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木子打了個酒嗝,看見兩個老人坐在對面?!拔摇疫B著幾天……天都在蹲……蹲馬步,也沒有蛻變,是不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夠……不夠好?”他努力不讓眼皮遮住眼珠,結(jié)果兩個老人變成四個老人。
“嘿嘿,小木子,這酒的味道如何?”
木子覺得舌頭仿佛變大了,而且不聽自己的話了。
“先……先生,我都這么大……大了,您怎么還叫我小……小木子?我不喜歡您……您這么叫……叫……”木子有點兒惱怒,抬起右手拍向嘴唇,卻落到桌沿兒上?!斑€……還有,先生,您為什么……總……總是跟我打啞……啞謎?我就想知道哪里做得不好,為什么……沒……沒有蛻變?”
“小木子,小木子?”
木子艱難地抬起眼皮,眼前一片模糊?!罢l……誰在叫我?”
“小木子,你喝多了,回屋里睡覺吧。”
“我……我沒喝多,我也不睡覺。我……我還要……蹲……蹲馬步呢?!?p> “像你那般蹲馬步,縱使堅持一年,除了讓你身體強壯,對你的武技幾乎沒有什么幫助,更別提什么蛻變了?!?p> “你……你騙我!”腫大的舌頭讓憤怒聽起來猶如風(fēng)中的哭聲。“先……先生讓我這么做一……一定有他……他的道理。他不……不會騙我的?!?p> 咣當一聲,木子的額頭重重磕在桌子上,他卻渾然不覺得痛。
“木子,木子?”老人笑瞇瞇地看著趴在桌上的木子,回答他的卻是沉沉的鼾聲——木子睡著了,或者說醉過去了。
老人呷了口酒?!靶∧咀?,并非我老人家不想多指點你,但有些東西,聽明白和真明白還是有天壤之別的。其實今日你已然比往昔有了很大進步,這種心態(tài)如果延伸到武技的修煉之中,自然能事半功倍。不過你的酒量實在差了些,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就只能喝這么點兒了。真是可惜,可惜啊……”
老人面有遺憾,一口喝下多半碗烈酒,搖了搖頭。
一小盞便能讓普通人睡上一天一夜的美酒,木子足足喝了半碗,而且喝酒的方式近乎豪飲猛灌,他很快醉倒也就不足為奇。木子醒來時,并沒有頭昏腦沉或頭痛欲裂的不適,只是覺得饑腸轆轆。我究竟睡了幾天是他想到的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則是老人身體好了嗎。
他翻身下床,卻跌坐在床邊。誰把我扶到床上的,先生還是宗上叔叔?不行,我得去看看先生,田七燉排骨還沒做呢。木子雙手按在床沿上,費了好大力氣才撐起身子。他踉踉蹌蹌地走到桌邊,拎起水壺,一口氣喝光里面的水。
喝了水之后,木子感覺好多了。斜著身子走出房門,竭力控制平衡才沒有摔倒在地上。等他穿過后院來到大廳,村里的孩童們捧著書籍,搖頭晃腦地大聲誦讀著。孩子們看見突然出現(xiàn)的木子,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哄堂大笑。木子臉頰發(fā)燙,難道我沒穿衣服?他低頭掃了一眼,雖然衣衫不整,但應(yīng)該不足以讓這些小家伙們起哄,究竟哪里不對勁?
曾訓(xùn)斥過他的男童站起來,指著木子喊道:“小木子哥哥,以后我們不叫你大鴨子哥哥了,我們叫你嗜睡蟲哥哥。哈哈哈——”
其余的孩子跟著又是一陣大笑。嗜睡蟲?雖然木子渾身軟綿無力,思維遲鈍,還是發(fā)現(xiàn)了蹊蹺之處,莫非我睡了兩天,三天?不可能,鐘伯伯說過最多睡一天一夜,我怎會這么不勝酒力?不可能。他瞥見男童腦袋兩側(cè)宛如茅草尖的短發(fā),一股不好的感覺從心底涌起。我記得那天他剛剃了頭,光滑蹭亮,怎么今日竟如此之長了?
