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陳頭,你這有是何苦呢?”身穿灰色麻布衣物的陳阿山看著眼前床上躺著的已經(jīng)油盡燈枯的老人,忍不住的說道。
“嗚嗚!”老人已經(jīng)虛弱的說不去話來,只能紛紛的發(fā)出聲響以表反對。
“唉,我說老陳頭,我知道你在等著小蕊子。但是三年,已經(jīng)三年了,他已經(jīng)不會回來了!你這又是何苦呢?咽下這口氣,去找一個好人家吧!”陳阿山的眼睛充滿了不忍。
陳阿山和老陳頭的年齡相仿,都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
本來陳阿山以為自己會在老陳頭前面先走的,但是怎奈何世事難料,原本身體和小伙子一樣硬朗的老陳頭突然病倒了,而且還是一病不起。
“我要等光蕊他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老陳頭嘴唇微動,聲音細弱蚊聲,無比沙啞。
“唉!你說,你這又是為何呢?明明他只是一個陌生的孩子罷了!”陳阿山看著老陳頭那渾濁的眼睛中充滿的堅決,陳阿山心中不由的生氣了一股怒意。
“好好好!我倒要看著,你這一口氣能撐多久!”
陳阿山氣憤的說著,坐在椅子上,用那雙同樣渾濁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老陳頭,如同一個木雕一般。
只不過,這個“木雕”的眼角流下了兩串濁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這個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那微弱而錯亂的呼吸聲,揭示著這個房間里還有兩個活人。
這份死寂持續(xù)了很久,直到被兩個人陌生的人打破了。
那是一個著急忙慌的少年,神情疲倦,但是那份疲倦去又被一份焦急壓了下去。而在這個少年的身后還跟著一個人,全身都隱藏在斗篷之中。
陳阿山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兩個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兩人,眼中充滿了疑惑。而就在下一刻,那份疑惑隨即破碎,轉(zhuǎn)變成了一種驚喜與不可思議。
“爺爺!”陳光蕊沖進屋中,直接跪在了老陳頭的床邊。
“光……蕊,是你嗎?”老陳頭困難的挪動著手臂,試圖觸碰陳光蕊的臉。
“爺爺,是我,光蕊,陳光蕊,你孫子陳光蕊我回來了!”緊緊的握住老陳頭的手臂,陳光蕊將它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不住的哽咽起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看著哭的一塌糊涂的陳光蕊,老陳頭笑了,很是幸福的笑了。蒼老的臉上,那雙濁眼閉上,使得兩行淚珠滑落,劃過了那永遠凝固住的笑容。
“爺爺,對不起!對不起!”
陳光蕊緊緊的握住了老陳頭的雙頭,將腦袋埋進了那張蒼老的手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陳光蕊的身后,白狐少女緩緩蹲下,輕輕的從后面抱住了陳光蕊,靜靜的貼在了他的背上。
“孩子……”一旁默默看著的陳阿山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后還是咽了回去,只是住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出屋子,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看著西面就快要落到山下的太陽,陳阿山不由的嘟喃道:“唉,老陳頭,你這下可以安心的走了吧!”
太陽落山,黑夜來臨。黑夜遠去,白晝復歸。
整整一夜,陳光蕊沒有睡覺,他只是靜靜的跪在自己爺爺?shù)纳砼?,就那樣靜靜的跪著。而白狐少女也一樣靜靜的待在陳光蕊的身旁,一夜未睡。
隨著第一聲雞鳴聲想起,一陣又一陣的雞鳴如同浪潮一般涌現(xiàn),其中還夾雜著犬吠。村落度過了安靜的夜晚,即將迎來熱鬧的白天。
只不過這一天,明華村所有的男人呢都沒有去干活,他們不約而同的聚集到了村子西面的一個小屋前面,那是老陳頭的屋子。
“唉,聽說了嗎?昨天下午,老陳頭走了!”一個婦人挎著一個裝滿衣物的籮筐,對著同行的婦人說道。
“可不是嗎!我家男人一聽說老陳頭沒了,飯也不吃,活也不干,就跑到老陳頭那里去了?!?p> “我家男人也是,不過這也是應該的。畢竟,死去的人是老陳頭呀!”
“不過,你們聽說了嗎?老陳頭他孫子回來,還帶回來了一個全身都藏在斗篷里的人,據(jù)說是一個女人?!?p> “不會吧!都失蹤三年了,我還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呢!”
“誰知道呢!不過回來也好,老陳頭也安心投胎去了!”
一群婦女一邊洗衣,一邊交談著。
到了下午,村子里為老陳頭請來主持葬禮大師也來了。
大師是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光頭和尚,面容滄桑。身上穿著一件黃色的僧衣,背著一個青色的包裹。
大和尚還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沙彌,清秀無比,桃花眼,月牙眉。不細看,還以為是個女孩子呢!
