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jié)束后，賀苒星趕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
進入深冬，外面已經(jīng)很冷了。賀苒星站在家門口，穿著一身單薄的衣服，冷的瑟瑟發(fā)抖。
即使是這樣，她仍然不敢去開門，一直到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后，才掏出鑰匙。
“咔嚓——”門開了。
她躡手躡腳的走進去，生怕發(fā)出一點響聲。但一走進去，竟然發(fā)現(xiàn)家里一片漆黑。
賀苒星馬上意識到不對勁。她特意看了時間，趕在爸爸還沒下班前回家，但是媽媽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準備晚餐了。
“你還知道回來呀？”
突然，從客廳中央響起一個男聲，熟悉的聲音猶如地獄的魔鬼，驚得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啪”的一聲，客廳的燈大亮，只見她的爸爸賀劭明臉色鐵青的坐在中間，她的媽媽葉淑嫻站在一旁，一臉懼怕的給她打著眼色。
“爸爸，我……我得第二了……”賀苒星努力的擠出笑容，將手中的成績單放在賀劭明面前。
賀劭明拿過成績單，瞄了一眼，突然臉色一變，輕笑了起來。
面對賀劭明的笑容，賀苒星并不覺得輕松，反而更加顫抖了。
她的爸爸賀劭明，是工建的高級工程師，不僅前途無量，還長相俊逸，一副金絲眼鏡，對誰都溫文爾雅的，在這一帶都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
但，那是對外人而言。
在賀苒星眼里，從小，她的爸爸就是個魔鬼，他對那副對外人來說和藹迷人的笑容，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一樣。
果然，賀劭明把她的成績單“咚”的一聲，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再練藝術(shù)體操，你現(xiàn)在什么意思，只不過拿了個第二名，就開始跟我示威了？”
“不是的，爸爸。”賀苒星駝著背低下頭，不敢承受賀劭明的怒意，但又像為自己據(jù)理力爭。
“我真的想練藝術(shù)體操，爸爸，我想練……”
聽到賀苒星和自己頂嘴，賀劭明更生氣了，那張被外人津津樂道的俊臉，此時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十分猙獰。
他用手指不停地戳著賀苒星的腦袋，厲聲呵道：“藝術(shù)體操，藝術(shù)體操，你現(xiàn)在在大街上問別人，別人都不知道這個是什么東西?！?p> “為了這么個東西，你放棄了十年的芭蕾!十年啊，我為你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錢，都要升首席了，臨門一腳你給我棄了！”
“沒用的東西，要不是你是我的種，我早就把你掃地出門了。”
很快，賀苒星的額頭就被他戳紅了一大片，她的淚在眼眶里打滾，但依舊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動。
一旁的葉淑嫻見狀，連忙出來攔?。骸袄瞎?，消消氣……”
“你閉嘴！”賀劭明冷冷的看著妻子，一并罵起來，“要你在家看著她，結(jié)果你還偷偷放她出去，天天在家里游手好閑，什么事情都干不好！”
在女兒面前被罵，葉淑嫻眼中閃過一絲欺辱，但她很快就擠出一絲笑容，拉著賀苒星的手說：“苒星，快和爸爸道歉，說你以后再也不練藝術(shù)體操了，你爸爸會原諒你的?！?p> “我沒說會原諒啊。”賀劭明雖然嘴上這么說，他實際上放慢了語調(diào)，就是等賀苒星向自己服軟。
他習慣性的把賀苒星當作自己的所有品，不能容許她對自己有任何反抗，一點也不行。他就像一只緊盯獵物的獵豹，在金絲眼鏡的掩蓋下，露出執(zhí)掌一切的得意神色。
不再練……藝術(shù)體操了……
這句話在賀苒星的腦海里反復(fù)回蕩，但她始終說不出口。她抬頭，看了一眼爸爸勝券再握的神情，有看了一眼媽媽小心奉承的臉色，咬牙下定了決心：“不，我要練藝術(shù)體操……”
“你這個！”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賀劭明瞪大了眼睛，他上前舉起手，像狠狠的給這個不聽話你女兒扇幾巴掌，讓她知道什么是權(quán)威，什么叫聽話！
“老公，算了，女兒是一時糊涂?！比~淑嫻一邊死死抱住賀劭明的手臂，一邊勸說賀苒星快點道歉。
“爸爸……”賀苒星的聲音很小，但是語氣十分堅決，“要怎么樣，你才能同意我繼續(xù)練藝術(shù)體操?！?p> 賀苒星知道，她反抗只會招來賀劭明更大的怒火，只能和他談條件，她才有機會有一線生機。
“呵，你還學會談條件了?！辟R劭明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邪惡一笑，“可以啊，要我同意你練藝術(shù)體操的話——”
“這次末考，全年級第一，我就放你去，差一分都不行?！?p> “如果沒有得的話，滾回去學芭蕾！”
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的提議十分天才。
賀苒星雖然上的是華西市最好的一中，但是以藝術(shù)生考進去的，學習成績并不高。之前的芭蕾還是后來的藝術(shù)體操，大量的身體練習占據(jù)了她全部的精力，根本沒時間學習。
末考第一，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他滿意的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女兒，大發(fā)慈悲的說：“別說爸爸對你不好，給你一晚上考慮考慮，好好掂量掂量，你的能力?！?p> 說完，他回房，重重的合上門。
“苒星你瘋了，你竟敢違抗你爸爸！”葉淑嫻著急的抓過賀苒星，不停的說，“現(xiàn)在道歉還來的及，趕緊和你爸爸道歉……”
賀苒星輕柔的握住葉淑嫻的手，眼中的淚終于落下，但執(zhí)著的光仍未熄滅：“媽媽，藝術(shù)體操是我的夢想??！”
女兒在自己面前哭成淚人，作為媽媽的葉淑嫻也心如刀絞。但她又能怎么樣，一個家庭主婦，沒有工作，只能依附丈夫賀紹明活著。她最大的勇氣，也只是在女兒苦苦哀求的時候，偷偷放她出去比賽而已。
“女兒，你好好想想，找個機會和你爸爸認錯?！?p> 葉淑嫻說完，不忍看賀苒星的表情，轉(zhuǎn)身去了廚房。不做飯的話，賀紹明還要對她一陣罵呢。
賀苒星漠然地回到自己房間，將自己房門反鎖，然后打開了電腦。
她坐在地方，雙手環(huán)抱住膝蓋。屏幕上，電影《創(chuàng)世》的主人公艾米滿身是傷，奄奄一息。少女的聲音嘶啞如鐵銹，但她依然吶喊著，聲音篤定而又堅貞：
“為了夢想，我無所畏懼，視死如歸！”
“為了夢想，我無所畏懼，視死如歸……”
賀苒星喃喃著。眼中倒映著電腦屏幕的光，眼球中，少女艾米的懵懂、成長、背叛、掙扎和綻放被反復(fù)會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