“安靜,好好讀書,不得喧嘩?!?p> 郎朗讀書聲重新響起,木子看見躺椅中的老人。他兩三步來到老人身邊,深吸一口氣。“先生,我喝醉了,睡了過去,耽誤了蹲馬步,我這就去練習(xí)?!?p> 說完,木子向老人垂首致意,就欲轉(zhuǎn)到庭院中。撲通——,可能見到老人緊張的老毛病又發(fā)作了,木子眼前一黑跪倒在老人腳邊。雙手撐住身子,他看見無數(shù)金色的小星星在眼前上蹦下躥。
“木子,你先去吃點兒東西。記住,不可暴飲暴食,一定要先喝點兒小米粥?!?p> 老人從躺椅中坐起來,雙手放到木子的上臂。木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便站起來。
“去吧,別再愣著了,不會睡了七八天睡傻了吧?!?p> 七八天?木子不可置信地望著老人——平時他可不敢用那種眼神看老人,老人面色紅潤,眼眸如以往般深邃,看不見丁點兒疲態(tài)。更重要的是老人的眼睛里沒有戲謔,沒有嘲笑,沒有玩世不恭,而是飽含著關(guān)切和慈藹。一覺醒來,世界怎么變得這么美好了?木子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趕緊去,難不成讓我老人家把你扶過去?”老人還是那個老人。木子笑了,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走向后院。“差點兒忘了告訴你,以后不用蹲馬步了?!?p> 饑餓襲來,木子腳下一軟,幸虧那名多嘴的孩童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伸手摸了摸孩童有些扎手的后腦勺,覺得他是如此可愛。
花園之中,黑衣青年幽羽手中的長劍恍如一條翻江倒海的蛟龍,攪起一陣陣狂風(fēng)。落葉在空中舞個不停,周圍的花草樹木瑟瑟發(fā)抖。倏忽間,宛如匹練的劍影消失了,一條黑色信子,黑色軀干的的巨蟒裂地而起。前突后刺,左格右擋,巨蟒裹夾著森森寒意,其勢剛,其勢烈,一往無前。
距幽羽不遠處的涼亭里,站著一身肥大衣袍的幽穎。隱藏在黑色面紗后面的美麗眼睛一直凝視著她的弟弟,不時閃現(xiàn)的光芒照亮她的絕美容顏。
當今魔族,除了魔皇和弟弟見過幽穎的容貌,再無其他人見過她的相貌。由于她總是穿著一身又肥又大的衣袍,不少人私下議論她長得又胖又丑。但礙于她是已故大將軍的女兒,況且魔皇對她頗為倚重,大小事情都讓她參加,流言才沒有傳播開。
雖然關(guān)于幽穎容顏的傳聞沒什么人關(guān)心,但另一則與她有關(guān)的傳言幾乎每個魔族將領(lǐng)都有所耳聞。
傳說幽穎在十六七歲的時候就曾擊敗過幽風(fēng)大將軍手下的一位高階將領(lǐng),至于這位將軍是誰就不得而知了。起初大部分魔族將領(lǐng)都不相信,直到幽大將軍任命她為魔族偵察軍隊的隊長,專司刺探軍情,尋找時機暗殺神族的偵察部隊,將領(lǐng)們才逐漸相信。
做為一把尖刀游走在神魔之戰(zhàn)的最前方,幽穎很少回魔族的大本營,即使回來也是因為有緊急軍情向幽大將軍和魔皇稟告。而在幽大將軍戰(zhàn)死在刺殺神皇淳于劼的行動后,或許不想他的女兒再有什么閃失,魔皇把幽穎召了回來——這只是文武大臣們的看法,實際上另有玄機。
幽穎回來后,魔皇對她相當倚重,甚至超過了金戾這位公認的魔皇之下第一高手。于是大臣們又議論紛紛,難道幽穎的戰(zhàn)力已經(jīng)在金戾之上?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只有魔皇和幽穎知道。關(guān)于幽穎戰(zhàn)力的猜測掩蓋了魔皇器重幽穎的真相,就像魔皇心血來潮要舉辦全族大典遮掩了他的真實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