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墮落山神

　　行商頭人捧著兩錠銀子，躬身走過來感謝。

　　“校尉大人，在下吳三鵬，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有銀錢聊表謝意?！?p>　　“無須客套，有酒沒有？”

　　燕赤霄揮揮手：“一路上有肉無酒，嘴里淡出個鳥來。”

　　“有有有?！?p>　　吳三鵬一臉喜色，一行人拼死跑一趟貨也就十幾兩利潤，能省下來自然好多了。

　　燕赤霄咕嚕咕嚕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

　　“舒服，這酒陽氣足，是個好東西?！?p>　　“還有還有?！?p>　　吳三鵬將所有竹筒取出來，那包裹里還有黑狗血袋子，黑驢蹄子，墨斗墨線，亂七八糟的符篆……

　　周易注意到杜思默不作聲，臉上盡是黯然迷茫神色。

　　“杜公子，怎么了？”

　　“周兄，在下讀了十年書，到頭來還要人保護(hù)，遇上妖邪只能引頸就戮?！?p>　　杜思迷茫道：“當(dāng)初父親要我學(xué)武，是不是選錯了？”

　　周易勸慰道：“學(xué)文學(xué)武從來沒有對錯，稷下學(xué)宮的大儒言出法隨，堪比佛道仙師，妖魔鬼怪灰飛煙滅。”

　　儒道法家等諸子百家的具體修行方式，周易不太了解，他在妖魔記憶中見過的斗法場景太過虛幻。

　　三品以下的儒道法家修士，有些玄妙手段，斗法廝殺并不強(qiáng)，多是輔助效用。

　　境界達(dá)到上三品，立刻發(fā)生了質(zhì)變，儒家浩然正氣，法家言出法隨，雜家中的畫道更是玄妙，整個一神筆馬良。

　　周易曾經(jīng)請教張誠，他也不甚了解，只說諸子百家修的是心，修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朝頓悟凝結(jié)陰神。

　　諸子百家不叫煉神，而是稱為立命。

　　杜思連連搖頭：“學(xué)生愚鈍，可不敢妄想大儒。”

　　“世上哪有誰愚鈍，誰聰明，多是懶惰不勤奮的理由罷了?！?p>　　周易說道：“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xì)в陔S?！?p>　　杜思聞言一臉激動，對周易深深鞠躬。

　　“謝周先生指點(diǎn)，學(xué)生守仁銘記于心?！?p>　　“守仁……是你的字嗎？”

　　“是的先生，有什么問題嗎？”

　　“以后如果你遇到一個字伯安的，替我狠狠的抽他，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周易強(qiáng)調(diào)道：“打死不至于，半殘就好?！?p>　　杜思從未打過人，不過古有一字成師，現(xiàn)在承了十四倍的師徒情，開口拒絕豈不成了虛偽小人。

　　“學(xué)生記得了，定然打的他滿臉開花?！?p>　　“哈哈！”

　　周易想到那場景，忍不住發(fā)笑，一定要躲在角落里親眼看看。

　　燕赤霄的到來，讓所有人感到心安，廟宇中繚繞的凄冷感也消散不見。

　　吳三鵬問道:“校尉大人，你是去衡陽抓鬼嗎？”

　　燕赤霄點(diǎn)點(diǎn)頭：“某家聽聞衡陽有鬼物作亂，正好有空，便過去看看?！?p>　　“這世道，真是見了鬼了。”

　　吳三鵬嘆息一聲，燕赤霄剛剛救了大家的命，說話也就放開了許多：“前些時日我們?nèi)ミ^衡陽，聽說不止鬧了一次鬼，動不動破家滅門，慘得很?！?p>　　名為栓子的行商搭話道：“幸好有斬妖司的大人們，每次鬼物行兇都逃不了，當(dāng)場就被鎮(zhèn)壓抓走……”

　　“嗯？”

　　周易眉頭一挑問道：“當(dāng)場就鎮(zhèn)壓了？”

　　“衡陽許多老百姓都看的清楚，傳聞還有仙師做法，鬼物怎么能跑的了?！?p>　　栓子肯定道：“郡守大人是真的好官，百姓稱他為抓鬼青天，由郡中名宿送上了萬民傘?！?p>　　“郡城斬妖司分部都有大規(guī)模感應(yīng)妖魔的法寶，只是驅(qū)使起來消耗頗大，平日里也只用來追蹤，最多一月探測一次?！?p>　　燕赤霄解釋道：“如果郡守舍得每時每刻開啟，衡陽城的鬼物，自然無處逃遁?！?p>　　“原來如此?！?p>　　周易聞言心動，如果將法器關(guān)鍵位置小型化便民化，或許能讓普通人避免妖魔禍害。

