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發(fā)生的襲殺無法被林懷山看到,透過小窗,林懷山只能看見天空閃爍的星辰,以及黑暗大地上明亮依舊的幽夢樓。
有時候還能幸運的一盞盞天燈搖曳升空,順著風(fēng)向天穹,向遠方飄去,最后消失在夜色中,也不知是和星辰的光點融在了一起,還是熄滅火焰后墜回了大地。
大堂中偶爾傳來有人走過的聲音,林懷山?jīng)]有理睬,不論是誰在大堂中走過,他們必然不喜歡被其他人知曉。
夜色漸漸染上了白色,風(fēng)變得溫暖了些許,在天快亮的時候,對客棧發(fā)動的無意義襲擊終于停了,客棧周圍的街道和小巷中倒伏著數(shù)十具尸體,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是棄子,他們大多也明白,可是沒有拒絕的能力。
鐵槍門已經(jīng)失去了統(tǒng)治地位,在十八驛的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知道即將到來的是混亂,所以天一亮,許多生意人將可以帶上的家當裝車捆好,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甚至因為同時跑路的人太多,馬車都不夠用,許多人將門板拆下之后在其中的一面釘上幾根手臂粗細的圓木,再把鐵皮或者長鐵條固定在圓木上,然后將需要帶走的東西固定在門板另一面,雪橇一般用馬拖著走。
前往長寧郡邊界的道路還算平整,路程也不是太遠,辛苦前去避難終究比留在十八驛等死要好很多。
大多數(shù)見過聽過昨晚恐怖一幕的底層江湖武人也開始跑路了,信譽好的還被商人雇傭作為護衛(wèi)或者扛包的苦力,有許多劣跡的江湖人只能如同野狗般在逃難隊伍周圍游蕩,期待夜幕降臨之后可以搶奪或偷竊一些財物。
赤血軍統(tǒng)治下的長寧郡的確安全,但有資格進入長寧郡的瀚海人極少,因為長寧和瀚海有數(shù)百年的仇怨。
逃難的目的地是長寧郡邊界的城鎮(zhèn),它們不屬于長寧卻挨著長寧,相對來說也要安全很多。
不過那些地方的消費比十八驛高一兩倍,并不是能長久停留的地方。
在長寧郡內(nèi)部的城鎮(zhèn)村莊鬧事后很少能跑掉,犯了小事兒被抓住后會罰款和挨鞭子,罪大一些的人,除了罰款挨鞭子之外還會被掛在架子上示眾,如果事情比較嚴重,鎖起來做苦役,種樹伐木是輕松活兒,弄去挖礦開路就真的會死人。
靠近長寧郡邊界的城鎮(zhèn)也實行這種規(guī)矩,不過更嚴酷,掌控這些城鎮(zhèn)的人來歷神秘,但江湖中有傳言,那些人其實就是長寧郡的赤血軍甲士。
他們改頭換面,將自己偽裝成江湖武人,然后在邊界外建立城鎮(zhèn),搜刮瀚海人的財富,也從中獲取許多情報。
在他們掌控的瀚海邊界城鎮(zhèn)中,小部分罪大惡極者會在特意搭建的高臺上用殘酷刑罰處死,大多數(shù)會被投入死牢,當成磨煉武技的工具,這種下場也是死,只不過稍稍活的長一些罷了。
林懷山坐在萬鋒堂門檻上看著拖家?guī)Э?,拉著馬車的隊伍從面前經(jīng)過,這時候林懷山已經(jīng)知曉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心中也不由感嘆,高樓崩塌不過一剎,往日囂張的鐵槍門眨眼間就走到了終點。
聽說定郡鏢局的人并沒有離開十八驛,他們依然住在客棧中,反而是掌柜帶著人收拾東西跑路了,這讓林懷山感覺有些奇怪。
選擇離開的人是絕大多數(shù),但四面八方有更多江湖武人涌入十八驛,杜衡午一掌殺敵的事跡在流傳中變得更加夸張,聽了這些傳言依然有膽來十八驛的人不是被利益蒙蔽雙眼的傻子就是有真本事的強人。
鐵槍門門主死亡,高層近乎全滅,其余人在一夜消沉后爆發(fā)了內(nèi)訌,廝殺了一陣之后分割搶奪了財物,所有幫眾來了個一哄而散。
沒有鐵槍門的約束,加上外來的江湖人越來越多,整個十八驛很快變得混亂起來,還好絕大多數(shù)十八驛居民已經(jīng)跑路,免除了受到騷擾和殘害的可能。
至于剩下的人一看形勢不對,幸運的人逃出了十八驛,倒霉的人淪為外來者的刀下亡魂,或者欺壓的目標。
到了下午,街上行人變得越發(fā)稀疏,不過這時候來往的都是江湖武人,帶著各種兵器,林懷山吃了飯繼續(xù)坐在門檻上聽這些人邊走邊交談,從中了解很多事情。
萬鋒堂是少數(shù)沒有跑路并且不關(guān)門的地方,這自然引來了一些小麻煩,三名個挎著刀,滿臉兇相的江湖武人走到門口之后停了下來,領(lǐng)頭的人看了一眼匾額,然后咧著嘴露出極其難看的笑容。
“萬鋒堂,這里的兵器很不錯,哥幾個去見識一番?”
