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奴才記得,這謝小公子年少成名,卻寧靜致遠(yuǎn),心性高潔,是個好的。”
“既如此……”姬元沉吟片刻,喚道,“陳公公?!?p> “誒,奴才在?!?p> “傳朕口諭,授瑯州謝氏嫡長孫冀州黜陟使一職,替朕暗中監(jiān)察冀州紀(jì)氏動向?!?p> 陳公公一甩拂塵,神情肅穆凜凜道:“是?!?p> *
青花由素胚燒制,瓶身勾勒著濃淡不一的紋路,它倚在書案后,旖旎若河中浣洗的鮫紗、清亮溫潤的水彩墨畫。
‘咔嚓’一聲,又一根雜枝在上好的青花瓷外急急墜落。
姬姝其實全無藝術(shù)天分,今兒也不過是討個意趣,便握著剪子,對著花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比劃,又慢條斯理道:“今日太學(xué)之上,多謝你了?!?p> “殿下于奴有提攜知遇之恩,奴合該幫著殿下?!?p> “本宮早已去了你的奴籍,”姬姝手頭動作不停,玩得不亦樂乎,“是以你不必再自稱為奴?!?p> 沈辭展顏一笑,眉眼清朗,仿若撥開云霧方見的山間明月、林間松泉:“是。沈辭知曉了?!?p> 那眸中映了燦燦星河、粼粼波光,姬姝看得一愣,剪花枝的那只手微抖,生生將整朵梨花裁了下來。
她捏住花瓶中光禿禿的梨花枝,微微抿唇,目中掠過一絲尷尬。
而后為了掩飾窘態(tài),她故作淡然地拾起梨花,將其別在了沈辭發(fā)上。
死道友不死貧道,真是機智如她。
姬姝沉著彈去衣上的枯枝敗葉,平靜欣賞了一陣頭別鮮花的沈‘嬌娥’,喟嘆道:“別說,這小模樣還挺好看的?!?p> 沈辭容貌平平無奇,她當(dāng)然夸得不是他,而是他頭上的花。
沈辭像是下意識地要將頭上花卉拿下,卻見了那目光灼灼盯著他頭頂看的小公主,硬生忍住了摘花的舉措。
他緘默了:“……”
險些忘記了,小殿下是君,而今的他還得順著她意思。
*
陰歷十月廿三,皇都大雪,瑯琊王氏新置別院,于瓊林亭外設(shè)下曲水流觴宴。
現(xiàn)下時節(jié),四處寒霜冰雪,王氏別院中的浸溪卻是四季奔流,晝夜不息。
可謂是天下奇觀。
與別朝殊異,昭衍的曲水流觴,并非三月廿三、上巳修禊的盛事,僅是文人墨客吟詩作賦、獵奇風(fēng)流的玩娛。
馬車駛過,掀起晨曦霧靄般的云簾。
車頂,象征主人身份的霓凰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馬車所過之處,百姓紛紛避讓,它便一路暢通無阻,疾行如飛,最終徐徐停落在別院門前。
不多時,車上下來個膚白貌美、身形高挑的裊娜女子,那女子手持燙金拜帖,遞與那應(yīng)門童仆。
而后,那曼妙女子適歸馬車,畢恭畢敬侍立在車下左首。
一只藕臂緩緩拂開車幔。
那侍女便當(dāng)即攙扶住手臂主人,她力度緩而輕柔,仿若盛夏晚風(fēng)拂來,唯恐驚擾了車中之人。
良晌,那車中之人卻撥開侍女的手臂,從車上探出個頭,她手提著刺繡繁復(fù)的裙擺,兀自一躍,跳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