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詭異的的場景,讓扒著門縫觀望的寧采臣頓時不寒而栗,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鳳冠霞帔的新娘一動不動,半蹲在門外的寧采臣自然也不敢動彈。
時間就像突然靜止了一般,將此處凝結(jié)。
“咳咳……”
冷不丁,有咳嗽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這如同死寂一般的安靜。
從院子正廳的兩側(cè),走出了幾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那大管家方平。
“咳咳……”
咳嗽聲接連不斷,并且愈發(fā)強烈。
“快,抬著二爺,切莫耽誤了吉時?!?p> “你們這幾個笨手笨腳的東西,輕點,輕點,萬不能顛簸……”
那管家方平,一邊指揮著手底下的下人,一邊在前面帶路。
有位身穿青綠色假九品官服的中年男子,面色如紙般慘白,躺在竹制的躺椅上,眼睛半睜半閉,被幾名下人緩緩抬著前行。
“停停停,放下,快將二爺小心放下……”
“混賬東西,讓你小心小心,怎還如此毛手毛腳的……”
方平嘴里罵著,手里小心翼翼將青袍男子給攙扶了下來。
“二爺,吉時快到了,要拜堂了!”
方平一邊攙扶著男子,一邊附在男子耳邊輕聲說道。
男子聽聞此言,咳嗽的更加厲害了,一直拉聳著的眼睛用力睜開了些許,不停的搖頭。
嘴里喃喃道:“不……,不要……”
“誒!二爺,這是大爺?shù)囊馑?,為了老夫人。為了咱們聶家,您就從了吧,可別為難小的了!”
方平一臉難色,勸慰道。
“不可……,不可啊……”
中年男子也不知突然從哪里生了一股力氣,死死抓住方平的袖口,哀求道。
“二爺,真不是小的不愿意聽你,實在是此事是大爺千叮嚀萬囑咐的,小的哪敢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何況,小姐也是同意了的,您就乖乖聽話拜了這堂吧!”
方平瞥了眼跪在一旁,久久無聲的新娘,緩緩說道。
“不……不……”
男子拼命的搖頭,想要掙開方平攙扶的手,就此離去。
可他實在是太虛弱了,虛弱到甚至自己都無法獨自站立。
掙開管家方平的手,一步尚未邁出,便腳下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在地。
幸得方平眼疾手快,又連忙將他扶住。
見自家二爺如此抗拒,方平不由長嘆息了一聲,“二爺,您這又是何苦呢?”
“方管家,拜堂的吉時到了?!?p> 便在此刻,一旁的下人突然出聲提醒道。
方平抬頭看了看天,隨即一咬牙,道了句:“二爺,對不住了!”
說著,竟是直接將男子摁在了天地桌前。
中年男子拼命掙扎,奈何卻是徒勞。
他一副病骨支離的虛弱體魄,如何能夠抵抗得了正常人的氣力?
可這位“二爺”也實在是氣性極大,抵抗不了,他索性直接一頭撞在了青石磚鋪成的地面上!
殷紅的鮮血,自他的頭頂,向地面四周滲去。
這可嚇壞了聶府眾人,管家方平連忙上前查看,一臉哭相道:“二爺,您何至于此?。磕袀€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向大爺交代!”
“哼,哼哼……,哼哼哼……”
毫無預兆,一陣冷到了極點的笑聲響徹在眾人耳邊。
“郎君,
妾身的好郎君啊,你真是寧肯去死,也不愿意同妾身成婚嗎?
嗚嗚嗚……,
為何當初,妾身會瞧上了你這般鐵石心腸的負心人?”
一直跪在一旁,一聲不發(fā)的新娘緩緩起身。
驟然間,整座宅院里突然陰風大作,鬼蜮橫行。
“為什么?
郎君。你告訴妾身,這到底是為什么?
妾身為你付出了多少你可知?你為何要負于妾身?”
新娘突然一把扯開了紅蓋頭,露出那張極美,卻又極其猙獰的容顏!
“小……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變故是一場接著一場,讓這位聶府的大管家有些目不暇接,甚至,都有些糊涂了!
“小姐?”
女子聽聞此言,立馬暴怒異常,“叫妾身夫人!”
說罷,根本不給這位聶府管家回話的機會,直接遙遙沖他一招手,一團黑氣自她袖口噴薄而出。
那管家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頓時化作了一攤血水,連骨頭渣都不剩半點。
滿臉血跡的的漢子緩緩抬頭,“小倩?不,你不是小倩,是你,你竟然還未死?”
一副儒生模樣的中年漢子突然瞳孔放大,眼珠瞪圓,一臉難以置信!
女子美目流轉(zhuǎn),巧笑倩兮,笑意盈盈道:“郎君,你終于記起妾身來了!”
“咳……
你把小倩怎么了?”
“郎君,妾身就是小倩,小倩就是妾身?。 ?p> 女子輕輕抬手,半遮容顏,自上而下,輕輕一抹。
容顏雖不曾發(fā)生一絲變化,但眉目神態(tài),卻判若兩人。
女子看著面前的青袍中年儒生,頓時大哭道:“二叔,救我!”
話音未落,神情又是一轉(zhuǎn),恢復了方才的陰邪模樣。
“小倩!”
男子是即驚且怒。
“狐妖,放了小倩,有什么事沖我來!”
“狐妖?
呵呵呵……”
女子冷笑連連,伸手捋了捋鬢角的青絲。
隨后,雙目赤紅,一行血淚緩緩自眼角滑落。
只見她雙腳離地而起,寬大的嫁衣袖口,陰風鼓蕩,近乎嘶吼般厲聲道:“聶九賢,你竟連妾身都名字都不愿叫上一聲了嗎?”
“該死!該死!你們都該死!”
“既然你不愿遂妾身心愿,妾身今日便屠了整座聶府!
不,不夠,還不夠!我要讓方圓百里盡數(shù)化作陰森鬼域,人畜不存!”
女子像是瘋了般,眼神森冷,一臉癲狂。
“我豈會讓你如意?”
被女子稱作聶九賢的青袍男子,雖仍在不停喋血,但他反倒平靜了下來。
他嗓音溫醇,語氣篤定,言辭中,有著一股讓聞者如沐春風,情不自禁會對其所言信服的魔力。
不過女子卻是例外,她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開始狂笑不止。
“哈哈哈,就憑你?現(xiàn)在的你?
聶郎,二十年前你都殺不了我,更何況現(xiàn)在?
你是瞧不見現(xiàn)在的自己,是怎樣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嗎?
”
……
院里,風波四起,
院外,一直在偷偷觀望的寧采臣亦是被嚇的肝膽俱裂。
“這大妖,竟是附身在了聶家千金聶小倩的身上,怪不得我說新娘的背影怎么如此熟悉!”
看著已經(jīng)逞兇殺人的大妖,寧采臣沒有絲毫猶豫,捏起燕赤霞交給他的傳聲符,嘴里念動咒語。
一道金光驟起,向天空遁去。
“什么人?”
院內(nèi)陰厲的嗓音傳來。
寧采臣面色一驚,心中連呼不妙:“不好,被發(fā)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