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沒有門
“阿奶,阿奶!”
“都是大姑娘了,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樣子?!贝蟛刚跒榇骱陬^巾頭發(fā)烏黑卷曲,綠眼睛的客人切大豆腐,轉(zhuǎn)眼見了她,恰似大白菜開花,滿是熱絡(luò)的招呼。
“二姑娘好啊,這段也不見你去找你姐姐玩,她怪想你呢!”黑頭巾的胡人大娘含笑同于春華搭話。
于春華仔細的看了看,從記憶里扒拉出來了眼前人的身份,這正是斜對角拉面館的東家,她有個女兒年紀和原來的春華相當,以前經(jīng)常一起玩的,自前兩個月春華爹沒了,她去過兩回,均被對方以守孝為由擋回來了。
真叫人開眼界,原來守孝也是分窮人富人的。
真想反口嗆回去,但,于春華點點頭,并不搭話,只是對大伯母說,“阿奶喚我呢?!?p> 說著也不管三人,從案板下一鉆,往后院而去,剛出門口,又調(diào)皮的殺了個回馬槍,只將三個中年婦女擠眉弄眼的說是非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顯然在說自己的閑話,“哎呀,落東西了!”
“你這孩子!”還是大伯母反應(yīng)快,“著急忙慌的,在自家還怕東西丟了不成?!?p> “不怕東西丟了,只怕多了!”
“歷來只有東西少的,哪里會有多的!”她二大娘好奇的咋呼起來。
“多了閑言碎語!”
于春華說完,笑著扭頭走了。
“你這倒霉孩子!”二大娘頓時氣紅了眼,在大伯娘們的勸解下停了下來,三人面面相覷,卻也轉(zhuǎn)換了話題,討論起給大丫準備的嫁妝來。
對于確定高嫁的姑奶奶,她們本能的愿意給兩分薄面,她懦弱是一回事,她既然在意并且會鬧,那就不是她們好欺負的。
于家奶奶此時正在院里的廚房門口看著大堂姐炒菜,手里剝著蒜瓣子,于春華嗅了嗅,今晚的菜是紅燒肉燒土豆粉條,但最近大堂姐要學(xué)做菜,還是做到了頓頓有肉,甚至偶爾還有臭鱖魚,鹿肉可以吃。
“小鬼頭!”“這么慌腳雞似的作甚?”
“我在外面撿元寶了!”
“大白天的光想美事兒,做什么白日夢!”于奶奶摩挲了她的腦袋,“又看戲去了,趕緊的乘著天明將豬草切了,回頭好吃飯!”
“郭襄找到了楊過沒?”大堂姐百忙之中沒忘記追劇,自從定親她再沒出去過,上回看見的還是風(fēng)陵渡一見楊過誤終身。
“找到了,還看上了,只可惜楊過撩了她又跑了,果然小白臉靠不住。”
“呸,姑娘家家的渾說什么!”于奶奶笑著啐了她一口,右邊耳朵卻豎著了。
“郭襄自和楊過相見以來,一直興高采烈,但這時卻默默無言,靜聽各人的說話。楊過偶爾向她望了一眼,但見她臉上微帶困色,只道小連日奔波勞碌,不免疲倦,也不以為意,那想到郭襄因和他分手在即,良會無多,因而悄悄發(fā)愁——”(金庸《神雕俠侶》)
念著,于春華不由得詩興大發(fā),背出了上學(xué)時看網(wǎng)文聽說,搜來看的倉央嘉措的《相思十誡》百度百科譯文:
“第一最好是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是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p> 幾人連同于奶奶都是上過掃盲班的,平日也聽戲看詩,頭回聽這樣情真意切的毫不含蓄的情詩,不免癡了,于奶奶更是觸景生情,雙目含淚,只是她情緒控制好,把蒜瓣子往瓷碗里一放,催道,“磨磨蹭蹭的,誤了晚飯仔細你們兩個的皮?!?p> 說著也不管兩人,轉(zhuǎn)身往自己房間里去了。
大堂姐同于春華做了個鬼臉,往灶膛里遞柴火,“你記著等會兒把豬喂了,別耽誤了吃飯。
做豆腐的人家,豬食兒最是不缺,將剩的菜切好加上煮好的豆渣一拌,一盛兩桶就是最好的飼料。
喂完豬,天色已晚,家家炊煙升起,街面上路過的行人少了,于大伯和于二伯也牽著騾車回家,前面的門板放下,兩個嬸子將下剩的兩塊豆腐和豆皮放在提籃里掛在院中的水井里。
一家子聚在廚房里,于奶奶是當仁不讓的首座,于大伯在左手第一座,于二伯在右手第一座,其次是兩房兩個男孩子,兩個大伯娘在桌尾,大堂姐和于春華守在末座,至于春華媽,寡居之人是不上桌的。
“開飯!”于奶奶一聲令下,兩個大伯娘筷子飛一般往菜上招呼,不一會兒兩個堂弟的碗里都盛滿了肥的流油的肉。
當然,于春華也不甘落后,她直接將自己的碗舀的滿滿的,在二伯娘的瞪視中,端著飯菜給自己娘送去。
在她定親以前,她們娘三都吃的是剩菜。
三層五線的梅肉切的一指厚,大油入鍋爆香,炒至微微起焦,鍋里留底油,白糖炒至起魚鱗小泡,加水,放八角桂皮香葉,倒入醬油,爆香的肉塊,加入兩碗水,大火燉煮至收汁,加入少許鹽,撈出八成肉塊,加入土豆?jié)L刀塊,大火燉爛,加入豆皮,大白菜,事先盛出的肉塊。
這是一道于家傳家的紅燒肉菜譜。
吃完飯,他奶過來看小孫子,“你這棉絮的跟沒絮的一樣,下次記得得拉絲,”于奶奶挑剔的看著棉衣收口,“下次記得把口收到里面?!?p> 她最不喜歡這文縐縐的三兒媳,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遇到事情除了哭還是哭,就跟人常說的溫室里的花朵一樣。
于春華在一旁斟酌了一番,收起得到金葉子的事兒,“阿奶,我前幾天在街上遇到一個書院的教授,他考較了我一番說我能考秀才,要不——”
“不行!”
不想于奶奶還沒開口,于媽媽卻大聲叫喚起來,“我是說我爹你姥爺學(xué)了一輩子就是個童生——咱們——咱只是普通人家——錢家那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人家——”
“別再說了,”于奶奶開了口,“春華你是個聰明姑娘,咱一般的人家,錢家那是咱整條街上整個縣城都想嫁的人家,都是街坊鄰居的,他家家風(fēng)一直有口皆碑,就是那錢家小子,我也細細的打聽過,人品敦厚,長相清秀,不過比你大五歲,也是前世的緣分他一見你就打心眼里喜歡,不怕你說,便是他的身體我都尋你舅爺家的女婿看過脈案,錯過了這個村,咱這樣的家境,你要再找到一個合適的,難如登天,家里收入你知道,如今全憑你大伯們,你奶就這一把老骨頭,養(yǎng)活你爹他們已盡了全力,給你們娘三一口飯吃自不必說,要讓你弟開蒙上學(xué)那是萬不能夠,何況于你,自當今繼位,女學(xué)子多居閑職,未必就比得上錢府的少奶奶?!?p> 于春華低著頭,想反駁,組織的所有語言都顯蒼白。
如今不必21世紀,男女平等不過是個開端,那時的自己也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