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科弓剛要招過一名緹騎,先一步返回返回大理寺傳令,一名緹騎策騎自圣都方向狂卷而來,到馬車前甩鞍下馬,躬腰高叫:“寺卿大人,寺正大人,安從坊出現一件奇案,一名少年手持一柄沾滿鮮血的短刀,在安從坊大街招搖過市,不時還虛空胡亂揮砍,驚得行人四下逃竄。緹騎擒下他,這少年卻是瘋瘋癲癲,除了傻笑,一問三不知。吳奇大人不敢擅專,特來稟報。”
劉章知鬼谷余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下令大理寺緹騎,近期嚴密監(jiān)察圣都,出現奇案疑案大案兇案,一律最短時間向他稟報。
劉章精神振奮的話語,自車內傳出:“那少年現在何處?”
“吳奇大人帶弟兄,將他就近押在一處茶肆看守,吳奇大人問是否要押回大理寺去?”
馬車內,劉章略一思索,斷然道:“不用,原地待命,我們立即趕過去?!?p> 那緹騎應喏一聲,上馬策騎而去。
接下來,一條土龍騰空而起,車隊速度陡然加快。
頓飯工夫后,一行人進了圣都,趕到了安從坊那處茶肆前。
車門打開,劉章搶先跌了出來,面色發(fā)白,一手扶腰,一手扶馬車,一陣干嘔,低聲咒罵:“以后老子就是騎馬了,打死也不坐這破玩意兒。”
歸途趕路過急,圣都外土路又坑洼不平,偏偏趕車的緹騎又是一把控車好手,馬車簡直要飛起來一樣,坐在車內的人顛的就像是觸了電的兔子,劉章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被孟戶大長腿踹了一腳的腰也隱隱又作疼起來。
孟戶款款從馬車內走了下來,神采奕奕,難得看劉章出丑,大感興奮,笑盈盈道:“你是坐馬車太少,沒有習慣,身為高官,就要有坐再顛簸的馬車,也是穩(wěn)如泰山的修煉。”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劉章一臉氣急敗壞。
“活該!看看在馬家莊園查案時你那德行,蒙騙我到最后一刻,哼,不教訓你一頓,你是不知道馬王爺三個眼!”
對于兩位大人逮住機會就相互相親相殺,一干緹騎早都司空見慣,一個個翻著白眼看天,視若無睹。
強忍著暈眩感,劉章站穩(wěn)身形,“刷”展開折扇,舉止灑脫地對著腦袋扇著涼風,緩解不適。
“劉大人,你就不要拿著扇子招搖過市了,你就是一個緹騎出身的武夫,充什么風雅,好好的一把扇子,讓你愣是握出了殺豬刀的感覺!”孟戶看著劉章自以為瀟灑的舉動,是怎么看怎么礙眼,湊到他跟前低聲道。
劉章側頭瞪了他一眼,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傲然抬頭看天,手中折扇搖的也更歡了:“嫉妒!你純粹是嫉妒我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我偏不能如你的愿。”
七八名緹騎守在茶水鋪周圍,五十米內,鬼影兒沒有一個,無比清凈。遠遠的,樹蔭下、店鋪外、街角處,擠滿了行人,探頭探腦向這兒張望。
“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吧,最大問題就是聽不得真實意見,以后看來有必要我要經常給說上你幾句,免得你飄得上了天?!?p> “胡說,我為人一向虛懷若谷,器欲難量,謙遜溫讓,最喜歡的事兒,就是聽別人當面犯顏直諫,——當然你說的都算不上,你就是毫無根據的胡說八道。”
兩人一邊斗嘴,一邊在吳奇的引領下,走進了茶水鋪。
一名衣衫華貴、身材纖弱的少年被用繩子綁在店鋪內柱子上,少年皮膚白膩,容貌甚美,此時渾身淋滿了水,凌亂的烏黑長發(fā)貼在臉頰脖頸上,真是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兒。
“看樣子是真瘋,用冷水潑了半天,還是這副傻乎乎的樣子?!眳瞧娣A告道,“瘋成這個樣子,也沒有法子給他上刑。”
果真,見劉章與孟戶湊上前來,少年咧著嘴巴,“荷荷”、“荷荷”地叫著,瞳孔渙散,雙眼無神,與傻子無疑。
劉章一攏折扇,彎腰湊過去,死死盯著少年雙眼看了半響,皺眉站直身,見一旁幾案上擺放著一柄沾滿了鮮血的鋒利短刀,顯然就是兇器了。
“在那兒發(fā)現的他?”
“就在茶水鋪前的這條大街上,從西拖拖拉拉往東跑來,現在綁起來老實了,剛才瘋的那叫一個厲害,‘荷荷’叫著,拿著這柄刀追著行人不住亂砍亂劈。這廝劈砍不按套路,又不能傷了他,抓的時候可把弟兄們累的不輕?!?p> “看膚色與裝束穿戴,非富即貴,絕不是平民?!眲⒄露嗽斨倌昵嗔_繡祥云與牡丹的華貴衣衫,以及腰間佩戴的溫潤玉佩,“這柄刀的刀刃足有一尺長,全部沾滿了鮮血,顯然是捅至了齊柄,——這一刀可是夠狠!”
“全捅了進去,也可能捅的不是人,也可能是別的什么畜牲?!泵蠎粞b模作樣看了看短刀,裝模作樣點了點頭,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孫科弓與吳奇吃了苦瓜般一裂嘴。
劉章瞥了他一眼,低聲道:“在多年辦案見慣了兇殺的緹騎眼中,獸血與人血的分別,還是很明顯的?!?p> 旋即他對吳奇道:“派弟兄們四下搜索,查清這少年到底從那兒冒出來的?!?p> “王融大人已帶了幾名弟兄追了下去?!?p> 劉章大為滿意,一邊招呼孟戶入座,一邊嚷著:“茶博士,點個茶來喝,在這鬼天氣里長途奔波,一時不喝茶,就跟多年寡婦一樣,干的要命?!?p> “大人此言差矣,寡婦應該是水多,怎能是干!”見孟戶湊在瘋少年面前好奇打量,注意不到他們,孫科弓一時嘴皮子癢癢,騷話隨口就接上了。
“喲,很有生活體驗?。 眲⒄滦表谎?,怪聲怪氣道。
孫科弓靦腆一笑:“完全是大人教導的好!”
“你們師徒倆很有默契啊,一個教的用心,一個學的盡力,這門手藝可不能扔了,還需繼續(xù)精進,明天就將你們送進大理寺地牢,那兒此道行家多的是,都好好學!”孟戶聲音冷冷傳了過來。
孫科弓一聽,賤笑一下僵在了臉上,暗暗懊惱自己多嘴。
這時一名緹騎沖了進來,可算是給他解了圍:“王融大人在錦河岸旁的綠柳林,發(fā)現了案發(fā)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