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窗外日頭正濃,不遠處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密林,坐在這里似乎都能聽見林子里的鳥鳴。
身邊的茶座上依然空空如也,倒也有些奇怪,若是沒什么客人來,那這精致的茶盞又是留給誰用的呢?
初夏此刻無暇想那些煩心事,只覺得日子過得輕快,嘴里的茶哪怕只是廉價的茶渣子,吃起來也有滋有味。
百無聊賴地又坐了一個時辰,眼看著日頭又往下墜了,茶水都續(xù)了兩輪。初夏本就是耐得住的性子,靜靜坐著,并不覺得無趣,平日里在將軍府,也是這般閑坐。
她陪著婉兒練劍,一坐就是一下午,望著天邊云卷云舒,感受著耳邊輕撫的微風(fēng),這可比將軍府里有趣多了!倒是云生的瞌睡蟲攔都攔不住,微微瞇起的雙眼十分放松。
忽然之間,鋪子里走進了一大群人,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也忽然有了人氣。嗚嗚泱泱的人群混雜著聲調(diào)不一的呼喊聲,這冷清的茶水鋪子霎那間熱鬧了起來。
只見數(shù)十個手持兵器的壯漢從林子里走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大隊小廝模樣的下人,那些小廝大多扛著鐵籠,大大小小,最大的籠子幾乎要四個人才扛得住。
初夏搖醒昏昏欲睡的云生,探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那邊的熱鬧。
云生也揉著惺忪的睡眼望了過去,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來,迎面走來的那一群人絕非善茬,看著步履輕健身形壯碩,手上的兵器也并非普通的長劍,十有八九就是這鎮(zhèn)子里的獵靈人了。
“云生……這幫人是什么來頭?。靠瓷先ズ坪剖幨幍?!”初夏問道。
云生戚了一聲,一字一頓地說到:“獵靈人!”這話一出,初夏才注意到云生的神色早已大變,不像剛剛喝茶吃點心時那般輕快了,心里嘀咕著要不要趕緊拉他走,還未起身,便有幾個大漢徑直走進了他們所在的鋪子里。
為首的壯漢里面只穿著單薄的里衣,是最簡單不過的灰褐色麻布料子,卻襯的外面一身純白皮草格外顯眼。
云生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一身皮毛,手掌按壓在桌面上,似乎在盡力克制內(nèi)心的怒火,嘴里吐出幾個字:“那是狐貍的皮毛!”初夏見狀趕緊坐到了云生身邊,將他死死按在椅子上,心里慌得厲害,眼下不會打起來吧!若是打起來,可如何是好?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云生的忍耐力,只見云生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了僵直的身子,舔了舔嘴唇,輕輕說著:“你不用這么緊張,這樣的人,我見多了!”說完又嘆了一口氣,抓了一把花生米嚼了起來,眼神卻依然直勾勾地盯著那一襲亮眼的白色。
嘴里嘟囔著:“這一身皮毛,起碼要殺掉三只狐貍才湊得齊……”
初夏見著云生,雖暫時打消了沖上去打一架的沖動,但眼神里的殺氣卻絲毫未減,剛想拉著他往外走,卻聽見那幾個獵靈人在一旁高聲攀談起來。
“今天運氣好,又獵了只狐貍,不過是只雜毛……估計賣不得什么好價錢!”只見說話那人手持酒碗,談話間已兩大碗米酒下肚了。
“咳……能抓到只狐貍就不錯了!今天我們空手而回啊,連只通靈的兔子都沒抓到!只能抓了些普通貨色填填肚子了!”另一人卻失望的很,低著頭喝著悶酒。
第三人又接過話頭:“據(jù)說再往北走一些,有人看到過一只快要化成人形的老虎,那可是個大家伙,我們要不要約上幾個兄弟一起去逮了它!”話語間盡是興奮,一邊說著一邊摩拳擦掌,咧著嘴露出滿口的黑牙,初夏看得心里發(fā)怵!
第一人揮了揮手,馬上阻止道:“你是要錢不要命嗎?那只畜生豈是我等能降伏的?依我之見,還不如再多等幾日,北方的鳥兒們眼看著就要來了啊!”說罷又是一碗酒下肚,臉頰泛起了微紅,嘴角的笑意也愈發(fā)明顯了。
“大哥說得對!”那個今日撲了空的人趕緊附和道:“這個時候就不要想那些難纏的畜生了,趕緊回去養(yǎng)精蓄銳,多籌些錢多買些黃金弩,一年也就等這一兩回了??!哈哈哈哈……”一邊擦掉嘴里快流出來的口水,一邊諂媚地給為首的壯漢又倒了一碗酒。
其余的幾人也都紛紛點頭,似乎心里都在打著同一個盤算!
那幾個獵靈人坐著喝酒吃肉,好不熱鬧!初夏拉著云生準(zhǔn)備離開,云生卻撂下一錠銀錢,低著頭靠著初夏的耳邊說了句:“別急,我們?nèi)ズ竺婵纯?!?p> 初夏一臉慌張,現(xiàn)在她都不知道是自己膽大包天還是云生不知死活了。趕緊皺著眉,用眼神瘋狂反抗:“這里這么多高手,你不要命啦?”
云生卻不以為然,笑著說:“你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打不過你父親,旁的人就能隨意欺負我嗎?”話語間二人已繞過前廳,從側(cè)面走到了后堂。
不進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這幾家鋪子的背后都是聯(lián)通在一起的,雖然陳設(shè)有些簡陋,卻有幾處木屋子一直冒著炊煙,人來人往也很熱鬧。
初夏定睛一看,都是些小廝模樣的下人,將剛剛扛過來的鐵籠子都整整齊齊地堆在后院里,幾個小廝往籠子里倒些水,放了些看不清楚是什么的吃食。另一邊一個儈子手正在磨刀,哼哧哼哧的架勢十分熟練。
云生將初夏拉到一個暗處將她安頓下來,雖然此時天還沒完全黑,但有茅草遮擋,似乎是個極佳的避難所。初夏拉著云生的衣角,滿臉的擔(dān)心:“云生,你要去哪里?”
“別怕,剛剛那人不是說獵了只狐貍,我要去救它出來……”云生并不看她,而是四下打量著周邊的環(huán)境,望著那些鐵籠子,心里已然有了計策。
剛準(zhǔn)備走,卻發(fā)現(xiàn)初夏死死拽著自己的衣角,雖不說話,卻毫無放手的意思,就是憋著嘴不讓他離開。
云生心里忽然覺得有些想笑,望著那篤定的小眼神,初夏的眼淚似乎馬上要奪眶而出了,便繼續(xù)柔聲安慰:“真的不用擔(dān)心我,若是看見自己的同胞受難卻熟視無睹,那才不是我的風(fēng)格!你乖乖坐在這里,我救它出來便帶你回去找?guī)煾?!?p> 初夏遲疑的手稍微有些松動,云生便嗖得一聲飛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