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牢房,何貴躺在地鋪上,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賴洋洋地說道:
“曹工,韋工,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
韋占功躺在另一個亂草地鋪上,翻著白眼看了看何貴,沒有理踩于他。曹丙賢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
“欽差大人!你天天算著日子過,有用嗎?管他是何年何月何日呢!蘇軾把咱們?nèi)拥竭@里不管不問,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要殺要剮也給個明示呀!……”
“什么要殺要剮的?我們犯什么法了”何貴氣急敗壞的說:“倒是我的人在他的地盤上不明不白的死去,我還要找他蘇軾算賬嘞!”
“你找我算的哪門子帳???”
何貴聞聽牢房外有人說話,他抬起頭向外張望,只見蘇軾風(fēng)塵仆仆地走了進來。何貴強撐著爬起來坐直身子,沖著開門進來的蘇軾喊道:
“姓蘇的,你終于露面了!”
“欽差大人,你在這兒住的還習(xí)慣嗎?”蘇軾風(fēng)趣地笑著說。
“習(xí)慣你個頭!”何貴呸了一聲罵道:“蘇軾,你公報私仇,扣壓朝廷命官,待我回京見著官家,我要參你一本,你就等著吃官司吧!”
蘇軾皺了一下眉頭,轉(zhuǎn)而又朗聲說道:
“欽差大人,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在洪水到來之際,你臨陣脫逃,我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把你們追回來安排在這里,你知道這些天我和全城的百姓和官兵,是怎么過來的嗎?我們和洪水浴血奮戰(zhàn)了四十五天,才把洪水逼退。你們呢?躲在這里享清閑,你們還有什么可抱怨的?”
“是……是你把我們鎖在這大牢里的?!?p> “我如果不把你們投進大牢,你們?nèi)粼偬优?,半路上被洪水卷走了,我怎么向官家交待??!?p> “這么說你還是好心了?”
“本來就是嘛!我這是為你欽差大人考慮,也是在為我自己考慮,你就不必謝我了!”
“你……你!”
何貴總感覺那里不對,可聽著蘇軾的話又合情合理,無懈可擊。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又咋呼著叫道:
“我們坐牢這碼事不說,但是,我的師爺之死,你總得給我個說法吧!”
蘇軾一見何貴不依不饒,又提出何九之死之事。他臉色一沉憤然說道:
“你若不提此事,我倒不想再和你計較,既然你提及此事,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蘇軾站在牢房里,環(huán)視了一下曹韋二人,最后目光落在了何貴那失去往日光澤的臉上,他的雙目中放射著攝人心魄的威嚴(yán),緊盯著何貴,緩緩的說道:
“你身為朝廷命官,在洪水來臨之際,你鼓動何九大肆宣揚,造謠生事,惑亂民心,本該罪加一等,你犯了縱容之罪,這是其一。你臨陣脫逃,殘害監(jiān)門官至死,其罪之二,何貴你能脫得了干系嗎?”
何貴膛目結(jié)舌,慢慢地低下頭去,不敢正視蘇軾那犀利的目光。他自知理虧,唯唯諾諾的說道:
“你打算怎么辦?難道就這樣關(guān)押著我們不讓回去了嗎?”
“你想得美!”蘇軾狠狠地瞪了何貴一眼正色道:“徐州受洪澇之災(zāi),方圓幾百里顆粒無收,老百姓的溫飽都是問題,我哪還有多余的糧食來養(yǎng)著你!如果你回京見了官家如實匯報,能勸官家開倉放糧,讓徐州的百姓度過災(zāi)荒之年,我就可以放你回京。”
“這!”
何貴略有猶豫,蘇軾乘勝追擊嚴(yán)威并用,堅決果斷地說道:
“如果你不同意,那就在這牢房里呆著,和徐州的百姓一起挨餓吧!能不能渡過災(zāi)荒之年,那就看你的福分造化了!”
