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云走到邊沿,向下望去,整條花街都被方才的異動吸引,無數(shù)吃瓜群眾圍在逍遙樓下,仰頭指指點點。
負責城防巡邏的禁軍已從四面八方趕來。
他瞇著眼,仔細搜索,終是放棄了。
連堅固的磚石都在李謙的劍氣下,化為齏粉,更何況血肉之軀?
呂余律從地上撿起那截手臂,驚嘆道:“此人比清河縣時,見到的血奴都要魁梧高大?!?p> “只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王爺那邊,不好交代?!?p> “無妨,我們可以證明推斷正確,將這截斷臂交給王爺,在有我和李師兄作證,足夠給王爺交差?!瘪T云說道。
但他心中的陰霾依然沒有散去。
雙面人究竟迫害了多少無辜女子?
那些孩子現(xiàn)在下落何處?
他抽取女子一魂二魄,有何用處?
這些累累罪行,是他一手策劃,還是背后有人指使?
太多疑點沒有解開,兇手就被李謙的劍氣成齏粉。
馮云心里一陣發(fā)堵,就像一拳揮空了般郁悶。
“馮先生,你先離開此處。城防禁軍馬上到了,由我來交涉?!?p> “好,這里交給你了?!?p> 馮云將凝霜抱起,先行離開。
門口,鴇嬤嬤望見逍遙樓仿佛被一柄巨劍剖開來,眼前一陣發(fā)黑,捂著心口,愁苦道:“這可如何向尚書大人交代。”
“該修修,該補補,耗費的銀子和損失的利潤,全記在李謙頭上?!瘪T云黑著臉說道。
“李謙?就先前在怡紅院堵門鬧事的銀樣镴槍頭?”
好家伙,李師兄你的英明已經(jīng)傳遍花街了。
“沒錯!他是格物院弟子,墨臺博士的門生,常住無妄山。”
馮云毫不留情開啟坑師兄模式:“修復建筑的銀子,還有停業(yè)期間的損失,加一塊,再翻一番,全算他欠咱們的?!?p> “你就帶人去無妄山下,拉起橫幅,上書‘格物院李謙欠錢不還,帶著怡紅院花魁跑路’,我敢保證,他哪怕砸鍋賣鐵,都會把這錢還上?!?p> 鴇嬤嬤心中一思量,似乎沒什么毛病,轉憂為喜:“還是馮公子主意多。話說馮公子為何在此?”
我早上在無妄山,中午在碩親王府,晚上來花街消遣消遣,生活充實而豐富多彩,有問題么?
這么一想,自己似乎真的成為刑部的編外破案人員了。
馮云指了指呂余律:“有什么問題問他,他全權負責?!?p> “這大胡子我有印象,當初就是他破門而入,將您帶走的?!?p> 鴇嬤嬤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當日馮云被這大胡子帶走后,她也發(fā)動關系打聽消息,得知帶走馮云的人,是刑部一名六品員外郎。
正六品刑部員外郎,在京城是個不大不小的官,但勝在直接向刑部尚書匯報工作,頗有實權。
現(xiàn)在馮公子和這員外郎共事?
聽說二皇子殿下對馮公子都多有照拂。
再加上他還是格物院墨臺博士新收的弟子……
想到這里,鴇嬤嬤不得不再次掂量馮云的價值。
她望了望躺在馮云懷中,昏迷不醒的凝霜:“馮公子,我知道,你一直獨寵凝霜,這回嬤嬤做主了,凝霜就送與你了。”
馮云聞言,將凝霜丟給鴇嬤嬤,嚴正拒絕:“什么叫送與我?當凝霜妹子是個物件么?請你不要物化女性!”
“嗨,她們這些姑娘們啊,早已被剝了民籍,可不就是個物件?您喜歡,就送你了?!?p> 這時,負責京城治安巡邏的禁軍拾級而上,鴇嬤嬤將凝霜交給一名丫鬟,朝禁軍頭頭迎去。
臨了前不忘叮囑一句:“馮公子常來玩~”
馮云送了口氣。
我應該是第一個,給花魁娘子的贖身錢都能白嫖的?
后無來者說不準,前無古人是肯定的。
但這樣的白嫖,馮云一點也不覺得快樂。
他自語道:
“明明是人,卻被當做物什,真是吃人的封建社會。”
……
馮云沿著花街往回走,路上不斷有吃瓜群眾朝這邊涌來。
珈蘭突然在識海傳音道:“氣血丹所剩無幾了?找東圣教討要一些,馬上就到你欲火焚身的日子了。”
“這個詞不是這么用的。”
“不要在意細節(jié)?!?p> 馮云:……
“為何我覺得,這個世界很丑惡?!?p> “是什么給了你世界很美好的錯覺?”珈蘭鄙夷道。
他能感覺到,馮云此刻心情不佳,只想說說話,不會一言不合大保健伺候,因此他的語氣也直白很多。
“三百多年前,我輩神魔縱橫世間,這世界就是人間煉獄。崇拜本座的門徒,會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獻上來,本座每天都能吃到鮮嫩的人肉?!?p> “凡人為了活命,會挑選出要獻祭給圣教的血食,無非強者犧牲弱者,男人犧牲女人,青年犧牲老人。弱肉強食,自古如此?!?p> “你若仔細觀察,自會明了這世界的殘酷?!?p> “是不是你們當年作惡太多,招惹了了不得的存在,才不得不獻祭所有,召喚一階強者?”馮云鄙夷道。
“記不清了。”珈蘭撇撇嘴道。
“小子,現(xiàn)在別想太多,你的當務之急是盡快變強,為進入猶上境做萬全準備?!?p> “你現(xiàn)在所有的煩惱和焦慮,都基于你不夠強這個事實,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書寫規(guī)則,而弱者只能服從規(guī)則。”
馮云深覺此話有理。
就像他前世時,絕大部分煩惱,都是因為沒錢。
上一世,有錢人的快樂,他想象不到。
這一世,強者的快樂,他也想象不到。
但現(xiàn)在,強者的路已經(jīng)在他面前鋪就,他只要堅持走下去就好。
腰間格物令一陣震動,打斷了馮云的思緒。
他將一縷神識沉浸其中,聽到李謙的傳音。
“馮師弟,秋瑤的神志恢復正常了,確實是那雙面人搞的鬼?!?p> “怡紅院的鴇嬤嬤準你見秋瑤了?”馮云疑惑。
“鴇嬤嬤得知是我用劍氣毀了半座逍遙樓,當即將我奉為座上賓,現(xiàn)在秋瑤正在我身邊,與我對飲?!?p> 聽著他洋洋自得的語氣,馮云心中一陣不爽。
更加確認一個結論:粗鄙武者都沒腦子!
就算身為劍修武者的李謙,再如何劍仙氣度,都改變不了他是個莽夫的事實。
但凡你稍微收斂劍氣,將那雙面人留條性命,他就能問出很多事情。
馮云沉吟片刻:“李師兄,逍遙樓的鴇嬤嬤決定,要讓你賠償損失,也沒多少銀子,一萬兩就差不多了?!?p> “什么?一萬兩?把我賣了都沒這么多錢!”
“馮師弟,不要開玩笑?!?p> “喂喂喂,你在聽嗎?”
馮云輕笑一聲,單方面斷開傳音,徒留李謙在那邊兀自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