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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遺事

無名氏(上)

南梁遺事 袖盈香 6872 2021-06-30 09:06:39

  地擁金陵勢,城回江水流。

  當時百萬戶,夾道起朱樓。

  亡國生春草,王宮沒古丘。

  空余后湖月,波上對瀛州。

  望湖樓上又有好事的年輕后生,在對著窗外一覽無余的北湖吟李白的這首詩了。這群家住海邊的水貨,現(xiàn)在也就會對著這片風平浪靜的湖水長篇大論滔滔不絕。要是換作眼下剛剛從安史之亂中緩過一口氣的李唐,怕是一個個都啞巴得比吃錯藥還靈。不過,自古興衰皆有定數(shù)。光陰荏苒,歲月匆匆,當年偌大的建康宮也確實已經在這兩百多年的紛繁戰(zhàn)火中,慢慢敗壞成了如今的殘垣斷瓦。無怪乎他們這些后人,要感慨一下當年這被譽為龍蟠虎踞之地的古都了。

  這座望湖樓是大唐繁華最盛的時候建造的,迄今已有二十多個年頭了。業(yè)主也跟歷朝歷代興衰更替似的,換過不知道多少手。他們全是憑借這座樓挨著北湖這道風景線乘興而來,以為可以背靠風景好賺錢,然后經營不善被迫轉讓。好在這次的接盤俠是個有手藝的廚子,燒得一手好菜,又有獨門秘方做的鹵麻鴨和金酥餅做招牌。一時間,竟又讓這望湖樓名聲大噪起來。

  今天,二樓靠窗邊的最佳觀景位置又讓一盤棋給占去了。對弈兩邊坐的還是去年來過的那一老一少,照例只點了四色茶果和一壺龍井,要在這里望湖論劍。

  這都已經成了望湖樓的老黃歷了。左邊坐著的那個衣著富態(tài),手里還把玩著兩個雞蛋那么大玉球的老者,是最近江寧這片地界兒出了名的棋王——王大年。他為人風趣,棋藝超群,年輕時候就已經是江寧棋圈出了名的高手,手底下的棋風更是隨了他自己的性子,一向大開大合慷慨豪邁。由于家境殷實,如今五個兒子都能獨當一面。他過了五十大壽就正式退居二線了,現(xiàn)下人生里就只剩下下棋和會友這兩個愛好。故此,他隔三差五都會呼朋引伴,來望湖樓大把撒錢,聊天打屁,以棋會友。

  對于這種花錢不眨眼的老主顧,望湖樓的新老板自然樂見其成,還特地吩咐伙計要待他如上賓,只要他來了就算倒賠錢給其他客人,也要把最佳觀景桌騰出來留給他。當然,去年的今天他也來了,然后就遇上了現(xiàn)在正在那里與他對弈的黃毛丫頭。

  那黃毛丫頭是個生面孔,聽口音卻像是江寧本地的人,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脾氣倒是硬得很。當初,她坐在那個最佳觀景桌上,一口氣點了兩只鴨子和一碟金酥餅,正小孩兒般吃得滿嘴流油。一聽說有其他客人來,要她讓出這張桌子下棋,立刻就炸了毛,倒貼雙倍錢都不肯相讓。王大年在自己的棋友面前下不去面子,本想著就以棋來教訓教訓這黃毛丫頭。不料,這丫頭也是個豪橫的,聽見他說要在棋盤上論勝負搶桌子,竟毫不猶豫地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堂堂的江寧棋王要跟個小毛丫頭對局,霎時便引來了眾多人旁觀。王大年自認棋藝甚高,對方又是個看起來毛還沒長齊的丫頭,他下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之余,還略帶些輕敵之意。不過,棋盤如戰(zhàn)場,危與機從來都是瞬息萬變的。眼前這個看起來稚氣未脫的小丫頭,這回可算是讓他這個名滿江寧的棋王好好體會了一把什么叫浪里翻船。

  四十幾手之后,小丫頭的白棋還沒見落下風,王大年臉上的表情就已經有些微妙了。這丫頭不像是普通人。至少在下棋這事兒上,并不似她的外表那樣稚嫩得人畜無害。她的棋風輕靈飄逸,招數(shù)異類大膽卻不失老辣,許多布局和預判甚至能讓棋齡三十幾年的王大年都大為吃驚。