說是見識,實際是三名心思一想就知道,混亂中有些人已經(jīng)失了智,忘記了自己有多少斤兩,無法確定有些事情該不該做。
林懷山坐在門檻上,不過是靠邊的位置,并沒有擋住他們進去的路。
這三個江湖人來得快,林懷山?jīng)]時間跑,也就警惕的縮在邊上,小心戒備。
這輕輕一動立刻帶動鐵索嘩啦啦的響,其中一個江湖武人瞄了一眼,然后呸了一句。
“大好男兒被鎖著當看門狗,丟人現(xiàn)眼,你祖宗十八代都被羞死了!”
這人跨過門檻的時候抬手就給了林懷山一馬鞭,林懷山身上立刻現(xiàn)出一條尺多長的血痕。
知曉不是這幾個人的對手,林懷山在這些年忍了太多咒罵和折辱,這時候自然不可能來個沖冠一怒,和他們拼命,再說了,何必與幾個將死之人計較?
神態(tài)囂張的三人走過小院進入大堂,很快咋咋呼呼的聲音傳入林懷山耳中,言語中滿是威脅和勒索,這些聲音才吼幾句就停了,然后于掌柜的聲音傳入林懷山耳中。
“把他們拖出去,掛在門邊的鏈子上,捆手就行了,別讓他們死的太快,記得把他們的嘴堵好,別吵到了我?!?p> 林懷山走進大堂看到三個江湖武人躺在地上喘著氣,已經(jīng)沒有動彈的力氣,他們的胸膛上都有四個血洞,應(yīng)該是被于掌柜用手指頭戳出來的。
右手抓兩個,左手抓一個,林懷山將三人拖了出去,他們胸口上的傷口流血不多,沒有在地上留下太多血跡,這倒是免除了不少麻煩。
萬鋒堂的主業(yè)是兵器買賣,但這是個暴力團伙,放在江湖上也有不小名聲,不是鐵槍門那種不入流的玩意兒。
大門旁有一根木樁,上面垂著幾根鐵鏈,林懷山手腳麻利的將三個江湖武人綁住掛好,然后用破布干草塞住他們的嘴。
做完這些后才開始搜身,餅子肉干倒是不少,散碎銀子和銅錢卻不多,林懷山將餅子肉干重新塞到他們的腰間袋子里,只把財物全部拿走。
“誰會隨時隨地的將武功秘籍帶在身上呢?或許真的有,可惜我沒見過。”
心中嘀咕了一句,林懷山將他們先前沒來得及拔出來的兵器也拿走,然后又回到了大堂。
不多的財物也要上交,于掌柜是個會過日子的人,一個銅板都舍不得浪費,這一點林懷山很清楚,不會自尋麻煩。
門檻上太危險,能知道的信息大概也全部知道了,林懷山老老實實的回到鍛兵室,這里藏起來比較安全,也可以用打鐵來消磨時間。
林懷山強烈的預(yù)感,自己的機會就要到了,很快將脫離如今的生活,獲得自由,做一個干干凈凈,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