大和尚法號括心,小沙彌法號勘吾。
他們是在洛城旁頗具盛名的青林寺山下落柯廟里的和尚。
落柯廟,很小,就兩個和尚和一尊菩薩。和尚就是括心和勘吾,佛是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這個,高僧,我們請的是青林寺的高僧呀!”陳阿山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和尚,有些尷尬的說道。
“這個貧僧知道!”括心微微欠身,“只不過,青林寺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一時間抽不出人來,所以就讓貧僧前來了。”
“啊,這樣呀!”對于這個結果陳阿山有些失望,他們花大價錢請青林寺的僧人,就是為了表示對于老陳頭葬禮的重視,結果過來了一個落魄小廟的僧人。
“若是施主認為貧僧沒有主持法事的資格。貧僧即刻回去,我想青林寺的僧人應該明天一早可以過來的?!崩ㄐ臒o喜無悲,雙手合十。
“阿山爺爺,就讓這位高僧為爺爺主持法事吧!爺爺他也累了!”括心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就接著想起。
括心下意識的抬頭看去,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少年,其身后跟著一個全身被斗篷覆蓋的人。
“好吧!既然光蕊你都這么說了,那么就這么辦吧!”陳阿山?jīng)]有反駁,同意了陳光蕊決定。
“多謝小施主賞識,貧僧雖然修行低微,但是超度之法還是略懂一二,定能為老人家洗脫罪業(yè),早日往生?!?p> 對于佛家的那一套,陳光蕊并不感冒,他只是想讓自己爺爺能夠安心的離去罷了。
“那就多謝高僧了?!标惞馊锟吞椎幕卮鸬?,便要轉(zhuǎn)身離去。
“這位小施主,貧僧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括心突然叫住了陳光蕊。
“什么事?”陳光蕊疑惑的問道。
“妖氣,施主你身上有很重的妖氣!希望施主你要多加注意,我有一法,可以……”括心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陳光蕊打斷了。
“這就不勞煩高僧費心了!”陳光蕊果斷的拒絕道,隨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唉!”括心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施主,莫要被蒙蔽了內(nèi)心呀!”括心嘴唇微動,全身散發(fā)出了金光?!俺?,貧僧也知曉一些?!?p> “呵呵,你這話也只敢在一個化形初期的小妖面前說了吧!”陳光蕊冷冷的看著括心,右手一根黑鐵棍突然浮現(xiàn)?!坝斜臼逻M羅恒山脈收服那些大妖呀!”
面對陳光蕊咄咄逼人的氣勢,括心選擇了退讓,選擇了沉默。
“我會全力為老人家主持法事的?!?p> 括心說罷,轉(zhuǎn)身離去。一旁的小沙彌堪吾有些愣神的看著剛才發(fā)生是一幕,隨后追上了括心。在他眼中,師傅的背影不知為何又蒼老了不少。
“主人?!卑缀倥行鷳n的拉了拉陳光蕊的一角,怯生生的說道。
“不用擔心?!标惞馊锇参康?。隨后看向了陳阿山:“阿山爺爺,還請幫我保密?!?p> “這個我會的,只是這位姑娘是妖吧!”陳阿山似乎明白了什么,“光蕊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還好吧,若不是她,我說不定就被吃了!”陳光蕊挽起袖口,揮了揮那滿是傷疤的手臂。
看著那滿是傷疤的手臂,陳阿山不由得一愣,不住的呢喃道:“孩子,你受苦了!”
陳光蕊沒有說什么,帶著白狐少女離開了。
喪葬進行的十分順利,老陳頭下葬的日子也很快就定下了。
下葬的那天,陳光蕊沒有流淚,或許哭的太多了。
入土立碑,眾人紛紛離去,只留下三人一妖。
括心和堪吾一大一小兩個和尚,陳光蕊以及白狐少女。
“師傅說法事已結,該回去了,讓我和施主道別?!笨拔嶙叩疥惞馊锷砼?,有些膽怯的說道。
“慢走不送?!标惞馊镎Z氣很冷。
“對了,師傅還讓我告訴你要小心妖怪?!笨拔峤又f道。
“嗯?”陳光蕊冷冷的看了堪吾一眼,冰冷的目光嚇的堪吾慌忙跑開。
而后并沒有再多說什么,括心就帶著堪吾離開了。
而陳光蕊依舊靜靜的看著墓碑,看著墓碑上那簡單的五個大字。
陳慕辰之墓。
而在大字的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氣盛時,天地為家,只道人生逍遙快活!
暮年此,陋房為家,妄等一人孤苦伶仃!
看著這一行小字,陳光蕊的淚水再一次流了下來。不知為何,他還沒有哭夠!
“孩子該回去了!”不知何時,陳阿山來到了陳光蕊身旁。
“嗯?!标惞馊稂c了點頭,轉(zhuǎn)身向著村子的方向走去。
喪葬的宴會,陳光蕊并沒有參加,所有的事情都交給陳阿山處理了。而且從一開始,整個喪葬從頭到尾就是由陳阿山操辦的,陳光蕊只不過是個意外回來的家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