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學之要

　　翁仲受到了莫林的挑戰(zhàn)，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若不是老莫成暗示自己給他點苦頭的話，自己是打心里不愿意與他交惡的。

　　無奈之下，翁仲隨著莫林來到了院中最為寬敞的一處空地，做好了比武的準備。莫家村的人都知道莫林的功夫好，而院子里的這些小伙子們更是他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雖然知道技不如人，也都輸?shù)男姆诜?，可也一直期盼著能有個人能夠打倒莫林替自己出口氣。

　　剛才眾人聽莫成老爹要讓莫林認翁仲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讀書人當先生，也覺得不可思議?？墒谴蠹乙仓姥酃舛纠钡睦洗彘L平時里極其穩(wěn)重，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信口開河。這樣看來，眼前這個叫翁仲的少年絕不像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簡單，也許正是那個自己一直期待的能給自己報仇的人呢。

　　后來又聽莫林向這個“先生”挑戰(zhàn)，就知道這回有好戲看了，于是都圍攏過來，聚成了一個圈子，都想看著這莫林是怎樣被狠狠的教訓一頓。

　　莫林站在圈子的一側(cè)，拉好了架勢蓄勢待發(fā)，而翁仲在五丈外的對面，雙手垂肩，就那樣直直的看著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但是武藝稍微高點的人都看得出，翁仲剛才走路時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有意無意地護住了身體的每一個要害。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動作，可是一旦受到對方的襲擊，也絕不會措手不及。

　　翁仲始終一言未發(fā)，雙眼目不斜視地看著對方。偶有一陣山風吹過，竟然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莫林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此刻見到翁仲的靜如洪鐘，心里頓覺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撲面而來。他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以往在村里比武，兩個人都是拉開架勢，說打就打，哪有這樣直盯著自己看的，而且看的自己的心里越發(fā)感覺憋悶。

　　兩人僵持了片刻，莫林只覺得來自翁仲的壓迫感越來越強，實在是再也忍受不住，便大喝一聲，提氣縱身，一拳向翁仲當胸擊去。

　　周圍觀戰(zhàn)的人大多吃過莫林的苦頭，知道這孩子雖然看起來瘦小枯干，可是拳勁走的剛猛的路子，勢大力沉，不由得心里為翁仲捏了一把汗，口中更是喊道“小心！”

　　翁仲見莫林揮拳而來，出乎眾人意料地并未揮拳擋格，只是在拳頭堪堪挨到身前之時，左腳向側(cè)后踏了一步，腰部一擰，閃了開去。這一下登時讓觀戰(zhàn)的眾人刮目相看，要知道莫林功夫強在力度大、速度快，一般人面對他都會在一陣的疾風驟雨的攻擊下迅速落敗?？墒墙裉觳虐l(fā)現(xiàn)，莫林的拳快，翁仲的身法更快，這下可真的該有好戲看了。

　　其實，這是翁仲應下莫林的挑戰(zhàn)時，就已經(jīng)打定的比武方略。自己的老師曾經(jīng)講過，與對手過招切忌不明就里、急于廝殺糾纏，而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先看好對方的武功路數(shù)，才能尋求他的破綻。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擊而中，既能擊退對手更能打擊對手的信心。

　　十幾招過去了，翁仲始終沒有出手，始終是用自己莫測的身法躲過了莫林的進攻。他看的出來，莫林的確是一個練武的好材料，也許是趙國民風使然，他的武功脫身于軍陣之上的格斗廝殺，每一拳每一腳都在講求氣勢奪人，務求將對手擊倒乃至奪取對方性命。但是這樣的招式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剛猛有余，柔韌不足，軍陣上面對面的廝殺用氣勢壓倒對手尚且可以，但每一次出招都將會留下一些破綻。而與高手對決由于缺少了轉(zhuǎn)圜的余地，哪怕是再微小的破綻都會被對手抓住，最終導致自己的一敗涂地。

　　突然之間，圍觀的人終于見到翁仲出手了，而且是那么干凈利落，那么出其不意，以至于很多年后，這一幕還在被村里人時常念叨著。

　　只見莫林連續(xù)的出招都被翁仲閃了過去，心里也開始有些急躁起來，出拳劈掌踢腳一招狠過一招。就在他右掌迅如閃電的劈向翁仲左肩的時候，這一次翁仲沒有再閃步躲避，而是右腳向旁側(cè)踏出一步，整個上身向右側(cè)略微傾斜。而莫林的手掌也觸碰到了他的肩頭，可是這一招已經(jīng)用老，就像打在一團棉花上一樣，手掌的力度再也不能吐出半分。而這時翁仲的身體又彈了回來，肩膀帶著莫林的手向前推去。莫林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道順著自己的右臂襲來，心叫一聲“不好”，慌忙一個翻身向后飄飛，還不忘順著去勢用右腳踢向翁仲的面門。

　　翁仲微微一笑，腳下踏著奇怪的步法，躲過了這一腳，瞬間追上了莫林后撤的身影，一個躍起接著踢向了莫林的腰側(cè)。而此時的莫林身體仍在空中無處著力，只感覺一道輕柔的力道傳來，送到了自己的右側(cè)腰肋處，而這力度掌握的又剛剛好，就像用手托著自己的身體一樣，把自己放到了地上，而不是跌倒丟丑。