  再多來上十幾手,王大年的腦海里就總有些恍惚。她雖從容不迫地坐在那里,看著像是她自己一個人在下,但她手底下的這些子卻在不斷地變換著不同的路數(shù),讓王大年有些應接不暇。就像她的身后還站著另外一個人。一個在棋盤上讓王大年都覺得有些戰(zhàn)栗的人,在時不時地指揮她該出哪一手。或者,還不止一個人……

  她不是尋常人。

  終于,王大年開始對著這個小丫頭認真起來了。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八十手之后,棋盤上的白子一路孤軍突入,已經沖過半個棋盤,成功把之前被王大年圍困住的幾片死而不僵的殘子給接活了。王大年大驚失色,一邊盯著對座這個小丫頭單手托腮從容不迫的樣子,一邊口里還喃喃著不可能。彼時,小丫頭臉上正得意地笑著,若有意味地在把手里的最后一顆子落下去之后,輕蔑地對著王大年輕輕用食指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王大年知道她的意思。他無力回天了??伤匀徊桓市牡赜靡浑p眼睛死死盯著她,仿佛這樣還能表一表他自己給自己挽尊的決心。

  隨后,王大年無奈地投子認輸了,還虛心向她請教了姓名和師承,想要回去研究透徹之后再親自登門去拜訪。不過,這丫頭像是十分警惕,只說了自己姓蕭,家中排行第七,其他的就一概不肯多提了。但也不知是王大年不依不饒,她怕他糾纏不休惹上麻煩;還是她看他一把年紀還這么求知若渴,動了惻隱之心。總而言之,這一老一少最后就在這里定下了一年之約。一年之后,兩人還在這望湖樓上的這個位置,一決高下。

  這不,今日便是一年之約到期的日子了。王大年像是經過這一年的閉關修煉又自信滿滿了,一大清早就趕到這里點好了四色茶果和一壺龍井,正襟危坐在那里靜候。小丫頭倒也是敢來,日頭還沒上三竿就從湖面上蕩舟而至。不過這次,她還帶來了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青年公子,雙雙對對,舉止甚是親密。

  由這青年公子的衣著打扮上看,一眼便知他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個子不算太高,身形體態(tài)也還適中,五官生相卻俊美得很,一把折扇搖在手里更襯得他風度翩翩。站在那姓蕭的丫頭旁邊,兩人倒也算得登對。不過這些不是王大年關心的主題,他一見到那丫頭上樓來,便謙和地起身向她行禮。

  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向個黃毛丫頭下拜,這與我國尊老愛幼傳統(tǒng)背道而馳的畫面終歸有些扎眼,一時引得旁邊許多人的噓聲。好在這時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青衫男子微微咳了一聲,王大年又會意地沖各桌的熟面孔們招了招手,才讓這天望湖樓上的氛圍不至于那么尷尬。

  雙方相敘禮畢,入座之后,王大年老實地先拿住了桌上的白子。小丫頭也不生氣,頑皮地把兩顆黑子在指尖翻覆把玩了兩下,就隨手放在了星位上。旁邊的青年公子看不過眼,猛地合攏了手里的折扇,上前一步沖王大年調侃道:

  “堂堂的江寧棋王,居然與個小娘子爭先,真是可笑,可笑!”

  不料,王大年這里還自有一番道理,只道:“呵,小娘子師承名門大家,別看年紀是小些,論棋藝卻比老朽精深得多了。老朽不才,雖鉆研弈道數(shù)十年,也承江寧一眾道友謬贊為棋王,可在小娘子面前,畢竟輸過去年一局。如今,合該自慚形穢些才是?!?p>  “你……”青年公子說不過他,只好氣鼓鼓地繼續(xù)打開扇子給自己扇風。

  小丫頭聽他話里的意思,不禁把頭一歪,故作玩笑道:“你又如何知道我?guī)煶忻T大家?!”

  “哈哈……小娘子去年在此與老朽對弈,不過區(qū)區(qū)百著便可取勝,所用招數(shù)之靈動飄逸,奇思妙想之處,著實令人應接不暇,刮目相看。”王大年默默捋著自己的山羊胡須,笑道,“不過,小娘子當日雖拂袖而去,不肯透露分毫。老朽回去復盤之后,也未嘗不能有所發(fā)現(xiàn)。你的招數(shù)看似紛繁,自成一格,當中卻包含有不少的古定式。老朽愚鈍,花了整整半年,收集閱覽各朝各代的棋譜,方才從南梁時期的一本《天監(jiān)棋錄》中,尋得一篇與你招數(shù)類似的棋譜。”

  “哦,是嗎?!”小丫頭聽見他說南朝棋譜,表情很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口里卻仍道,“那你倒說說看,是什么樣的棋譜?!”

