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元旦假期是還有兩天呢,好吃的東西可以慢慢吃。但就吃飯這件事,沈江岳與駱以琳的交集真的很少。
元旦當晚駱以琳下廚把菜吃完,之后的兩天六頓,除了早餐,兩人就幾乎沒在同一張桌上吃過飯——沈江岳離開旗峰市半個月,一回來有太多的飯局,全都是必要的交際,他不能拒絕,駱以琳也不想跟他去,彈琴看書,畫畫做烘焙,車被沈江岳開走了,她不能去太遠,晚上就到云上咖啡同關(guān)冉冉和絨絨廝混,等沈江岳來接她回家。
倒是借著開車的由頭,沈江岳滴酒沒占,用他的話來說:托夫人的福,這個元旦肝保住了。
節(jié)后復工的第一天,駱以琳請了半天假——為了讓這些“二世祖”們跨一個好年,商學院節(jié)后的回校簽到定在當天中午,沈江岳毫無意外的在家一直磨嘰到十一點才依依不舍的駕車離開,送他出門之后,駱以琳回了公司。
剛出電梯,唐佳佳抬眼一看,眸子瞬間锃亮,神神秘秘的溜了過來,一把攬住駱以琳的臂彎,語義曖昧道:
“呦~我家小姐姐有男朋友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什么跟什么啊…”駱以琳邊嗔她,邊補卡簽到。
“曾經(jīng)的全勤標兵,勞動模范,現(xiàn)在連著兩個月不要全勤了!”
說著,她一把抓住駱以琳的右手,中指上的鴿血紅寶石戒指被那白皙的皮膚襯得越發(fā)紅潤:
“當時誰說的啊?不是男朋友,什么姐夫?,F(xiàn)在呢?打臉了吧,真香了吧?”
這戒指是今天早上沈江岳出門前給她帶上的,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量了她的指圍,他也只說是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元旦那天加急定的,珠寶商手里的現(xiàn)貨只有紅寶石,只是跨年夜那晚見到了池振賢虎視眈眈的樣子,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買點什么送給她,標識一下所有權(quán)。
她對珠寶首飾沒什么研究,也沒什么執(zhí)著,只覺得戴著挺好看的,便也就戴著,讓他安心。
想著這事兒,駱以琳甜甜笑了:
“沒辦法嘛,他現(xiàn)在天天出差,聚少離多的,情況特殊。過兩個月就好了。”
“哎呦哎呦,還要再過兩個月!再兩個月!以琳姐你是債還的差不多了呢,還是有姐夫做堅強后盾,不差錢了呢?”
誰知聽她這樣說,駱以琳卻收了笑容正經(jīng)起來:
“我發(fā)誓,我一分錢都沒花他的!”
見她認真了,唐佳佳也知道自己的玩笑冒犯她的原則了,趕緊賠笑臉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以琳姐姐是自立根生的獨立女強人!不靠男人!我這不是開玩笑嗎,我掌嘴,掌嘴,姐您別生氣。”
駱以琳自然不是真的生氣,見她抬手“言不由衷”的拍了自己兩巴掌,駱以琳趕緊拉住她:
“他的錢,我一分沒花,不過債嘛,是真的快還完了!”
說著,她話鋒一轉(zhuǎn),又道:
“今天不是說新主管見面嗎?來了嗎?”
“沒呢,不然老板也不會批你的假啦”
駱以琳聞言,輕笑一聲,是啊,難怪人家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這么智障的問題,她現(xiàn)在都問的出來。
“聽說計劃有變,那位主管臨時有安排,說是不來了。改了個什么…線上監(jiān)管,線下匯報的模式,我也不太懂?!?p> 這個模式的意思就是在線下找一個她的親信負責監(jiān)管實際運作,再由這個人向這位主管做定期的項目匯報,駱以琳明白。
“好~那我先回去做線上會的準備,謝啦,佳佳~”
這樣說完,駱以琳便回了辦公室去。
出乎意料的,她的辦公室門開著。
正在詫異之時,卻見麥蕓琪拿著支噴壺出現(xiàn)在門邊,彼此皆是一愣。
面對駱以琳詫異的目光,麥蕓琪局促地拿起手中的噴壺晃了晃:
“姐,你來啦~我想著你的花這么多天沒人照顧,該澆水了。”
駱以琳休假前買了束小雛菊,不太需要打理的花,只要放夠了水,不用管它也可以自己開好幾天。
麥蕓琪什么時候這么關(guān)心她的花了?