“好好好!我答應(yīng)你,”何貴及不情愿的說道:“我回去按你的意思上報官家就是了!”
“好!臣欽差大臣體恤民情,匡扶正義,我也會在百姓面前替你說好話的?!?p> 蘇軾邁步出了牢房,何貴在里面沖著他的背影喊道:
“蘇軾,我都在這里受了四十多天的苦了,你也該給我弄頓酒席安撫我一下吧!”
“放心,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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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天氣潮熱難耐,徐州城內(nèi)更是如一個若大的蒸籠,滾滾熱浪在城內(nèi)肆意妄為,襲擊著每一個角角落落,熱得人們無處躲藏,倍受炎熱煎熬。
朝云懷抱著已經(jīng)瘦骨如柴的兒子蘇遁,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樹下乘涼。春香在一旁還不停地為他們娘兒倆煽著扇子,卻也阻止不了朝云夫人額頭上的汗珠往下滾落,她的衣衫已被汗水濕透。小干兒在她懷抱中微閉著雙眼,靜靜地聽著娘親和丫鬟春香說話:
“這潮熱的天氣,真是要熱死人呀!連一絲風(fēng)都不刮,也不知風(fēng)神婆婆躲到哪里乘涼去了!”
“春香你就不要再抱怨天氣了,每年的七月都是這樣熬過來的,況且今年又遇上了旱澇之災(zāi),天氣奇熱,也是意料之中的?!?p> 聽娘親說出七月二字,小蘇遁微微的睜了一下眼睛,他的眼角處,不知什么時候滴下了幾滴干澀的淚水。他在心中默默的嘆息著:
“我的日子不多了,弟弟呀!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們還能再見上一面嗎?”
春香無意中,看到了小少爺眼角掛著的淚水,她吃驚地說道:
“夫人,你看小少爺怎么又哭了?”
朝云見兒子落淚,嚇得她魂飛天外,慌忙向春香說道:
“春香,快……快去拿水來,給小少爺喂點水,補充一下水分,大夫說,他現(xiàn)在身體非常虛弱,在這炎熱的天氣,不能流失一點水分,不然它會中暑的。”
春香顧不得搭話,放下蒲扇,慌忙忙跑到屋里拿了一個盛著溫水的小碗,用小勺子一點一點的灌到蘇遁嘴里。蘇遁咽了幾口水,感覺著舒服了一些。再喂時,他無力地擺著頭閉著嘴不要再喝。朝云勸說他道:
“兒子呀!張開嘴,我們再喝一口好嗎?天太熱我們要多喝水喲!要多補充水分身體才能好起來,才不會上火的?!?p> 蘇遁聞聽,乖乖的張開小嘴,他不想在這最后的日子里,讓娘親為自己操勞傷神。春香又舀了滿滿的一小勺水,放在蘇遁嘴邊,讓他慢慢往下吞咽,速遁剛咽了一小口,竟然被水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朝云主仆這下可慌了神,朝云抱起兒子,又是拍背又是往下推揉,折騰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好轉(zhuǎn),朝云嚇得哭著向春香說道:
“春香,快……快去找大夫!快……快去找老爺回來。”
“夫人別怕,小少爺會沒事的,我這就去找老爺回來?!?p> “老爺又不是大夫,找來他也是白找!”
趙仙花不知從哪里閃了出來,她搖著扇子扭動著水蛇腰,拖著長長的腔調(diào)說道:
“小孩子咳嗽幾聲,有什么大不了的,姐姐你也不用這么緊張吧?常言說越是嬌慣的孩子,越是不健康!”
“你給我滾開,少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我這里不歡迎你,你走——!”
朝云氣的手指趙仙花破口大罵,趙仙花白了她一眼,向外走著嘀咕道:
“人家都說母為子綱,我看到的卻是母位子瘋!簡直就是瘋婆子一個!”
第十九章完
孟汝韓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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