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是個爺們

　　感受到鬼垠子因為愛徒橫死而心生的暴怒，特別身后又有姬氏宗族傾力支持，可謂破壞力巨大，一旦發(fā)動，勢必將石破天驚，難以應(yīng)對，因此接下來日子，孟戶與劉章打起十二分精神，調(diào)動大理寺上下嚴(yán)陣以待，全神戒備，做好了隨時應(yīng)付突發(fā)狀況準(zhǔn)備。

　　那知一連又過了一個多月，時節(jié)進(jìn)入了仲夏，天氣日漸燥熱起來，圣都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安穩(wěn)，除了毫無出奇的雞鳴狗盜、通奸搶劫，卻是并無離奇驚悚的大案要案發(fā)生。

　　對此，孟戶與劉章不但不敢松懈，反而心弦越發(fā)繃緊。

　　劉章將一干緹騎分為日夜兩班，輪流值勤，而自己直接住在了公廨內(nèi)，以便有突發(fā)案件能夠第一時間得知并進(jìn)行處置，此外每日匯聚上來的案情都要仔細(xì)篩查甄別，生怕墜入那鬼谷余孽的陷阱，遭了算計。

　　就在這種形勢下，一件突如其來的奇案，卻是打破了兩人的部署與計劃，不得不分出精力與心神進(jìn)行偵緝，因為這件奇案，兩人推脫不得，卻是大理寺一高官同僚的家中所發(fā)生。

　　這日，劉章懶洋洋躺在公廨回廊中躺椅上，一手搖著一柄折扇乘涼，一手拎著一瓶蘭陵美酒有滋有味地咂著，不時還將酒瓶放到身旁幾案上，順手又抄起每日緹騎匯總上來的案情卷宗看上幾眼，好像用之下酒。

　　“大人，寺卿大人與少卿大人過來了?！睂O科弓匆匆跑進(jìn)來，對劉章稟報道。

　　劉章身為大理寺五品寺正，有單獨辦公的公廨，就是這所遍植森森古木、極為幽靜的小院子。

　　“來就來唄，又不是外人?！眲⒄聮吡藢O科弓一眼，嗔怪他的大驚小怪，一邊興頭十足的繼續(xù)搖扇、喝酒如故。

　　孫科弓苦笑一聲，忙不迭縮頭站在了回廊的陰影處裝透明人，——自家大人頭鐵，寺內(nèi)一二把手聯(lián)袂前來也敢無視，他可沒有那么大膽子，萬一被寺卿大人給遷怒了，可是找誰說理去？

　　“劉章，現(xiàn)在是當(dāng)值時間，你竟然飲酒，你眼里，還有沒有一點兒大理寺的規(guī)章戒律？”果真，孟戶走進(jìn)院內(nèi)，第一眼就看到回廊下死狗一樣躺在躺椅上，一邊還美美飲酒的劉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對他呵斥上了。

　　平時面對這一幕，孟戶也就是睜只眼閉只眼，而今與馬原一同前來，又示意孫科弓提前來稟告，這廝竟然還是如此憊懶，絲毫沒有個正形，孟戶臉上不免有些掛不住，就此大發(fā)雷霆。

　　“——還有你，孫科弓，你的長官如此目無組織紀(jì)律，身為下屬，你不知道諫言規(guī)勸他？就由著他如此胡來？”

　　裝透明人的孫科弓心頭一聲哀嘆，忍不住腹誹抱怨：就知道躲不過……喝酒沒有我的份兒，偏偏每次都拿著我出來頂缸，我招誰惹誰了？

　　就在孫科弓受氣小媳婦般再次要委屈認(rèn)罪，跟在孟戶身后而來的馬原，忽然正氣凜然開口道：“劉章大人可是我大理寺頂梁柱，疑難怪案偵破的專家，特別一個多月前原懷順王長史暴斃溫柔坊案件，在短短一天時間內(nèi)，毫無頭緒情況下，居然干脆利落偵破了個一明二白，能力之強(qiáng)，不用說大理寺，即使整個圣都也是無人能出其右，——而今酷暑炎炎，劉章大人還要勤勞政事，聽聞近期都直接住在了公廨內(nèi)。

