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這就為君上準備布衣??梢獪蕚鋫??那女伶腳和嗓子都傷了。”心腹抱拳。
“不用。”姬照搖搖頭,又似想起什么,加了句,“今兒午膳用了一道蜜餡馃,我覺得還不錯。你去看看廚子里還有沒有,有的話包幾塊,我?guī)ё摺!?p> 心腹一愣。
但見男子背影消失在宮墻深處,再無多解釋。
綠水巷。
月上柳梢頭,伶人館最熱鬧的時候。
姜兒的東閣卻門庭冷落,屋里的燈火昏昧。
她坐在案邊,看收拾好的包袱,苦笑一聲,并未太多不舍。
腳趾和嗓子都傷了,以后做個普通的伶,尚可,做頭部伶,就難了。
今兒早些,郎中來給她瞧傷時,嘆著氣這么說,嬤嬤在旁邊急得罵她蠢。
不再是頭部伶,就不能住東閣了,得搬到偏僻的西閣去,嬤嬤說是明早搬,代替她搬進來的,是柳望子。
銷金窩徹夜笙簫,芙蓉帳歡娛不夜。
姜兒覺得累,身心俱累,身上的傷她得養(yǎng)月余,否則連下地走路都是跛子。
當時確實是蠢吧,一天一夜,十年所學,把前途都賠上了,換了他兩個字,很美。
姜兒吹滅燭盞,準備安寢,忽聽得窸窸窣窣的響,然后窗扇吱呀,一個人影滾了進來。
姜兒汗毛倒立,還未來得及呼救,耳畔就聽得男子低語:“是我,景吾君。”
姜兒轉(zhuǎn)頭去看他,來客剪影頎長,隔壁透進來的余光,映亮他玉容依稀,眸子如夜色中兩汪明星。
“君上?您怎么翻墻……”姜兒愣,又意識到自己嗓子已毀,忙捂住嘴。
姬照關(guān)好窗扇,拉她坐下:“傷怎么回事?”
姜兒搖搖頭,不吱聲。
姬照沒有追問,轉(zhuǎn)了話題:“我怎么就不能翻墻了?以前在衛(wèi)國的時候,那些衛(wèi)公子們放狗咬我,我不得不翻墻逃脫,才免于遭難?!?p> 姜兒微驚,眨巴著眼睛示問。
姬照笑了笑,拉她坐下,并沒有點燈,似乎唯有在黑暗中,才能掩蓋住他說起往事時臉上的表情。
“姜兒,我的母親管氏,和你一樣,是名伶,為我父王獻舞,春風一渡就有了我。后來我母親沒了,卻因身為賤籍,封號都無,只被宮人稱為管氏。”
姬照娓娓道來,聲音深處噙著的一分不穩(wěn),也是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哀涼。
不會過多,也不會過少,恰到好處的,就能令姜兒心神動容。
“后來,燕衛(wèi)交戰(zhàn),我被送去衛(wèi)國為質(zhì),過的是畜生不如的日子。衛(wèi)公子們用腳把我的頭踩在泥里,衛(wèi)宮的寺人們拿穢桶往我身上潑,衛(wèi)國的公主更是逼我穿上女人的衣服,她們以此為樂肆意取笑?!?p> 姜兒不知道姬照為什么突然跟她說這些,但她聽得是生出同樣的憤怒和悲憐,好像那些事如加己身,徹骨之痛。
她恍恍的伸出手去,拍拍姬照的手,想安撫他顫抖的語調(diào)。
本來是僭越又不合規(guī)矩的舉動。
姬照卻反手一翻,握住了女子的手,姜兒下意識的要抽出去,卻被握得緊緊的,掙脫不得。
姜兒渾身僵住。
“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公子,我和你是一樣的人?!奔д枕槃輰⒔獌撼约阂焕?,讓兩人不過咫尺,“所以姜兒,能不能是我的?”
姜兒心尖一顫。
隔壁透過來的余光映出鼻尖前的容顏,在沒有點燈的黑暗里,亦如明月皎潔,瞳仁深處有神秘又溫柔的光芒。
就那么攫取著她的靈魂,如同陷落,都不會動了。
姬照繼續(xù)湊近她,唇齒間的熱氣和衣衫間蘭草的芬芳,酥酥麻麻的撲到女子臉上,拂動她變紅的小絨毛。
“姜兒……能不能是我的……”
姬照啞著嗓子重復,語調(diào)帶了哀求。
姜兒又是心尖猛顫,渾身又冷又熱,冰火兩重天。
唇瓣感到溫熱的剎那,姜兒本能的一推,遠遠的將男子推離自己。
姬照穩(wěn)住身子,有瞬間的訝異,但只是很短的時間,就恢復了平靜。
姜兒也有些發(fā)愣。剛才那一推簡直就像身體下意識的,她本不敢如此放肆。
“君上恕罪……妾……”
姜兒不得不用難聽的嗓音請罪,可話還沒完,就感到后頸窩一個大力,意識徹底消散。
看著倒下去的女子,姬照揉揉手腕,把她抱起放到榻上,然后他立在榻邊,有良久的沉默。
最后他從懷中掏出包好的蜜餡馃,放到女子的枕畔,自己隨意在榻上撿了個空位,靠著歇了過去。
翌日,朝霞為綠水巷鍍了層金。
姬照醒來,腰酸背痛,他見女子還在沉睡,遂戴上斗笠,躡手躡腳的從窗扇翻了出去。
沒想到剛一落地,就撞上一個人,同樣是偷偷摸摸來的。
“景吾君!”
魏涼震驚的看看男子,又看看他出來的房間,斗笠被撞翻,讓魏涼認出了來者。
他攥緊藥瓶的指尖用力,發(fā)白起來。
“你……君上昨晚夜宿她那兒了?”
姬照不慌不忙的撿起斗笠,戴好,無意解釋,但這種沉默本來就是回答了。
魏涼瞳孔擴大,直到姬照走出老遠,他都還在原地呆著。
屋內(nèi),姜兒也被動靜吵醒了。
她第一個反應是去檢查衾榻,綠水巷的教習讓她懂該懂的事,當看到衾榻干凈,她松了口氣,可下一刻,心又提起來。
她只記得自己推開姬照,然后一睜眼就是天亮了。
她瞥到枕畔的蜜餡馃,顯然是男子留下的,沒有發(fā)生事,可似乎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姜兒絞盡腦汁回想,腦海里亂成漿糊。
這時,門扇輕敲三下,傳來熟悉的聲音:“那天又跳又唱的,聽聞你腳和嗓子都傷了,我?guī)Я怂巵?,軍中用的,恢復最快?!?p> 頓了頓,聲音沉了兩分:“我怕旁人看見閑言碎語的,傳什么我要捧你,就……就不進來了,藥放在門口……先告辭?!?p> 姜兒跳下榻,本來都到門口了,卻被這一句頓住。
門外,魏涼逼得自己轉(zhuǎn)身離開,可他走出幾步,又噔噔瞪倒回來,壓著嗓子低問。
“他做了你的相公了?”
這一問來得很沖,甚至名姓都無,直直的質(zhì)問。
姜兒按在門栓上的手一陣無力,耷拉下去了。
枕冰娘
這一本書應該會正常收費,畢竟是卑微打工人,感恩……但我會調(diào)整字數(shù),寫成50萬字左右的短文,這樣你們不用會太多錢就能看完一本書,捧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