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熙來客棧
中午時分，莫莊按慣例前往市集巡查，只見到成和的攤位緊挨著蜀來坊，已是大吃一驚。因為成和初來乍到，并不知道蜀來坊的牽扯，挨得這么近極有可能先被對方算計而探清到虛實。
莫莊不敢靠過去把實情告訴成和，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暗中關(guān)注著。半個時辰前，竟然見到成和邀請巴厷去吃酒，吃酒的地方還是他居住的客棧里的酒樓。當(dāng)下更是大驚，便急忙跑來找翁仲商量對策。
“莊兄莫急，也許事情還沒有那么糟糕，”翁仲聽完莫莊的敘述，沉思了一會道，“成兄是心思細(xì)膩的人，再說他做了斥候那么久，怎會如此容易地就被人打聽到了底細(xì)。說不定他也在誤打誤撞地去探聽對方的虛實呢?！?p> “也是啊，不管咋說，成和也是斥候營的副將，哪能那么容易就對陌生人亮底呢？”聽了翁仲的話，莫莊心里踏實了許多，“嘿嘿，那就好，那就好，還是小仲你分析得對，我這一見他們兩個碰上了，就慌了神?！?p> “話雖如此，可也不能掉以輕心，”翁仲道，“我現(xiàn)在去看一下，莊兄你留在這，我們兩個同去目標(biāo)太大，反倒惹人生疑。正好一會莫林和坤成也可能會回來，你幫我招呼一下?！?p> “好嘞，這樣也好，俺就在這等他們，你自己也要小心。”莫莊爽快地答道。
出了公所的大門，外面已經(jīng)是日落西山，暮色漸濃了。公所門前的這段路因為市集里糧食的降價而依然人流如織。再往前走，就是商人們聚集的地方，大小各家客棧和酒鋪正是觥籌交錯，燈火通明的時候。翁仲邁步走進了成和居住的熙來客棧。
因為熙來客棧是最早開辟，也是最大的一家客棧，所以客棧的老板是翁仲專門派去的。老板莫凌為人精明，雖說是山民出身，但跟著翁仲在一起，也粗通了一些文墨，且處事極為圓滑。在以往，偶有尖酸刻薄的商家意圖尋事，莫凌總是能極為老成的把事情辦得明白，讓對方帶著氣憤來，帶著笑容走。正因為這樣，翁仲頗為信任此人，也敢于在樓內(nèi)設(shè)置了通往公所的秘道。而且，成和來的時候讓莫林化妝成伙計也是由他來安排的。
因為這家客棧的收益除了要給原房主一部分和日常留用外，還會有一小部分是留給村子里，積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所以翁仲經(jīng)常會來這里進行查看，于是這次他不用像之前去別處那樣有所顧忌，而是正大光明的走進大門，來到了主樓前。
正在招呼客人的莫凌抬頭一見翁仲，趕忙把手頭的事交給伙計來打點，快步迎了出來道：“翁先生來了，不知今日有何吩咐？”
翁仲道：“今日是鄉(xiāng)市延長的第二天，我來看看有否需要照應(yīng)的地方?！?p> 莫凌道：“翁先生放心，今天雖然市集上人多，但是到客棧里投宿的人增加的并不多。煩勞先生掛念，我們還能應(yīng)付的來?！?p> “那就好，如果人手不夠，當(dāng)告知于我，給你調(diào)派?！蔽讨俚?，“一定要保證住進來的客商們滿意?！?p> “多謝先生，”莫凌恭敬地道，“如有需要必知會先生?！?p> “今日生意可還好？”翁仲問著，邊向柜臺里走去，連帶著給莫凌打了一個眼色。
莫凌也是機敏過人，跟著翁仲進入柜臺，把里面的伙計統(tǒng)統(tǒng)趕了出去，拿起案桌上的賬簿遞給翁仲道：“這是小店這幾天的收益，請先生過目?！?p> 翁仲翻看著記錄著這幾日收益的竹簡，道：“看來這幾日的收成真是不錯啊，這鄉(xiāng)市延長五天，你這收益也是大大提高??！”接著又壓低聲音道，“這幾日，村里不太平，你幫我辦件事?！?p> 聽到翁仲的話，莫凌的眼中略微有些緊張，但僅是轉(zhuǎn)瞬便已消失不見，道：“那還不是得感謝先生把鄉(xiāng)市延長了嗎？住店的人多了，這收成自然就水漲船高了?！苯又矇旱土寺曇舻?，“先生請吩咐?！?p> 翁仲假意道：“這鄉(xiāng)市延長，你們也更忙碌了些，可不能太過疲累了。”
莫凌道：“我們還好，只是先生要照應(yīng)全村的生計，想是也累壞了吧？”
“你還別說，我今天走了一圈，”翁仲道，“連午飯都沒有吃上呢。正因為如此，也想到了你們的忙碌，這才到你這來瞧瞧。”
