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白的月光照應(yīng)山間,林中的夜晚氣溫陡轉(zhuǎn),帳篷外燒著火堆,扶蘇與蒙德三人對坐飲酒。
年長的要屬王賁,今年剛滿十八,蒙德也有十六,就連總是鬧小孩脾氣的蒙犽,都已經(jīng)快十三了。
四人中扶蘇年齡是最小的。
因此喝酒他們都將就著扶蘇,喝果酒。
這種果酒度數(shù)不高,基本不會超過十度,跟后世的‘雞尾酒’差不多。
雖然扶蘇很想讓他們不用將就自己,但《秦律》之嚴,已經(jīng)刻在了他們腦子里,不是隨便說說,他們就會同意的。
不過,即使是喝果酒,四人依然喝得津津有味。
酒過半響,扶蘇放下酒杯:“王賁,這次回去后,你又要踏上戰(zhàn)場了吧。”
王賁眼中閃著精光,點頭道:“前些年隨我爹參加了幾場戰(zhàn)役,我發(fā)現(xiàn)戰(zhàn)場才是適合我的地方,帶著軍隊沖殺,享受血與火的榮光,每次都能讓我心潮澎湃。”
蒙德笑道:“大王滅六國的雄心是無法阻擋的,以后征戰(zhàn)少不了你的軍功?!?p> “蒙德,你我年齡相差無幾,如果想建功立業(yè),讓蒙叔給大王說一聲便可!”王賁聞言笑道。
“我可不喜歡打打殺殺,我爹也不喜歡,所以他做了文官,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爹已經(jīng)很厲害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超過他,何必自尋煩惱......”
蒙德隨口一說,然后自飲了一杯。
扶蘇開玩笑的朝著蒙德道:“蒙德,不從軍的話,何不當個奸臣?”
“奸臣?”
“你兩面三刀的本事,連你爹都看不穿你,可別浪費這樣的才能?!?p> 扶蘇抿了口酒,搖頭晃腦道:“真要混成權(quán)傾朝野的大奸臣,以后王賁都要聽你的?!?p> 王賁:“…………”
蒙德若有所思的道:“公子此言倒是有點意思?!?p> “當然啦?!?p> 扶蘇呵呵一笑:“你想想?yún)尾豁f,靠著陰謀詭計,獨攬朝政十數(shù)年,風(fēng)光無限!”
嘶……
他還真敢說??!
蒙德和王賁互相對望一眼,似乎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秦王長子了。
呂不韋是風(fēng)光,可最后還不是被嬴政弄死了?你作為嬴政的兒子,心里沒點數(shù)?
“蒙德,你心中的天地有多大?”扶蘇又冷不丁的一句,讓蒙德一震。
蒙德眼角微瞇,雙目如炬緊緊看向扶蘇,他此話何意?是在試探自己么?
不等他想完,扶蘇爽朗一笑:“我自幼跟‘中隱老人’學(xué)習(xí),所見所聞皆由他教導(dǎo),祖師爺爺曾游歷天下,他告訴我,當你站得足夠高,天地在你眼前都會顯得很渺小。”
蒙德一愣:“公子此話又是何意?”
“六國之屬,只是阻擋我大秦的石壘罷了,當我們踏破那些石壘之后,將會有無限廣闊的天地任你我馳騁,當有一天你登臨高處,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界太窄了?!?p> 扶蘇掃了眼在坐的幾人,發(fā)現(xiàn)他們正聽得入神,隨即笑道:“如今的你們,眼界也只局限于六國之屬,更遠一點無非是南越,流沙等地,但在我看來,還是太窄了!”
說到這里,轉(zhuǎn)而望向蒙德:“蒙德,你如果想超過你爹,那就得比他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忠臣也好,奸臣也罷,人沒有夢想跟敝履有什么區(qū)別?”
蒙德身體一顫,喝過的酒全都從冷汗中透了出來。
他不知扶蘇何意,試問道:“公子到底想說什么?”
“剛才我已經(jīng)說了,天地?zé)o限寬廣,滅六國只是第一步,滅六國之后才是我們施展生平報復(fù)的最好時機!”
王賁忽然開口道:“按公子所言,海外還有其他強國?”
“自然是有的?!狈鎏K有些詫異,王賁居然會想到海外。
“不是番邦蠻族?”