而且,辦公室的鑰匙只有三支,一支在她自己包里,一支在老板娘手上,還有一支在前臺唐佳佳那里保管,如果麥蕓琪借了,唐佳佳剛才一定會跟她說。
見她若有所思,麥蕓琪喚了她一聲,她醒過神來,故作輕松道:
“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是不是沒鎖門???”
麥蕓琪笑起來:
“啊,是啊,你沒鎖門,我以為你來了呢。結(jié)果佳佳說你請假了。”
聞言,駱以琳眸光一沉,她那天分明是鎖了門的,因為有三天假,她還特地確認過是上鎖的狀態(tài)。
可她卻也不說破——如果她的鑰匙從未離身,唐佳佳也沒有借鑰匙出去,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老板手上那一支。
“腦子真是不好使了,那天晚上走的時候就想是不是忘了,果真忘了!還好咱們樓治安好?!?p> 這邊說著,她桌上的傳呼器響了,是老板的助理,說老板有事找她,請她上樓一趟。
駱以琳應(yīng)了聲好,卻看麥蕓琪給花瓶換完了水,又拿了塊布進來,說是窗臺有些臟,幫她擦擦,邊擦還邊留意著她的舉動,眼角不住瞟她,看她有沒有在觀察自己。
短短的一個窗臺,擦完30秒都不要,可她卻磨磨蹭蹭的擦了一分多鐘,最后終于忍不住問道:
“姐,剛才老板不是喊你過去嗎,還不走呀?”
駱以琳秀眉輕挑,也不想問她是怎么知道的,拿起筆記本和手機,站起身,道:
“我這不是想著你這么熱心的來幫我,又給花換水又擦窗臺的,留你一個人在這里做事,心里過意不去嗎?也罷,一會兒老板催了,那我先上去?!?p> 麥蕓琪應(yīng)了聲好,姣好的面容揚起個如釋重負的笑臉。
這種種古怪的行徑,卻是勾起了駱以琳的好奇心,她自問自己的辦公室里沒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經(jīng)得起任何人翻,若是想從文件上找她的把柄,那只是在浪費時間。
可她也確實想看看,究竟是麥蕓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還是她自己疑心太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辦公區(qū)繞了一圈之后,她又刻意折返回來,剛好看見麥蕓琪在翻她窗邊矮柜上的書立。
聽見腳步聲,她驚慌失措,匆忙回轉(zhuǎn)身,踢翻了腳邊的垃圾桶。這一下,她更尷尬了,囁嚅良久,用極其夸張的語氣責備自己道:
“都怪我,笨手笨腳的!我一會兒就去拿掃把掃干凈!保證一塵不染!”
看見了剛才那一幕,駱以琳已然心知肚明,卻還是裝作毫不介意,擺擺手說了聲沒事,這便徑自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掛著菩提子手繩的U盤,笑著朝麥蕓琪晃了晃:
“忘了帶東西回來拿,老板也沒說找我什么事,萬一需要看接下去的項目方案呢~”
麥蕓琪聞言,眸光立刻鎖住了她手里的U盤,極其敷衍的應(yīng)了聲嗯。
“好了,這次真走了。我辦公室里沒什么東西,你一會兒弄完自己走就好了,門不用關(guān),開著透透氣,正好?!?p> 這句“沒什么東西”一語雙關(guān),駱以琳也不知道她聽沒聽懂,說完這話,她便邁著步子離開了,不緊不慢,從容有度,那氣場就像T臺上耀眼的明星,每一步都自信大方,仿佛有萬丈光芒。
凝視著她的背影,麥蕓琪不自覺的咬緊了下唇,她還以為書架上那三張證書不過是她自己仿的,虛榮心作祟的產(chǎn)物而已,可從這背影看來,這證書該不是那么沒有底氣,那么不堪。
但越是如此,她心中的不甘便也越無從束縛——論學歷,她們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論身材樣貌,她自問也不必駱以琳差多少;論年紀,她還比駱以琳年輕,正是花姿盡放最好的年紀。
如果非要說哪里不如駱以琳,那大概就只有運氣——如果她早些選擇星禾傳媒,可能主管的位置就是她的,她就能更早的因為工作關(guān)系認識沈江岳,那也就沒有駱以琳什么事了,被拉黑的也是駱以琳!
