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思沒有睡著。
她的心跳得厲害,直到景寒宵已經(jīng)熟睡,她才慢慢緩過神來。定身咒不知不覺已經(jīng)解了,但是她被扣得太緊,這咒解與不解,幾乎沒有什么分別。
她這人總是后知后覺,方才的耳鬢廝磨全憑本能,此時靜下來,就開始琢磨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她這短短兩世,碰到的人不多,但總歸也算是付出過真心,期待過,失落過。是以她潛意識里總覺得好東西最終逃不過一場幻夢,太多的美好,到頭來總是傷人最深。
她其實(shí)很膽小,又很自私。她怕極了再見到多年以前血染青衣的場景,害怕君鈺一朝面目全非,殺人很絕的樣子。
她害怕自己付出一腔熱血最后枯骨收場,亦或天命難抗。無論如何,愛情的風(fēng)險極大,在這個風(fēng)云動蕩的世間,更是沾不得碰不得。
說到底,她想逃避。
她跟景寒宵,不會前路坦蕩。
她已經(jīng)疲憊于無盡的虧欠和遺憾之中,因而開始本能得扼殺自己的心意,拼命地告訴自己,此時談情說愛,對景寒宵,對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未來多變難測,真心并不是堅(jiān)不可摧的鎧甲,反而是關(guān)鍵時刻拖人后腿的軟肋。她想起謝青衣臨死前遺言,他說心甘情愿??墒窃僭趺葱母是樵?,他的心跳已經(jīng)戛然而止。長思覺得自己并不是什么福星,這一世還扛著重重危險的使命,景寒宵選擇喜歡自己,并非一個明智的選擇。
她輕輕地?fù)嵘暇o扣在自己腰間的手,骨干清瘦,卻格外有力。他的確厲害,有最耀眼的光輝,他應(yīng)該擁有坦蕩而光明的前程。如果糾纏進(jìn)自己的愛恨情仇,與君鈺,與妖魔,那么一切都會改變。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未來渺茫而未知,就這樣亂糟糟地闖,是害他。
長思就這么漫無目的地想,心里像是兩頭惡獸在撕扯,一頭眷戀于此時溫暖的懷抱,一頭則指著無盡的深淵,怒吼道,再往前走,就是兩個人都得進(jìn)的無盡地獄。
長夜寂寂,她睜著眼琢磨了一夜,兩個念頭也打了一夜,然而依舊無所解。臨近清晨,她才勉強(qiáng)睡過去,但也僅僅是淺眠,她昏昏沉沉中似乎感覺到景寒宵醒了。
好像換了個姿勢抱她,把她的頭摁進(jìn)了更深的懷里。
溫柔鄉(xiāng)太醉人,長思有一瞬間便想,管他娘的,先這么著吧,等出了風(fēng)神幻景再做細(xì)致打算。
能拖一時是一時。
另一處,花尋師被帶到了一片桃花林,滿眼灼灼烈烈,他疑惑地坐在一塊石頭上等,等了許久才等來一個人。
“他們?nèi)四??”他看著這人眼下的兩行黑眼圈,沒好氣地問。
來人手里拖著一只雀鳥,懶洋洋道:“你是問那兩個小情侶,還是那個小鬼?”
花尋師皺起眉:“小鬼?”
那人把雀鳥放飛,踱到他身邊:“不會吧,兩個長明人加上一個扶華藥仙堂主的兒子,也不能發(fā)現(xiàn)她是個小鬼?現(xiàn)在的人都這么廢柴了?”
花尋師道:“不可能,景寒宵特地檢查過,她身上沒有妖魔鬼氣?!?p> “掩氣丹啊,還是你老子發(fā)明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花尋師一愣:“不對,她沒吃過掩氣丹,掩氣丹的味道我不可能察覺不出來。”
“我該說你蠢呢,還是說你矯枉過正?她要瞞你們,自然有她的辦法,隨便你信不信。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杜程。”
杜程?花尋師看著眼前人:“千年前被貶黜的風(fēng)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