　　三人圍著篝火閑聊，燕赤霄斬妖赤魔，吳三鵬走南闖北，周易見多識廣。

　　百姓朝堂，京都鄉(xiāng)野，南北州府，越聊越投機(jī)。

　　天下學(xué)問，惟夜航船中最難對付。天下故事，惟南北客遇最為有趣。

　　荒山夜雨遇三兩路人，席地而坐談天說地，事后各自南北分散，只留回味，實(shí)屬人生一大快意。

　　山雨又下了近半個時辰，終于緩緩?fù)Ｐ?p>　　行商們歇息好了，紛紛收拾行囊，再不想在鬧妖怪的廟里滯留。

　　蛇盤山中有官道，又無懸崖峭壁，打著火把趕夜路并不危險。

　　“燕大人，周大人，我們與杜公子向南去了。”

　　吳三鵬拱手道別：“日后有緣再相遇，定然尋一處酒館痛快喝一頓。”

　　周易笑著說：“必須是巷子里的老館子，京都春風(fēng)樓的酒，實(shí)屬寡淡，喝多少都不醉，定然是兌了水。”

　　“一定一定！”

　　行商們哈哈大笑，總覺得這位周大人的話，讓人又氣又笑。

　　“先生，學(xué)生到了京城，定去斬妖司拜訪你。”

　　杜思道別一聲，跟在行商隊伍中，向山外走去。

　　“燕校尉，我們也啟程吧，早日到衡陽，或許少一戶人家遇害。”

　　周易跨上棗紅馬，唿哨一聲，向北面奔去。

　　“好騎術(shù)！”

　　燕赤霄坐騎似馬非馬，脖頸、四蹄生有黑鱗，站在原地比棗紅馬高出三四尺。

　　饒是如此，燕赤霄跨上去，如同猛男騎小綿羊。

　　唏律律！

　　鱗馬疾行如風(fēng)，遇上巨石竟不轉(zhuǎn)向，而是一躍而過。

　　棗紅馬如果不是有法力加持，不消片刻，就遠(yuǎn)遠(yuǎn)落后于鱗馬了。

　　……

　　縱馬十余里。

　　周易忽然勒馬停下，捂著肚子皺眉。

　　“燕校尉，剛剛夜雨著了涼，稍等我片刻。”

　　說著下馬鉆進(jìn)了樹叢，蹲在樹下解決。

　　燕赤霄聞到一股濃郁臭味，黑臉微微變色，忍不住抖馬離得遠(yuǎn)遠(yuǎn)。

　　樹叢中，只剩下一道法力化身蹲著，周易已經(jīng)化作遁光回山神廟。

　　十幾里山路，直線不過三五里距離，頃刻即至。

　　周易從高空向下看去，原本殘破的山神廟，已經(jīng)變成富麗堂皇宮殿，與黃皮子精施展幻境一模一樣。

　　宮殿四周，伏著數(shù)十上百豺狼虎豹，個個身形壯碩遠(yuǎn)超同類，赤眼紅睛煞氣環(huán)繞。

　　殿中傳來威嚴(yán)肅穆聲音：“膽敢殺害本神侍女，將那群人活抓回來，本神要親自處置！”

　　嗷——

　　吼——

　　山中兇獸發(fā)出吼聲回應(yīng)，起身向南面竄去。

　　一道道劍光從天而降，璀璨如流星滑落。

　　獸群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fā)出，悄無聲息的斷成兩截，前半身還在狂奔，后半身已經(jīng)摔落在地。

　　“誰！”

　　殿中傳出一聲怒吼。

　　周易落下遁光，站在宮殿門口。

　　只見殿中端坐金身神像，左右各站著男女俊男美女侍從，只是右面女子少了一位。

　　“我道那黃皮子精實(shí)力低微，怎么施展出精妙幻術(shù)，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是你！”

　　神像臉色一變，金色神光散向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燕赤霄蹤跡。

　　“不用找了，就我一個。”

　　周易手持紫郢劍，指著神像喝問。

　　“既然是人身獲封山神，生前必是賢德，為何自甘墮落，與妖魔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