　　如此勤勉，看卷宗困了、累了，喝兩口酒解解乏，又算得了什么？卻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大人，您執(zhí)掌大理寺以來所展露出的領(lǐng)導(dǎo)能力，堪稱卓越，我向來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只是在對待下屬方面，我有一點兒小小的不同意見，下官認(rèn)為，對待下屬不僅僅要嚴(yán)，更要有愛，特別對劉章大人這等業(yè)務(wù)強(qiáng)悍、功勛耀眼的下屬，更要呵護(hù)有加，為其大力營造寬松溫馨工作環(huán)境，讓其能夠盡情發(fā)揮所長。”

　　“馬大人說的極是?！甭狇R原這么說，孟戶自然而然也點了點頭，恙怒的面色大為和緩：“看來我平時也是疏忽，做的也是不夠，而這段時間劉章大人也的確辛苦，——如此，這段日子也就允許他當(dāng)值期間喝兩口酒解乏吧?！?p>　　孫科弓在旁聽的一愣一愣的，如不是人輕官微，他真想問一句：一位寺卿、一位少卿堂堂兩位大人，就這么睜著眼說瞎話，不虧心嗎？還有，兩位大人所謂的喝兩口酒，是多少？這個口，這兒指的是河馬口？這家伙是喝兩口的事？旁邊丟棄的三個空酒瓶，大人們難道眼瞎看不見嗎？看來面不改色扯謊還真是高官必備的素養(yǎng)，怪不得自己到現(xiàn)在還是一名小小的緹騎呢。

　　“知道劉大人辛苦，聽聞劉大人最好‘歸林居’的高昌葡萄美酒，因此我特意購買了十壇來，過會兒就將送來，給劉大人解乏。”馬原滿面春風(fēng)地道。

　　躺在躺椅上扮死狗的劉章，這時不免也一愣又一愣，馬原以往看他可是一百個不順眼，更對他當(dāng)值飲酒深惡痛絕，今日這又是吹捧又是贊美的，還特意買了美酒送來，這是什么操作？不會是發(fā)高燒了吧？

　　“劉章，馬大人一番愛惜下屬的美意，你不趕緊謝過？當(dāng)然，馬大人也是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最近家中發(fā)生了一件離奇案件，需要你大力幫忙，給偵斷一番。”孟戶對著劉章使了個眼色，在旁解釋說明道。

　　劉章恍然，怪不得禮下于人，原來是有求于人。

　　看著馬原有些尷尬的面色，劉章臉上似笑非笑，就要開口狠狠刺他幾句，然而見孟戶惡狠狠瞪著他，一副自己敢胡言亂語說騷話就給自己好看的架勢，想到馬原這次也是按自己規(guī)矩辦事，找自己偵破案件知道送來美酒，對自己又是極盡吹捧之能事，劉章也就丟下酒瓶，搖晃著一面書寫“國士無雙”、一面書寫“曲項向天歌”折扇，懶洋洋道：“馬大人的面子當(dāng)然要給，就是丑話要說在前頭，我出手偵破案件，一向遵循兩條原則，一，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查個徹底通透，水落石出；二，最終一定要做到真相大白，冤死、枉死的一定要昭雪，觸犯律條的兇手、歹徒一定要受到有司懲戒，為尊者諱、為親者隱、徇私枉法的事，我可是做不出來的。”

　　聽劉章條件，被這起案件折騰的臉色蠟黃、雙眼都浮腫起來的馬原，面色一陣猶豫，最終一咬牙，斷然道：“既然勞劉大人大駕，一切就按劉大人規(guī)矩辦就是！”

　　劉章一聽，豎著拇指贊道：“是個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