　　剛才的那一幕都是在電光火石間發(fā)生的，也只有莫成等幾個曾經(jīng)出身于軍旅的老人看的出來，這翁仲的功夫是深不可測，從招式的選擇到力度的拿捏，都不是尋常習武之人所能做到的，莫林如果再打下去，那就只有慘敗一條路。

　　莫林本就是個練武的好手，剛才這一系列的親身感受讓他知道這次終于遇到了高手，而翁仲也是在暗中給自己留下了顏面?？伤珡男【褪且粋€嘴硬的很的孩子，只要沒有被擊倒，就絕不會言敗。便沒有答話也沒道謝，反倒是繼續(xù)向翁仲發(fā)起了進攻。

　　見到莫林來攻，翁仲突然面露一絲詭異的微笑，緊接著向身前的虛空處劈了一掌。圍觀的人不解其意，而莫林卻是有苦自己知，因為翁仲劈出的那一掌正是自己這一招的進攻方向，如果不變招，自己的進攻線路恰好就在對方的阻攔范圍內(nèi)中，若想再發(fā)出后招只有臨時變招一途。

　　場上的局勢立刻隨著翁仲這一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一招轉(zhuǎn)變了過來，莫林就感覺自己無論如何變招、如何進攻都像是陷入了翁仲的拳腳所設下的牢籠里，每次出招翁仲都像是未卜先知一樣，提前對自己的進攻路線進行封堵，逼迫自己不得不變招，平時爛熟于心的那些狠招絕招甚至是殺招竟然一個也使不出來。

　　不多時，莫林的額頭開始見了汗，心里越急反倒感覺自己的身子越沉，精神上有了崩潰的感覺。又過了片刻，莫林感覺自己再也揮不動雙拳，踢不動雙腳了，腳下開始踉蹌，拳法步法已經(jīng)完全散亂了。

　　眾人都看出來莫林敗局已定，都以為翁仲會乘勝追擊，卻見他身形一轉(zhuǎn)，撤出了圈外，對莫林拱手道：“莫林小弟走了漫長山路來此，體力已失，不如我們擇日再戰(zhàn)，如何？”

　　莫林自然知道有生以來終于遇上了高手，自己輸?shù)氖切姆诜?。聞聽此言，如獲大赦一般，剛才支撐自己站立的那一口氣終于松泄下來，頓時癱軟在地上，也顧不上行拜師禮，就那么坐著，喘著粗氣拱手道：“翁仲兄長，我真的服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師傅，小徒，小徒必在鞍前馬后終身服侍?！?p>　　翁仲一見立刻快步上前，把莫林從地上扶了起來，道：“是小兄勝之不武了，咱們同齡，可不行稱老師，就以兄弟相稱最好?！崩夏稍谝慌源钤挼溃骸靶≈侔?，你這武功高絕，不光能做小林子的老師，也可以做咱們?nèi)宓睦蠋?，從今往后，你就安心的留下，我讓全村的孩子們來跟你學功夫，大家伙看，這樣成不？”

　　圍觀的村民們頓時爆發(fā)出一陣歡迎之聲，今天的一戰(zhàn)的確讓眾人大開眼界。都是自幼習武的人，可是誰曾見過如此功夫，本就想過些時候偷偷地單獨去找翁仲指點一二呢，可沒成想老村長竟然先提出來要把翁仲留在村內(nèi)，眾人豈會不同意。

　　見眾人都同意，老莫成轉(zhuǎn)身問翁仲：“小仲啊，大家可是真心的歡迎你留在村里，不知你意下如何??！”

　　其實翁仲經(jīng)過這將近一年的時間，早就對這片小村子有了感情。再加上昨夜和老爹等人的徹夜長談，和莫莊等人的赤誠心交，更讓他對這里有了依戀。此刻聽到老村長請求自己留下后，村民們由衷的歡迎聲，更使他有了在這里扎根的心思。于是便大聲地應道：“小仲愿意！從此以后我就這里的一份子，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席話頓時引得在場的村民們歡聲雷動。

　　比武結(jié)束了，翁仲也留下了，可正事更要緊，老村長忙指揮著眾人散去，七手八腳的把翁仲庭院里的糧食都搬回了村里。仔細一過磅，加在一起竟然比額定的租貢多出了兩石。

　　老村長高興啊，租子能繳足了不說，今天還收下了翁仲這個大才，于是叫兒子趕緊通知村民，各家來個代表，到村公所來慶祝一下。莫莊自從在小院中聚飲的那一晚之后就對翁仲這個小兄弟格外看重，聽到老爹的吩咐就趕忙招呼幾個年輕人一起到村里挨家通知去了。

　　公所的場院里就只剩下莫成、莫風、莫林和翁仲四個人。莫成轉(zhuǎn)過身子問翁仲道：“小仲啊，剛才你跟小林子的那一場比試可是讓老夫大開眼界啊。我也是在戰(zhàn)場滾出來的人了，可就是沒看懂，按說小林子的功夫不弱，可到了最后，也沒見你出招進攻，怎么就能給他逼得如此狼狽呢？這是何招式?。俊?p>　　翁仲道：“老村長，這其實不是什么招式，而是老師曾經(jīng)教我，與高手較武，如兩人博弈。當以攻心為上，這才是武藝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