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聽完心中已有了計較，這是別有用心之人意欲抹殺云輕寒，想把她的功績?nèi)纪频綐s安郡主頭上。此人必是知曉內(nèi)情，而且影響力極大，才能做到不僅誆騙百姓，還把這等傳聞從東南之地一直傳到京城。
最重要的是，此人很清楚她掩蓋了真相，也不愿爭功……如此想來，答案昭然若揭，此事的幕后主使是榮安王。東南亂局之中他沒撈到多少好處，因此退居幕后把自己女兒推出來偷個好名聲，他這算盤倒是打得精，只是他怎就那般篤定，她絕不會戳穿他的謊言呢？
“方大人……”那人見方紫嵐沒什么反應(yīng)，忍不住叫了她一聲，她回過神來冷聲道：“榮安郡主是不是活菩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治瘟疫的藥不是榮安郡主研制的?！?p> 那人好奇追問了一句，“若不是榮安郡主，那是誰研制的呢？”
方紫嵐神色漸冷，卻遲遲不敢說出云輕寒的名字。她倏然明白了榮安王的勢在必得，若是由她之口說出云輕寒的名字，他必會在眾人深究之前殺人滅口，她隔得太遠(yuǎn)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唯一能夠保護(hù)她們的方式，便是緘口不言。
一旁叢蓉見方紫嵐神情冷冽，似是不愿多說，忙打圓場道：“榮安郡主金枝玉葉，怎會隨意混入疫區(qū)？果然市井傳聞大多不可信?！?p> 聞言那人訕訕道：“東南之境離京城畢竟遠(yuǎn)了些，很多事傳著傳著，也就不那么真了?！?p> “也是?！狈阶蠉刮⑽㈩h首，招手示意道：“罷了，你過來坐，由我這個當(dāng)事人給你們好好講一講。”
那人忙不迭地應(yīng)了一聲，走過去坐了下來。方紫嵐走到眾人中央，拿出一副說書的架勢，把東南這一路的所見所聞繪聲繪色地講與眾人聽。
她本就是親身親歷，講起來不知比說書強(qiáng)了多少，眾人聽的如癡如醉紛紛叫好，直講到最后莫家父子進(jìn)京，她聲音低了幾分，“陛下宣召必是有其用意，莫家父子功過是非，豈是旁人一句話能夠說得清？若非親歷者，誰敢置一聲對錯？縱然是親歷者，又有誰敢說自己絕對公允？這一切，待到后世，自有評說?！?p> 她說完最后一句話，那人忍不住開口問道：“方大人既然認(rèn)為功過是非，皆由后世評說，那當(dāng)今世上，方大人以什么為評判對錯的標(biāo)準(zhǔn)呢？”
“我嗎？”方紫嵐忽然笑了笑，“我只求無愧于心，是對是錯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她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揮手道：“今日就到這兒，我有些乏了，你們都散了吧?！彼f完理了理衣袖，轉(zhuǎn)身走回了堂內(nèi)。
叢蓉跟在她身后走了回去，“方大人，你適才為何不與那說書先生說，讓他把你講的真人真事說出去呢？”
方紫嵐靠坐在主座上，好整以暇地問道：“你也看出來了？那人不是什么送菜的，而是說書先生？”
“看出來了?！眳踩攸c了點頭，方紫嵐淡聲道：“兩種可能，要么是有人讓他講了這些故事與我聽，要么他也只是道聽途說。不過不論哪一種，我都不在乎。”
“這是為何？”叢蓉疑惑不解道：“若是以訛傳訛，毀了方大人你的名聲，那該如何是好？”
“無所謂，即便我和他說了，他答應(yīng)了我，也有可能出了府門就翻臉不認(rèn)人，何必呢？”方紫嵐以手托腮，神情中多了一絲倦意，“能掌控于我手的，自然要牢牢握住。不能的，便算了。世間的事，大多強(qiáng)求不得?！?p> 方紫嵐情緒起伏不定，良久才再次問道：“前朝淑妃之言，可信？”
“你這孩子，怎如此多疑？”胡夫人無奈地蹙了眉，神情疲憊。
“事關(guān)父母雙親，為人子女，我必是要追根究底的?！狈阶蠉刮⑽㈩h首，堅定道：“還望莫將軍和夫人見諒。”
莫斌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我若是不說個清楚，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也好，這么多年了，面對故人之女，是該把話都說清楚了。”
“多謝。”方紫嵐鄭重其事地一禮，莫斌沉聲道：“不知嵐姑娘可知鬼門？”
聞言，方紫嵐心中一咯噔，坐在旁邊的阿宛，臉色也忽的白了幾分。
然而還不待方紫嵐回答，莫斌就不以為意地?fù)u了搖頭，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二人的異樣，自問自答道：“這般隱秘的組織，你又怎會知道？”
方紫嵐沒有反應(yīng)，仍不動聲色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似是害怕隔墻有耳，莫斌的聲音輕了許多，“鬼門原是前朝皇室的暗衛(wèi)，前朝覆滅后為淑妃娘娘所用。淑妃娘娘產(chǎn)子恢復(fù)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可用的前朝舊人，不論是平南王妃的消息，還是秦璇小姐的情報，都是她派鬼門中人搜集來的。她在打探到秦璇小姐為方崇百所辱后，不遺余力地派鬼門之人找尋秦璇小姐的下落，甚至下了死令取方崇百性命……”
“方崇百，不是方崇正殺的嗎？”方紫嵐緩緩抬起頭，神情凜冽。她冷聲直呼方崇百方崇正的名姓，讓在場幾人都是不寒而栗。
“那不過是市井傳聞罷了……”莫斌下意識地反駁，卻在對上她視線的那一刻突然噤了聲。
淑妃所言鬼門所為，難道就都是真的嗎？方紫嵐雖心中質(zhì)疑，但面上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見她神情凝重，莫斌輕咳一聲打破了僵局，繼續(xù)說了下去，“不論如何，最終方崇百死于非命。在他死后，淑妃娘娘尋了許久，最終找到了秦璇小姐的尸骨，將其交還給了姑蘇秦氏?！?p> 莫斌神情唏噓，“秦璇小姐之事，對方氏中人而言無異于家丑，故而他們對此都是三緘其口，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只是我沒想到，他們連你都瞞得滴水不漏，竟連你娘親姓名都不告訴你。難怪一直以來都無人知曉，秦璇小姐還有你這樣一位女兒被留在了方家?！?p> 待他說完后，方紫嵐斂了神色，恢復(fù)了原先低眉順目的模樣，輕嘆一聲道：“原來事實真相竟是如此，多謝莫將軍和夫人告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