  “那篇棋譜是南梁時一位名叫褚嬴的棋官與北魏商客所下。商客執(zhí)白,棋官執(zhí)黑。你去年所用的招數(shù),就與這位棋官十分類似。再細查這位棋官的來歷,他在南梁時可是大有聲名,號稱南梁天下第一人,生平鉆研弈道,結交棋友無數(shù),足下更是指點過不少的門生弟子。之后數(shù)月,老朽又斥重金收購,細看過南梁一朝的所有棋譜,更可確信小娘子你必是出身品棋世家,方有這等將前人風骨融會貫通,得心應手之能。”

  “你在收集南梁棋譜?!”坐著的小丫頭還來不及夸他這次是有備而來,她身邊的青年公子又忍不住開口了。

  “老朽乃一介棋士,收集研習歷朝歷代的棋譜有何不妥?不過是花些時日和錢財罷了!”王大年有些不悅地暗暗瞪了他一眼。

  “你……”不料,這青年公子眼中竟也同時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目光,像是有些嫌棄,又像是在害怕些什么。等到他回過頭再要去跟身邊的小丫頭說話時,卻發(fā)現(xiàn)小丫頭此時正單手托腮,靠在桌邊饒有興趣地盯著他倆看。

  “不過是下棋的愛收集棋譜,石公子你何必這樣驚惶???”小丫頭看著他們兩個許久,口里突然冒出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

  “我……我……我哪里驚惶了?!七娘,你別聽他胡扯!”青年公子急道,“我不過是看他平白無故去查你的來路,一時……一時氣不過罷了!”

  “哦!”小丫頭會意地點著頭,像是被他這番說辭給說服了。

  “算了,七娘,我看你別跟他下這局棋了!”青年公子又道,“免得你再有什么事情,讓他費錢費力去查!”

  “豈有此理!我與蕭娘子紋枰有約,與你有何相干?何勞你在此說三道四!”王大年一聽他有挑唆之意,立時拍案而起。

  “你背后查察,不是善類。七娘是我摯友,我自然要為她著想!”這回青年公子不肯相讓,倒是說出來一句囫圇的整話。

  “混賬!你是哪里來的黃口小兒,如此出言無狀。我王大年在這江寧地界數(shù)十年,無論行商還是對弈,品行一向有口皆碑。今日對弈,乃是我與蕭娘子一年前所定的君子之約,你竟敢橫加誣蔑,說我非善類?!那我倒要問問你,你又是哪一類?!”

  “哼,真人面前,就不說假話了吧!”青年公子驀地搖起折扇,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你今日存的是什么目的,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什么?!你……”王大年被氣得胡子差點翹起來,“好好好,你倒說說,我這局棋,存了什么目的?!你若說不出來,休怪我也問問你,此來三番五次阻撓是何用意?!我王大年雖是商賈出身,可在江寧也總算有些頭面。我能憑去年一局棋,追得蕭娘子的本家淵源。今日你是什么來路,恐怕也是難不倒我?guī)兹盏?!?p>  “你……”青年公子一下子被王大年這老辣的氣勢壓住了,口里再說不出半句回懟的話,只用雙眼惡毒地瞪著王大年,看起來惱怒之余還有些別的忌諱。暗下里,他也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還坐著的小丫頭,不想此刻她正在那里默默地翹著二郎腿吃點心,臉上全是一副坐山觀虎斗的無所謂態(tài)度。青年公子既見,忽地變了臉色,眼珠子也開始在眼眶里轉個不停。

  眼看這邊的棋沒下成還要吵起來,望湖樓的老板還火速趕過來想要救場。不防此時,那青年公子忽然眉心一皺,眼珠子一怔,像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似的,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用力砸了下去?!芭尽钡匾宦曮@響瞬間在樓板上炸裂開來,就在這只茶杯粉身碎骨之際,也驚動了樓上樓下所有吃喝玩樂的人。

  “來人??!”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什么摔杯為號,圖窮匕見吧。望湖樓的老板估計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他的鋪子能這么熱鬧。熱鬧到一樓大堂里所有桌子坐的都是在等著聽這聲響,好大家一起亮刀子沖上去的人。他整個人都被這陣勢嚇得懵逼了,得虧旁邊還在倒茶的伙計是個機靈鬼兒,眼見瞄頭不對就趕快上去把他拉到了一邊。

