戶給兩個人送飯。

　　姬清慈急切地對安平說：“安平，你快告訴我，我哥哥他怎么樣了？”

　　安平展開笑容：”大小姐，大少爺福大命大扛過來了。他讓你不要擔心，好好吃飯，聽李媽媽的話。”

　　他又把手里剛買的糕點放下：“看看，這是大少爺讓奴才給您買的糕點，還熱乎著呢，奴才這就回去了，大小姐慢慢用吧?！?p>　　說著他就對著姬清慈又行了一禮，躬身退出。

　　安平臨走時又給了李媽媽二十兩銀子。

　　李媽媽看著姬清慈心疼地說：“姑娘，這回你可放心了吧。大少爺是練武之人，抵抗力強著呢。安平既然說沒事，那肯定就沒事了。現(xiàn)在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飯都涼了，奴婢先給您熱熱再吃吧。”

　　小院里也有爐灶，只是破舊了些，但卻是可以用的。

　　姬清慈點點小腦袋，對采蓮說：“采蓮姐姐，我要先吃糕點?！?p>　　采蓮端著水走過來笑著說：“好咧，小姐，奴婢先侍奉您洗洗手再吃吧?！?p>　　姬清慈很乖地在采蓮的服侍下洗了手，這才拿起糕點吃了起來。

　　采蓮又說：“小姐，糕點吃一塊就行了，吃多了就吃不下飯了。”

　　姬清慈嘟著小嘴說：“那飯一點都不好吃，也沒有幾塊肉，沒有哥哥買的糕點好吃?！?p>　　采蓮苦著一張小臉說：“可是糕點都是甜的。媽媽說，您正在換牙，甜東西不宜吃多，不然牙里要長蟲子的?！?p>　　姬清慈瞪著一雙大大的杏眼說：“可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甜的了。”

　　正好李媽媽已經(jīng)熱完飯回來了。

　　她寵溺地看著姬清慈說：“沒事的，只要不是天天吃就行。不過，姑娘，咱們先吃飯，半下午時再吃糕點可好？”

　　姬清慈聽話地點點小腦袋說：“行，就聽媽媽的，先吃飯。”

　　又過了半個月后，姬清云痊愈回府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姬清慈。

　　妹妹被軟禁的事情安平已經(jīng)跟他說了。

　　這半個月來，他的心里火燒火燎的，就怕小妹有個什么閃失。

　　姬清云很疼愛小妹。小妹可憐，從小就沒見過母親。

　　他這個親哥哥以后就是阿慈的依靠，可是自己又哪里有能力當?shù)闷鹚囊揽磕兀?p>　　父親不管內(nèi)宅的事情，現(xiàn)在家里的一切都是繼夫人把持著。

　　姬清云想到自己今年已經(jīng)十四了，在大楚，這個年紀都可以說親了。如果讓繼夫人掌握了自己的婚姻，自己就更被動了。

　　他甚至懷疑自己這次得天花是不是也和那個女人有關，否則怎么好好的就會染上了呢？

　　不過他力量太小，現(xiàn)在還沒有辦法和那個女人抗衡。

　　想到自從祖母去世之后，繼夫人對他做的事情，姬清云的眼睛變得幽深。

　　祖母去世時，姬清云已經(jīng)十歲。

　　繼夫人小寧氏從來也不吝惜給他花錢。

　　別人也都夸她大方賢惠，把他這個繼子照顧的很好。

　　可是四歲就接受啟蒙，七八歲時就已經(jīng)名滿京城的姬清云，怎么能看不出繼夫人小寧氏的打算？

　　小寧氏寧尚憐給他這個外甥兼繼子的屋里派了好幾個丫環(huán)，這些丫環(huán)全都是十三四歲長相俏麗的。

　　那些丫環(huán)哪里是來侍候他的？

　　那眼神，那媚態(tài)，分明就是來引誘禍害他的。

　　姬清云的祖母在世時，姬清云的房里只有兩個長相一般的丫環(huán)。

　　祖母臨去時也曾不放心地拉著他的手叮囑過他，不到成親時不許有通房，納妾室。

　　姬清云牢牢記住了祖母的話。

　　因而對于小寧氏給他屋里放的那些個扭腰擺臀的美丫頭。

　　姬清云冷眼相對，就像沒有看到一樣。

　　小寧氏對姬清云很大方。

　　她從來都不在錢上克扣姬清云。

　　但姬清云能看得出她眼睛里對自己的挑剔和厭惡，那對著他的笑從來都不達眼底。

　　她還以姬清云身邊的小廝年紀太小為理由，給他身邊塞了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廝。

　　剛剛十歲的姬清云雖然聰明，卻勢單力薄。

　　這府里上上下下都被小寧氏幾乎換了一遍。

　　母親原來的那些人不是被她送到了莊子上，就是以各種理由打發(fā)或發(fā)賣了。

　　姬清云不是個魯莽的孩子。

　　他知道要想保住自己和妹妹，也只能和小寧氏虛與委蛇。

　　小寧氏派給他的那兩個小廝，盡引著姬清云往賭坊和花街柳巷跑。

　　當然，姬清云每次都是當著他們的面做戲。

　　為了甩開這兩個人，姬清云也舍得給他們花錢，讓他們自己去找妓女樂呵，而自己也才能得以脫身。

　　再加上有靖遠侯府世子岳凌霄的幫助，這幾年他倒也過的平安無事。

　　雖然如此，京城的人們卻不知內(nèi)情，他們只覺得這孩子可惜了。

　　于是姬清云在京城里就落下了一個紈绔的名聲。

　　姬清云愿意裝個傻瓜任小寧氏擺布。

　　既是為了麻痹小寧氏，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能拿到些錢來幫扶妹妹。

　　這么長時間，姬清云一直就裝著順從繼夫人的心意做事，喝酒狎妓。

　　這樣的姬清云在小寧氏的眼里是安全又聽話的。

　　可是誰也沒想到，他那天帶著幾個小廝去妓院時，竟然被安陽伯的小廝看到了。

　　結(jié)果就被父親打了三十大板。

　　想到這里，姬清云就問：“平順和平合呢？”