是的,一開始駱以琳否認跟沈江岳的關(guān)系,所以她主動告白,希望能通過駱以琳加他好友。好友是加了,但不曾想自我介紹都還沒發(fā)出去,他就已回復說自己心有所屬,就是駱以琳,所以如果是喜歡他的話,之后就不必再聯(lián)系,然后拉黑了她。
這個女人,無論是事業(yè)還是愛情上,不僅不幫她,還要做她的絆腳石,給她添堵。
想到這里,麥蕓琪的心里仿佛燃起了一把邪火,要讓那個背影在這火焰里百般煎熬,焚燒殆盡。
卻說駱以琳姍姍來遲,但老板也沒有任何責備她的意思,笑盈盈的道了聲:
“舍得來啦?”
便招呼她坐下聊。
駱以琳也不見外,在老板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待秘書送了水來,便聽他問道:
“聽說我們公司的核心人物戀愛啦?”
這“核心人物”說的自然是駱以琳。
當初她來這家公司面試的時候,是老板娘親自面試的她,那時候她正處于極深的自我懷疑中,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坦言自己只想要一份收入穩(wěn)定的工作,沒有什么野心。
后來她坐上了主管的位置,老板和老板娘便經(jīng)常打趣她,說她沒什么野心,卻把自己做成了“公司的核心”。
“楊總說笑了,什么核心,核心是您才對。我不過是只小麻雀,因為現(xiàn)在星禾的枝頭,才能飛上更高的天空?!?p> 每次楊祁盛說她是核心,她都會禮貌且不失奉承的將這個光環(huán)反推回去,所以這話駱以琳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了,但對于這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依然很適用。
楊祁盛哈哈大笑著擺擺手:
“你可不是小麻雀,你是金絲雀,讓多少人慕名而來的金絲雀。你看,連沈家二少都拜倒在你的歌聲里,對吧?”
這句話,聽不出是褒是貶,駱以琳便也只當是男人沒品的笑話聽了,不言語。
見他不說話,楊祁盛又換了個話題:
“不過話說回來,以琳你年紀也不小了,遇到對你好的,條件又不錯,該要好好珍惜?!?p> 這話駱以琳接不下去,靈機一動,檢討道:
“最近請假確實頻繁了些,但是楊總放心,我一定會安排好事情,不會耽誤工作進度的?!?p> 楊祁盛又哈哈大笑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多了。我和玲玲對你的工作向來放心,唯一不放心的吧,就是感情上,現(xiàn)在也有著落了,挺好的。有考慮結(jié)婚的事情嗎?”
突如其來的一問,駱以琳一口水差點嗆到自己,掩嘴咳了半晌,窘迫道:
“楊總,之前也沒覺得您這么八卦呀!”
楊祁盛尷尬的干咳兩聲,辯解道:
“不是,我…替玲玲問的,替她問的!你說你也是,她在這兒的時候,你們無話不談跟姐妹似的,她去澳大利亞那么久了,你也不跟她聊聊天,搞的她天天跟我打聽你?!?p> 楊祁盛嘴里的玲玲,是他夫人,星禾傳媒的老板娘陳可玲,當年親自選她進的星禾傳媒,幾乎是手把手帶著她成長,一起為競標項目出謀劃策,一起改設(shè)計方案通宵達旦。
這位老板娘是她生命里的貴人,想到她,駱以琳的嘴角勾起笑容:
“這不是想著她是去澳大利亞待產(chǎn)的嗎,不敢太打擾她。不然您知道我這個話嘮的隱藏屬性的,話匣子一開就關(guān)不上了?!?p> 說著,她不好意思的笑起來,而后又正色道:
“結(jié)婚什么的,現(xiàn)在考慮還太早了點。不過,即便結(jié)婚了,我也不可能當全職太太,這是肯定的?!?p> 聽完這話,楊祁盛沉吟片刻,又道:
“那…結(jié)婚的話,會考慮度蜜月嗎?想去多久?”
