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景都反應(yīng)
時間回到三月十六的晚上，將近二更時。
景都洛陽，紫微宮。
景帝楊叡正在看著手中的奏折，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他把奏折往案子上一扔，說道：“這個馬義，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敢設(shè)卡阻攔西域使團(tuán)！”
大太監(jiān)劉保站在楊叡身后，他看見那封奏折由于楊叡用力過猛，滑到了地上，他走過去把奏折撿起來，放到了案上。
然后大太監(jiān)躬身說道：“陛下莫要生氣，為他們氣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p> 楊叡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問大太監(jiān)，又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他涼州……難道是要反了不成？”
大太監(jiān)卻是謹(jǐn)慎的沉默不語，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他的前任，就是在陛下自言自語時，隨口接了一句話，然后就再沒出現(xiàn)過。
這時大太監(jiān)又聽到楊叡問：“嗯？劉保？朕在問你呢，怎么不回答？”
劉保拱了一下身子說道：“回陛下，奴婢剛才在想，馬刺史的公子還在洛陽，他應(yīng)該會有所顧忌吧？”
楊叡閉上眼睛，沉聲說道：“嗯……他馬義可不止這一個兒子?！?p> 大太監(jiān)又是一躬身，他說道：“陛下圣明?！?p> 楊叡睜開了眼睛，剛想要說什么，余光卻發(fā)現(xiàn)窗外的星空有些異樣，他轉(zhuǎn)過頭去一看，正見一顆流星掃過了月亮，向東方落去。
楊叡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他轉(zhuǎn)過頭來，對也看見了異象的大太監(jiān)說道：“速速派人，傳宋丞相和袁道長火速入宮！”
“是！”
見大太監(jiān)領(lǐng)命出去后，楊叡才看向月亮，眼神有些飄忽的說道：“唉……彗星襲月呀！”
一段時間后，依舊是這個宮殿。
殿中站著兩人，一個老年儒者、一個中年道士，楊叡在二人面前來回走動著，看著二人問道：“都看見了吧？”
那儒者模樣的老人說道：“看見了，明日的早朝，只怕不太好過?！?p> 楊叡擺手說道：“無妨，朕正好看看，還有哪些人之前沒跳出來，也看看他們都是什么態(tài)度。”
那老者又摸著胡子說道：“臣有一個侄子，一直想去雁門歷練一番，或許明日朝堂上，他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楊叡點頭“嗯”了一聲，然后對那道士說道：“袁卿可算出來了什么？”
噗通——
“還請陛下恕臣死罪?！蹦堑朗恐苯庸蛄讼聛碚f道。
楊叡皺起眉毛問道：“哦？袁卿何罪之有??？”
那道士跪著說道：“臣來之前以‘彗星襲月’妄測國運(yùn)，只看到了零星一點，便受國運(yùn)反噬，傷到了根基，沒有數(shù)月時間難以復(fù)原……”
楊叡的眼皮跳了一跳，吸了口氣笑道：“哈哈哈，愛卿因國事受傷，何罪之有？反而當(dāng)賞，你想要什么？”
那道士趴在了地上回道：“微臣魯莽，險些誤了大事，實在慚愧，不敢言賞?！?p> 楊叡點了下頭說道：“嗯，那就留著，等以后一起吧?！比缓蠛鋈挥忠苫蟮恼f道：“唉？袁卿你怎么還跪在地上，朕剛才沒讓你起來嗎？”
“呃……謝陛下”，那道士起來接著說道，“許是臣受了傷，導(dǎo)致耳朵不太好，才沒有聽見?！?p> “嗯，那愛卿你之前，都看到看到什么了？”楊叡坐下后接著問道。
那道士忽然嚴(yán)肅說道：“呃……彗星襲月而東落，東方不日恐有大災(zāi)?！?p> ……
在進(jìn)去小半個時辰后，那道士和老儒一起出了宮門。
那老儒本準(zhǔn)備打個招呼便上轎離開，卻又聽那道士說道：“宋丞相且慢走，我方才觀你面相，知你明日應(yīng)當(dāng)早起為妙，否則恐怕將有禍?zhǔn)掳l(fā)生?！?p> 宋丞相聽了撫著胡子說道：“多謝袁道長了，老夫年紀(jì)大了，睡的少，平日里就起的早。不過……袁道長不是傷了根基。數(shù)月方能恢復(fù)嗎？”
“咳咳?！蹦窃篱L咳了咳說道：“呃……那個……相面還是勉強(qiáng)能相的?！?p> 宋丞相拱了個手說道：“哦~老夫就謝過道長了?！?p> ……
次日，三月十七
丞相府
丞相府離皇宮不遠(yuǎn)，這是宋丞相拜相后賜給他住的，因為他年紀(jì)大了，還特地允許他在府上辦公。