　　平順和平合就是小寧氏給的那兩個小廝，如今年齡也都將近二十了。

　　這幾年他們引誘著姬清云往外跑，當然也沒少被姬清云和岳凌霄坑。

　　自從姬清云得了天花被送到了莊子上養(yǎng)病，他好像就沒有看到過那兩個小子了。

　　安平的臉上露出不屑說：“誰知道他們?nèi)ツ睦锪?，大概又跑到繼夫人那里去了吧?！?p>　　平安和安平都是原來老太太給的，對姬清云都是忠心耿耿的。

　　姬清云臉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安平，你去一趟靖邊侯府找一下世子，就說那事情我應下了?！?p>　　安平呆愣了一下問：少爺，什么事情啊，可否告訴奴才？”

　　姬清云瞪他一眼說：“問這么多做什么？快去。”

　　安平委屈地應道：“是，少爺，小的這就去?！?p>　　打發(fā)走了安平，姬清云就往妹妹住的院子走去。

　　李媽媽看到姬清云出現(xiàn)時，臉上樂開了花。

　　她眼里都含著淚：“少爺，您可好了！老奴還以為?！彼行┻煅实卣f不下去了。

　　姬清云笑笑說：“媽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來看看阿慈，這一段時間她還好吧?”

　　話剛落下，就從屋里沖出一個小姑娘。

　　她驚喜地喊道：“大哥，阿慈好想你啊?！?p>　　姬清云接住妹妹：“阿慈，慢些?！?p>　　姬清云憐愛地摸摸妹妹的小腦袋。

　　兄妹倆親親熱熱地就向屋里走去。

　　進了屋，姬清慈就用一雙清亮亮的大大的杏眼看著姬清云：“大哥，父親為什么要打你??？”

　　李媽媽沒有跟她說，大哥為什么被父親打。

　　姬清云臉上有片刻的尷尬，這事情他也不好對一個六歲的小女孩說。

　　雖然他的喝酒狎妓都是故意順著小寧氏的心意做給別人看的。

　　他的包養(yǎng)戲子也只是個名頭，而真正包養(yǎng)妓子的人其實不是他。

　　但他沒法跟小妹解釋。

　　他有些訕訕地笑著說：“阿慈，是哥哥不聽話，沒有好好讀書，所以挨了板子。”

　　他實在不想讓小妹在心里對自己的父親更加無感。

　　姬清慈說：“那打得也太多了。“說著那眼睛很快就蓄滿了淚。

　　姬清云嘆了口氣說：“阿慈，別難過，哥哥已經(jīng)都好了。以后哥哥好好地讀書練武，父親也就不會再打我了?！?p>　　姬清慈點點頭說：“嗯，哥哥好好讀書，以后考上狀元。爹爹就高興了?！?p>　　姬清云刮刮她的小鼻子說：“哥哥以后不想考狀元，哥哥想要好好練武，將來做個將軍，以后要是有人欺負了我家阿慈，我就拿拳頭揍他?！?p>　　姬清慈幸福地笑咪咪：“好啊，哥哥將來做個大將軍，阿慈有哥哥真好?！?p>　　李媽媽在旁邊聽了卻覺得有哪里不對。

　　她看著自家少爺，狐疑地問：“少爺，您是有了什么打算嗎？”

　　姬清云點點頭說：“還沒有想好。不過，我要為妹妹的將來著想，做哥哥的要成為妹妹將來的依靠?！?p>　　姬清慈畢竟還小，她聽不明白大人的話。

　　于是就接話說：“哥哥，你有什么打算，可以和阿慈說嗎？”

　　姬清云說：“小機靈鬼，哥哥想再去找個師傅好好練武，將來做個大將軍?！?p>　　姬清云看著妹妹天真無邪的臉，心里一陳難過。

　　想著如此脆弱的妹妹，自己這一離開，不知道幾年才能回來。

　　自己走了后，妹妹會不會因為找不到自己而哭泣？

　　小寧氏會不會更加苛刻妹妹？

　　可是自己要是不離開，就會被困死在這府里，也同樣無法成為小妹的依靠。

　　少年的心里很糾結(jié)，這左右都是難??！

　　半個月后，姬清云騎著馬站在府門外，他的身邊跟著小廝平安和安平，兩人也都騎著馬。

　　姬清云走了。

　　他給自己父親姬伯爺留下一封信。

　　他是瞞著姬清慈走的。

　　他要離開這個家，想辦法讓自己強大起來。

　　那不只是只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可憐的小妹。

　　離開妹妹，他心里是不舍和擔憂的。

　　可是他又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

　　但愿自家小妹不要怨自己這個哥哥。

　　他在心里默默地說：小妹，哥哥沒有辦法，哥哥要去為我們兄妹拼一個未來，你等著哥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