  二樓那些跟著王大年一起來的棋友們,今天本是想結伴來湊熱鬧,看看棋王口中的曠世之戰(zhàn)的。因而他們一大早就過來買好了二樓的其他桌子以便觀戰(zhàn)。只沒想到,這天棋盤上的曠世之戰(zhàn)沒見著,反而要開演真人大戰(zhàn),而他們這回買的還是頭排坐票。

  見到樓下一群衣著五花八門的人齊齊拿著刀,殺氣騰騰地沖上樓來。二樓這些年過半百的公園老頭們,紛紛和望湖樓的老板伙計一起縮到了最遠的角落里扎堆。這頭一下子被他們舉刀對準的王大年更是嚇得腿軟,就差一口氣背過去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你,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們想干什么?!”他像是還有點不太明白這青年公子的意圖。明明剛才只是在為下棋的事情爭執(zhí),怎么就突然抬到需要動刀子的層面上來了。

  然而,青年公子現(xiàn)在已經變了臉色,剛才的那些嫌棄和害怕之類的復雜神色一概不見,轉換在他眉間眼角的全是胸有成竹和盡在掌握的從容樣子。他仗著身邊有一群拿刀的手下圍著,故意慢悠悠地走到王大年面前。忽然,他嘴角一撇,用力一掌將王大年推倒在地,然后忿忿朝他臉上啐了一口道:“老不死的!我原還懶得跟你計較,沒想到你倒打起我的主意來了!”

  “那不如,先說說你打的主意唄!”壺嘴里一股清茶倒出,落進杯子里的聲音嘩嘩作響,上等雨前龍井的香味開始伴著那小丫頭清脆的聲音,幽幽從青年公子背后傳來。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呵,真是……”青年公子惡狠狠地轉過身來,望著小丫頭的目光里此刻滿是陰鷙和猙獰:“難怪這些日子,不論我怎么哄,你都不肯把棋譜里藏真圖的秘密告訴我!”

  “石成業(yè),哦不,應該是史成業(yè)史大公子才對!”小丫頭有恃無恐地慢慢品了一口手里的茶,依舊玩笑道,“不是我不肯告訴你,而是確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去年你在這里看我下棋,可比眼前這位棋王發(fā)覺得早,調查得勤。我若是真知道些什么,你派出去的探子怕是不能比這位棋王查到的少吧!你又何必費盡心機,安排與我在瓜洲渡口偶遇,如此低聲下氣百般示好呢?”

  “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一說起這段日子的低聲下氣百般示好,青年公子心里像是另有一股氣,于是惱羞成怒,大手一揮道,“來人!給我活捉了她回去!嚴刑拷問!”

  “是!!”

  眾人應聲舉起刀子一擁而上,眼看這里就要爆發(fā)一場血戰(zhàn),王大年嚇得連連往角落里爬,小丫頭臉上卻是半分沒有懼色。她輕輕放下手里的茶,隨手從棋盒里抓了兩把棋子,就勢捻在手里一顆顆往他們喉嚨和眼睛里玩兒似的彈著,直把沖在最前面的幾人一個個打得慘呼連連,毫無招架之力。不過,這樣的小打小鬧畢竟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片刻工夫不到,這些棋子就擋不住后面那些排山倒海壓過來的人了。

  幾十把刀子迎頭劈下來的瞬間,小丫頭機警地閃身從桌上側翻過去,雙腳就勢落在王大年身旁。見這些人再次舉刀圍上來,小丫頭猛地一把抓起了縮在角落里的王大年就往他們刀尖上推了過去。所幸此時,忽有一只茶杯從不知何處飛來,徑直用力打在王大年左邊肩頭,讓他受力整個人往右邊一側身,就此閃過了面前即將刺穿他胸膛的六七把刀。王大年受此驚嚇,整個人癱倒在地抱頭驚呼。眾人也懶得去理會他,直揮刀又往小丫頭那里砍過去。

  小丫頭見勢不好,趕忙搶過一步,隨手翻起桌上的棋盤朝他們甩過去。沖在前面的人本能地要往旁邊閃避,只那青年公子眼明手快,順勢搶過身邊手下的刀,用力一刀便將飛到眼前的整個棋盤劈開兩半。不料,就在棋盤散開去的瞬間,所有人眼前忽有一道銀光亮過,緊接著就看見一條渾身閃著銀光的靈蛇突然順著小丫頭的手勢竄入人群之中,左右開擺,一下子咬開了好幾個人的喉嚨。直到最后,這蛇繞上了青年公子手里的長刀,所有人才定睛看清楚那是一把陰刻著古樸花紋的軟劍。