“不是,在極西之地有一個跟我大秦一樣強大的國家,名為羅馬?!?p> 蒙德眼角閃過一絲狐疑:“公子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自然是祖師爺爺告訴我的?!狈鎏K淡淡一笑。
他可不信這些人敢跑去秦王宮問‘中隱老人’。
其實蒙德的心態(tài)扶蘇很能理解,在后世也屢見不鮮。
后世很多富二代,父母很成功,家產(chǎn)成千上億,兒女無論怎么努力,這輩子似乎都不可能超過自己父母。
于是有些富二代心態(tài)出了問題,就開始自暴自棄,夜夜笙歌。
蒙德從小被蒙毅教導(dǎo),才學(xué)自然不差。
但他的心態(tài)也出現(xiàn)了問題。
他不像蒙犽,為了證明自己,獨自跑去稷下學(xué)宮進修,也不像王賁,為了心中那份激情,從小跟著王翦上戰(zhàn)場。
他其實跟蒙犽有點類似,都是屬于叛逆少年。
蒙犽是你不讓我做,我偏要做。
蒙德是反正做什么都無用,還不如什么都不做。
于是他整日留戀秦樓,縱情聲色,過著自認為快樂的生活。
可聽完扶蘇的話后,他卻猛然抬頭直視著扶蘇道:“咸陽城里的人傳言公子只是暫時受大王喜愛,將來繼承秦王的還是你的弟弟們,大臣那里也有立胡亥為太子的呼聲。
大王雖然喜愛公子,可大王是明君,心里很清楚愛兒子和愛國家是兩回事,未必會堅持要把公子扶成未來的秦王.....”
話到這里,他頓了頓,目光灼灼的盯著扶蘇:“公子難道就沒怨言嗎?”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鐺!
王賁的酒杯掉落到地上,都沒有察覺,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蒙德。
愣了一瞬,他連忙朝扶蘇解釋道:“公子勿惱,蒙德他喝多了,才胡言亂語,您別當真!”說著又轉(zhuǎn)頭斥責(zé)蒙德:“蒙德,你怎么回事,喝多了,還不趕快回帳內(nèi)歇息!”
蒙德不為所動,依舊直愣愣的看著扶蘇,眼中隱隱有些血絲,臉頰被火光映射得通紅。
蒙犽也覺得有些不妙,立刻放下嘴中的烤野兔,走到蒙德身前,推了推他的肩膀:“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醉了?”
扶蘇沒開口,靜靜與蒙德對視,眼中有復(fù)雜,有郁悶,有惱怒,但更多的是同情。
同情這個被壓抑了許久的少年。
或許這是他十幾年來最勇敢的一次掙扎。
沉默良久,王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經(jīng)準備好扶蘇大發(fā)雷霆了!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扶蘇并沒有發(fā)怒,只是微微點頭道:“既然說得這么坦白,我也不妨直言,我很敬愛我父王,也很疼愛弟弟們,但繼承我大秦的必須是像我贏氏歷代先王那樣的明君。”
說到這里,他的眼神變得冰冷:“我父王正值壯年,談王位實屬大不敬,這次就饒了你……如有下次,我會殺了你。
不過,征伐六國之時,我也會請求踏上戰(zhàn)場,到時你自會看到我大秦的未來?!?p> 蒙德被扶蘇盯著,心中滿是駭然,緩了半響,旋即哈哈大笑:“公子身處順境也要建功立業(yè),我等哪敢閑情歡愉,望公子日后踏上征途,帶蒙德看看天高地闊。”
“我也去,我也去!”蒙犽眼睛一亮,大喊道。
蒙德和扶蘇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無奈,難怪‘墨家巨子’會坦言他殺心太重,這家伙分明就是個戰(zhàn)爭狂人嘛!
他所制做的機關(guān)術(shù)全都與殺人有關(guān)。
而且還是群殺!
不過說來也奇怪,蒙恬也是領(lǐng)兵的將軍,蒙犽不跟自己老爹一起,居然跟自己一起。
難道自己成了叛逆少年們的精神領(lǐng)袖?
扶蘇想了想,也沒說太多,抬頭望向有些發(fā)愣的王賁:“站那么高干嘛,顯你塊頭大??!”
王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時暗舒了一口氣。
他真怕雙方起沖突。
不過……對扶蘇有了新的認識也不錯。
就在這時,忽然山風(fēng)驟起,從東向西掃了過來,風(fēng)中一股淡淡的腥臊氣味,每個人都聞到了。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不好!”王賁急忙道:“是狼群!”
話音剛落,外圍的護衛(wèi)營帳立刻傳來一陣騷動,馬匹也受到了驚嚇,嘶鳴起來。
守柴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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