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龍舟賽
大宣的內(nèi)宮大游會自然不會僅僅是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一起搞什么龍船比賽。
馮淑妃的三皇子不出意外的獲得全場的矚目。
“快瞧瞧,大夏龍雀刀,相傳十六國時大夏國王赫連勃勃所制,下為大環(huán),以纏龍為之,其首鳥形,取大自在真意……”
三皇子拿著從宣帝手中接過的刀唰唰唰在哥哥弟弟面前吆喝著,編了三道棱的麥穗辮子歸集到一起,單留的一咎兒頭發(fā)隨著他的晃動迎風(fēng)招展,很有幾分李碚年輕時候的風(fēng)采!
“三哥哥我看看唄!”幾個小皇子皇女們嘰嘰喳喳的圍著,三皇子的頭揚的更高了。
“三哥哥……”
話音里是滿滿當當?shù)耐{,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皇子萎了。
最后還得是敬和,一句話勝過旁人十句哀求。
“沒見過世面,可小心著你的手,'寶刀截流水,無有斷絕時'……”三皇子出口帶了句李白的詩,然而并不很貼切。
當然,這對于他,沒有什么影響,誰會挑他的錯呢?
“三皇子果然天資聰明,英明神武,是陛下最得意的皇子!”
向才人的話一出,一眾妃嬪像是比賽,開始了攀比得分。
“那是,果然還是淑妃娘娘有能為!”
“一樣的天潢貴胄,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怎么就那么不一樣呢!”
這是宮里長相最為艷麗的花采女。
“你們一個二個的,就知道打趣他,不過是兄弟們讓著他?”
馮淑妃溫和的笑著,單說大皇子一身武藝是自幼在軍中歷練的,自己的兒子擅長的本就不是這個,如今拿了魁首,她自然知道這是眾人懼怕她的威勢。
雖然是自得的,但她這么大的陣仗,操持幾個月,為的自然不是讓眾人夸獎他的孩子,她在意的從來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皇位穩(wěn)了,該考慮的,自然是皇位的繼承,而她年老色衰,面對一茬又一茬韭菜般源源不斷的妃嬪和皇子,年長的皇子有好處,更多的卻是壞處。
尤其本朝,順利繼位的年長皇子一只手可數(shù),往往是漁翁得利,她可不想自己辛苦斗下去大皇子,卻便宜了二皇子。
當今皇帝是最唯才是舉的,有誰不喜歡像自己的兒孫?
“淑妃你莫自謙了,小三叫你教養(yǎng)的好,都是一般的兒子,朕在跟前都唯唯諾諾,縮手縮腳,如何挑得起天下,莫不是將朕當成那等眼瞎的昏君!不知所謂!”
果然,馮淑妃又一次料中了宣帝的心意。
“哪有的事兒,大皇子出征西榮,破五城那是一等一的好男兒!”
“你就是這樣豁達,可恨這幾個小的素日里不學(xué)好,專聽下面小人說些沒志氣的話,成天詆毀你!”
“你我風(fēng)風(fēng)雨雨眼見就二十幾年了,如何不懂這些,我所有做的,不過求你一個理解,你懂我,就夠了!”
馮淑妃說著,很是動情,回握住宣帝的手,嘴角浮起一絲勉強的笑。
臺上帝妃二人感情甚好,臺下的幾位入閣的朝臣也在內(nèi)心權(quán)衡。
劉首相看著龍船上退去的少年,當領(lǐng)隊的正是他外室生的三子的嫡子。
他少年時這個世道深受延德女帝影響,他同妻子相敬如賓,不成想又遇上一個脾氣相投的教坊女伎,奈何律法在前,只能將心愛的女子置為外室。
只是他也沒想到他能爬到這么高,心智成熟后對轉(zhuǎn)正也沒有那么大的心思。
任何一個同慕容鏵同年齡段的人都不會有野心攀爬那個位置。
然而,慕容鏵他死了,他上來了。
權(quán)力是最誘人的毒藥,他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不用受君王位置的束縛,用天下做畫筆去描摹自己腦中的世界。
恍如天神,言出法隨。
在一個明君手底下做宰相,他雖然六十的人了,但從來沒有比今天更覺得自己手上充滿力量。
上去了,就別下來了,他可以做到老死任上。
這一切念頭只在彈指之間,一睜眼,周圍仍舊是嘈雜的人聲。
他身處的位置在高臺之上,兩邊的燕樂響起,呷一口杯中的劍南燒春,一股難得的輕松的感覺自后頭皮癢到頭頂,他伸起右手,剛到左耳邊,忽然想起這是宮中侍宴,只好抿了抿左邊的鬢角,順勢看向左邊的鎮(zhèn)國景安公主。
那也是一個是奇怪的人。
說精不精,說憨不憨,做事也算干凈利落,做人么,就一言難盡了,若不是每每都有一肚子新主意,總是于國有利,定要教教他如何做人,省得連家里的無知婦人都開始爭起了家產(chǎn),這根本是亂家的根本。
她不過是運氣好生在帝王家,年級又輕何曾見識過這世間的險惡,按她那一套實行,這天下不得像王莽新政一樣亂起來?
慈不掌兵,慈不掌權(quán),以德報怨,以何報德?人性至惡處就是佛祖也要掩面。
好在當今年雖輕,卻也知輕重,知道倚重他,從上次明伽公國的事兒一出,如今的朝堂他主理兵事兒,除了左相。
只是,他還有疑慮。
就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分能有幾成!
他不由感嘆,御座上的宣帝真是天生的帝王之材,二十年前就被視為帝星降世。
他心思多變,殺伐決斷剛毅果決,寬時連中宗太子李礦也能封王拜將,嚴時朝臣獻祥瑞卻被查清造假凌遲處死!
酒色財氣,每樣他都愛好,玩的比誰都鮮,做個曲子比教坊最出色的樂師都好,但每樣愛好又是那樣不費力,也從來不曾影響他的決定,珍寶,美人,君領(lǐng)天下的眩暈感,征服或挑戰(zhàn),什么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樣子!
人無愛,連他這樣的三朝老臣都琢磨不透。
摸不透君王的底線,對他這樣靠君王恩典吃飯的人來說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他看向景安公主,已是遮掩不住的羨慕,景安公主這樣的人就像慕容鏵,從來不曾見過他們討好誰,哪怕是主掌生命的君王。
指望不上,便是高威,也難辦!
飲下禮部尚書敬的酒,互相恭維了幾句,念頭一轉(zhuǎn),他看向了高臺上的馮淑妃。
內(nèi)臣接洽宮妃,在還算圣明的君王治下,風(fēng)險遠遠高于收益。
他已經(jīng)是首相了,毫不客氣的說,馮淑妃并沒有什么籌碼,相反,他手里的牌才是馮淑妃想要的。
但,馮淑妃今天向自己亮了肌肉!
人都有孩子,沒錯!
慕容鏵和景安公主都沒有后代,但他有,他家人丁興旺已是五代同堂。
今上如今長成的皇子皇女,論寵愛,才干,三皇子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正想著,只見高臺上的宣帝提著羯鼓走向景安公主,樂師奏起《秦王破陣樂》,景安公主聳聳肩,推拒了,被宣帝拖起走到主位上,接過皇帝腰間的尺八吹奏起來,席上有通樂理的也一同哼唱,不奏的也一手片羊腿,一手打拍子,氣勢磅礴。
馮淑妃大大方方的走到自己身邊,笑吟吟的說道:“賢伉儷一向可好?我元宵時托夫人尋的雅而不俗的擺件不知多少時日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