思量著這個問題,駱以琳隱約知道他到底想問什么了,卻還是不確定,于是又試探道:
“這個問題我也沒想過,不過…現(xiàn)在公司不是有新的主管,也對也許對接這方面有了新的安排嗎?我應(yīng)該會等新的部署運轉(zhuǎn)順利了,再考慮結(jié)婚度蜜月的事,到時我在不在都一樣,也不會耽誤到項目的進度?!?p> “是啊是啊,公司統(tǒng)一部署,交接上會簡單很多?!睏钇钍Ⅻc頭贊同,又是沉吟片刻,才繼續(xù)道:
“不瞞你說,我聽到一些風聲,說你不愿意交接客戶資料,不過現(xiàn)在聽你這樣說,我也就放心了。我也是說啊,以琳你是我們公司資格最老的員工,該是最識大體,有格局的,不會這么小家子氣。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fā)光的,對吧?”
果真是這件事情。
駱以琳莞爾,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只是道:
“這種事哪有愿意不愿意的,全憑公司安排。本來也不算我的客戶,是公司的客戶。”
“你看,你看!我就說嘛,我們以琳肯定是最懂事的,也不知道誰傳的這種不靠譜的事?!?p> 駱以琳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話鋒一轉(zhuǎn):
“對了楊總,聽說計劃有變,之前安排的那位外派主管不來了?”
“嗯。是啊,說是臨時有安排,沖突了,所以找了個本身就在這里發(fā)展的朋友做監(jiān)管人?!?p> “那…他們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吧,不然也不能這么信任她。”
本來只是隨便的一句八卦,楊祁盛卻回答的很認真:
“對,說是母親家族的遠房親戚。”
說完這話,他又沉默了,良久,才又道:
“其實這也是我想跟你談的另一件事。今天早上,我跟這個監(jiān)管見了一面,她特別問起了你的事。”
這句話,駱以琳有些驚訝,詫異看他:
“問我?她認識我?”
“嗯。而且關(guān)系匪淺。所以…公司還是希望你之后可以公私分明,不要把個人情感帶到工作中來,免得同事又對你頗有猜忌。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對吧?”
思量著這句話,駱以琳竟不知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雖然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但還是點頭應(yīng)允:
“好。我知道了。楊總放心?!?p> 話音落下,擲地有聲,不過她還是又問了一句:
“楊總,我可以問…這位監(jiān)管究竟是誰嗎?您這樣賣關(guān)子,說的我心里一點兒底都沒有…”
“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
“您放心,就算您告訴我了,我也會表現(xiàn)的很驚喜的!”
楊祁盛本來就是個心里藏不住話,不吐不快的個性,聽她這樣說,糾結(jié)了半天,終于道:
“那說好了,你要表現(xiàn)出驚喜啊!這位監(jiān)管說,按輩分和關(guān)系,只怕不久之后,她就得管你叫聲嫂子。”
猶如冰水澈淋,嫂子這個稱呼讓駱以琳全身冰涼的僵直住,仿佛有芒刺在背,她只覺得身后寒光凜凜,迫得她一動不敢動。
以她和沈江岳的關(guān)系網(wǎng)交集,有這個心思來當監(jiān)管,還要喚她一聲嫂子的,只有梅錦芝。
雖然她跟梅錦芝不熟,但沈江岳說過,她大學學的小語種,畢業(yè)之后因為喜歡西點,就去了法國學習甜品制作,所以回來才開了歌瀾法式甜品工作室。
無論是學歷還是閱歷,梅錦芝都跟傳媒行業(yè)沒有交集才是。
想到這里,抱著最后一點希望,她終于問道:
“這個人…是不是姓梅?”
“對呀,就是她呀!旌海集團的二小姐,梅錦芝?!?p> “怎么會…據(jù)我所知,她完全沒接觸過人力資源管理,工商管理,或者是傳媒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工作啊…”
楊祁盛完全沒有接收到她話里的重點,大咧咧道:
“那有什么關(guān)系,你也不是這個專業(yè)出身,但是也做的很出色嘛!”
那倒是,駱以琳本科學的是商務(wù)英語,確實跟她剛才說的幾個專業(yè)沒什么關(guān)系。
“可是…”
“況且,她也不需要知道什么嘛,她只負責跟主管匯報。你也是,對自家人還這么嚴格!”
說著,楊祁盛笑起來,他完全沒看出來駱以琳的詫異,反而覺得她是在自謙。
駱以琳這下是真的不想說話了,還好提前問了,不然哪里是什么驚喜,根本就是驚嚇??!
正想著如何找借口溜之大吉,卻聽得走廊上有腳步聲傳來,不多會兒便到了門口,甜甜的喚了句:
“楊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