  青年公子見自己手里的刀被繞住了,本想借勢將她整個人拉過來,然后挾持住她。不防此時,她也用力一拉,軟劍擦過他手里的刀身,金屬摩擦的嗡鳴聲音,瞬間像要撕扯開人耳朵似的在人群中迸發(fā)出來,讓所有人都不由自己地想要捂住耳朵。等到小丫頭再趁勢出劍,再想去卷住青年公子的脖子取他性命時,青年公子詫然一個激靈,下意識便拉過身旁的手下?lián)踉诹俗约荷砬啊@硭斎坏?,手下的脖子被軟劍硬生生卷住割出了兩道血環(huán),然后嘩嘩四散噴濺出一片老大的血跡。

  “羅大哥?。 ?p>  人群中忽然有人叫了一聲,把舉刀圍著的一眾人都驚呆了。他們各自面面相覷著停下了手里的舉措,也不知是在怕那青年公子的翻臉不認人;還是在怕這小丫頭手里輕輕一甩就寒光乍現(xiàn),還順著花紋在幽幽滴血的軟劍。

  青年公子見狀,也不多說一句振作人心的話,只順手又抓過了剛才摔倒在地,現(xiàn)在瑟瑟發(fā)抖著還想往邊上爬的王大年來,再朝小丫頭那里扔過去,揮手左右招呼道:“都給我上!”

  王大年突然被扔了過來,小丫頭有些措手不及。她一時辨不清王大年是否真的與此事無關,又看王大年老邁,于是才甩起手里的劍要殺,卻又及時后悔了。為免誤傷罪過,小丫頭只好就勢回劍出掌,用力將他從面前推了開去。

  不料,那青年公子似乎就是在等她饒過王大年的這一招。等到王大年即將從她面前倒過去的一剎那,青年公子看準空檔便朝小丫頭舉刀插了過去。刀光如電,恰似一支冷箭般從王大年腋下穿過,鋒利的尖鋒毫不猶豫地直逼小丫頭腹部而來。

  恰時,小丫頭正趁推開王大年的間隙,回身應對兩邊的敵手,一時間哪里閃避得及。幸而就在刀尖剛剛觸到她腰帶的那個瞬間,不知從什么地方忽地撲出來一道碧色的影子,疾風般掠過所有人的眼前,就勢囫圇撲在了小丫頭身上。

  “真真!”

  正面看見這道影子的小丫頭像是也吃了一驚,在那碧色影子的遮掩下忽地發(fā)出一聲驚叫。然而,這道影子卻并不出聲,且來勢極快,在所有人都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迅若流星般一把帶起了小丫頭,而后在桌上輕輕一點腳,兩人徑直破窗而去。

  “嘩啦”一聲巨響應勢而起,望湖樓的兩扇陳年破窗戶一下子碎裂成殘渣掉了下去,砸在湖面上一陣噗通。那小丫頭讓碧色的影子卷著從望湖樓二樓一路乘風而下,像一團緊簇在綠葉里的花,又似是飛揚在春風里的絲巾,輕飄飄掠過了漣漪陣陣的湖面,正落在一葉往湖心欸乃搖櫓的小舟上。

  樓上的青年公子乍一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早已沒了什么影子,連帶著那姓蕭的小丫頭也已經不見了。他手里的刀依舊是那把刀,明晃晃的一絲血腥味兒都沒有沾上。于是,他趕快跑到窗口定睛尋看,但見湖面上的那葉小舟此時已經慢悠悠地蕩起了槳,飄然往清波遠處行去了。

  彼時,煙水渺渺之間,隱約還能看清小舟上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那男的身穿一襲碧水青衫,風卷長發(fā)如瀑,身形高瘦,神態(tài)涵雅,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看上去明明是一副普通白面書生的模樣,手里卻利落地轉動著一把綠鞘長劍,看樣子應該就是剛才那條掠過所有人面前,又倏然不見蹤影的碧色影子。

  至于那姓蕭的小丫頭,此刻正親昵地依偎在那男子懷中的她,還是一樣的嬌俏可人,笑起來明媚如三月里的桃花般燦爛。再細看一些,她還在得意地朝望湖樓上的青年公子吐舌頭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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