“哎呀，先生還沒吃飯?。恳膊辉缯f，”莫凌問道，“我這就叫伙房給先生準(zhǔn)備點吃的，先生請到我的房間稍候?！?p> 翁仲心想這莫凌果是聰穎，只是順著自己的話頭，就給兩人密談創(chuàng)造了條件，當(dāng)下欣然道：“這樣也好，也不要太過麻煩，照老規(guī)矩來吧?！?p> 翁仲所說的老規(guī)矩，是他自己定下的。因為白天時都要在村子里各方探查，遇到事務(wù)繁多的時候，經(jīng)常會吃不上飯。而對各家客棧的巡查都是在晚上，更由于這家客棧是翁仲親自安排的，通常會在餓肚子的時候來到這里簡單的吃上一口。因為怕麻煩莫凌，翁仲每次來都是一盤青菜，一塊烤餅了事。
今日雖然并不算饑餓，但為了要找個私密地方，也就采取了這個方式。莫凌給手下的伙計安排一下伙食，便把翁仲領(lǐng)進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低聲地道：“先生請吩咐，需要莫凌如何做。”
“莫凌，你可還記得昨日早上我讓你安排莫林接一個年輕客商的事情嗎？”翁仲問道。
“當(dāng)然記得，莫林后來接上他，領(lǐng)著住進了先生安排的臥房，”莫凌答道，“今天快中午的時候才見他下樓，去了客棧里的酒樓吃飯，去了市集后再未見返回?！?p> 兩人口中的這個人，自然是成和。因為是翁仲特意交代過的，所以莫凌雖不知其原有，但也對他格外的留意。此刻聽翁仲問起，便索性將他的行蹤一口氣的說了出來。
翁仲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可知此人是誰？”看著莫凌一臉困惑的樣子，翁仲又道，“此人不是客商，乃是云中大營的斥候營主帥成和?！?p> “什么？”莫凌心中一震，問道，“斥候營的將軍住到我們這小村子里來，莫非？”
莫凌說的時候，把斥候營三個字咬的很重，翁仲聽得出他猜出了成和所來的目的，便道：“你猜的沒錯，成和將軍確是到我們這里來探聽軍情的?！?p> 見莫凌疑惑不解，翁仲便把前日司馬尚和成和來到村子里講述的軍情異動和目前市集里出現(xiàn)的降價風(fēng)潮以及自己這些人做出的與云中大營有關(guān)的推測向他簡要的敘述了一遍，只是隱去了自己的布置和昨晚夜探文折居的事情。雖然莫凌也屬自己的人，但是此事仍屬機密，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聽完翁仲的講述，原本在房中站立的莫凌，找到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雙肘撐在桌上，揉著太陽穴道：“沒想到，我們這么安靜的村子，也能成為這些各方勢力滲透的地方。如果真的有起事來，我這客?？墒且桩?dāng)其沖啊?！?p> “你說的沒錯，現(xiàn)在看來村子里已經(jīng)不是看起來的那么太平了，你這個客棧的住客也不會像之前那么單純只為經(jīng)商而來的，”翁仲知道莫凌心里應(yīng)是一陣焦慮，任誰驟然之間聽到這么多的消息，也不會無動于衷的，便接著道，“所以我今日前來，是求你幫我做一件事?！?p> “莫說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做得，”莫凌從雙手間抬起頭，眼中涌起毅然的神情，堅定地對翁仲道，“如果村里有變，我這客?？隙ㄊ堑谝粋€遭殃。莫凌雖然不知先生在籌謀什么，但必是為了平息亂局而來，更會是保得我這客棧周全。就憑這個我也該百死莫辭。先生說罷，可是要我把這個客棧翻騰一個底兒掉，把那伙奸賊找出來？”
翁仲素知這莫凌也是個有血性的人，當(dāng)年的剿賊行動里就有份參與，在坤成那一組近戰(zhàn)武士中緊隨其后，殺得賊人聞風(fēng)喪膽。只是后來為了幫忙打理村中事務(wù)，才沒能讓他跟隨坤成一同在山里巡查。此刻的反應(yīng)足以證明他還沒有被這幾年相對安逸的生活磨滅了自己的意志，仍不失為一條錚錚鐵骨的好漢。
翁仲站起身來，走到莫凌的身旁，伸手按住了他寬厚的肩膀，寬慰他道：“莫凌兄弟，我素知你熱血，但此時無論外面鬧騰成什么樣，你都不能沖動，反倒更要穩(wěn)得住。要知道你這里不只有那些奸徒，更多是本分的生意人，如果鬧騰的太大，勢必會影響到大局。莫家村能有今天，來之不易。所以在一切十拿九穩(wěn)之前，切不可操之過急。”
“先生，你說的意思我懂，”莫凌道，“可你也知道當(dāng)年那伙賊人兇悍，我都沒眨過一下眼?？涩F(xiàn)在明知道有奸賊在此，卻不能有所行動，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