宋丞相昨晚沒太睡好，今天早上比往常早起了了半個時辰。他草草吃完了飯，就向書房走去，因為管家告訴他，昨晚有一封加急奏折送來了。
進(jìn)到書房，開封了奏折打開一看，宋丞相就是神色一肅，他快速看完了奏折，當(dāng)他看到奏折落款時，神色有些復(fù)雜。
宋丞相收起奏折，取了一塊令牌，坐轎前往皇宮。到了皇宮門口，宋丞相從轎中出來，拿出令牌。
宮門口的守衛(wèi)接過對照來，辨認(rèn)后只放了宋丞相一人進(jìn)去。
……
寢宮
楊叡昨晚并沒有去那個妃子的宮里留宿，也沒召妃子來侍寢。今天一大清早的，就被大太監(jiān)叫醒，說是丞相進(jìn)宮了。
宋丞相有些氣喘吁吁的進(jìn)來時，楊叡剛剛穿好衣服不久，他看著進(jìn)來的丞相說道：“丞相怎么來的如此匆忙？”
宋丞相沒有直接回答，他把那封奏折遞給大太監(jiān)，然后說道：“還請陛下過目。”
“哦？”楊叡把奏折接過來，打開來看，越看越是高興，他笑著說道：“哈哈哈哈，朕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個陳留相楊德祖倒是個人才?！?p> 宋丞相微笑著說道：“陛下，實不相瞞，德祖是我教過的最有天分的學(xué)生。”
楊叡抬頭，看著宋丞相說道：“哦？他是你的學(xué)生？”
宋丞相點頭說道：“正是，我尚未出仕之時，他也曾手持經(jīng)書叩問于我?！?p> 楊叡將奏折在手上拍了拍，隨后說道：“朕以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
宋丞相摸了一下胡子說道：“呵呵，自從老臣出仕以后，他便和我疏遠(yuǎn)了……”
宋丞相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或許在他看來，我就是一個表里不一的小人吧？”
楊叡帶著笑意說道：“哦？這么說，宋卿你這個學(xué)生還是個剛直之人？”
宋丞相聽了點了下頭，也笑著說道：“他倒的確是如此，只不過老臣怎么感覺，陛下好像是在說……老臣是個阿諛之輩呀？”
“哦？朕可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天下應(yīng)該有許多人這么想”，楊叡舉了一下奏折說道，“包括你這個學(xué)生”。
說著楊叡走到宋丞相身邊，微一躬身說道：“讓潛溪公名節(jié)受損，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p> 宋丞相見了直接跪下，口中說道：“一切為了陛下，為了大景?！?p> 楊叡扶了一下宋丞相，然后說道：“朕都知道，宋卿且去吧?！?p> 宋丞相離開去準(zhǔn)備早朝后，楊叡回頭把奏折遞給了大太監(jiān)，然后說道：“劉保，拿過去，等他們都說完了，你再念給他們?！?p> “還有……”
……
一年之中，除了國慶大典和有限的幾天外，大部分的臣子是不用也不能來上朝的。
而在一般的時候，通常也只有在京城的，五品以上的臣子才能上朝。
太極殿，卯時正。
文武百官分別在宋丞相和一個“大胡子”的帶領(lǐng)下，排著隊進(jìn)入殿中，他們站好之后，楊叡才走出來做到龍椅上。
這時就聽大太監(jiān)劉保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大太監(jiān)的聲音如同在每位臣子的耳邊喊出。
這句話一出，群臣全都疑惑不解，因為楊叡算是極其勤奮的皇帝，以前上朝可沒有這一著啊。
大太監(jiān)看著下面的群臣，有人在交頭接耳，切切私語，皺了皺眉頭，又用更大的聲音喊道：“肅靜！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太監(jiān)這次剛喊完，在文官這側(cè)，站得較為靠前的一位中年官員出班來說道：
“陛下，臣有本奏，臣彈劾太監(jiān)劉保，咆哮朝臣，君前失儀，惑君怠政，干涉朝綱，以至天生異象，臣請斬此撩！”
臥槽——
劉保臉色一黑，心里想著：“姓魏的，咱沒招惹你吧？”他趕緊沖楊叡跪下說道：“陛下，奴婢……”
楊叡見這位走出來，也是眼皮一跳，又聽見這位把槍口對準(zhǔn)了劉保，心中也是松了口氣。
楊叡對跪著的大太監(jiān)擺了下手，然后說道：“魏卿，這并非是朕怠政，朕昨晚忽然身體不適，現(xiàn)在依舊頭疼，所以今日想早些下朝?！?p> 聽了楊叡這話，站在宋丞相身邊的老者便又要出班，卻又聽有人說話。
“陛下身體欠安仍舊堅持上朝，實為萬世明君之表率，此乃我大景之福??！”
“咳咳，嗯，費(fèi)卿過譽(yù)了?！?p> 被搶了兩次的老者，這次直接一步邁出，老者在出班的同時，還轉(zhuǎn)頭瞪了一眼那個笑的像菊花似的胖子。
老者轉(zhuǎn)過身來，手上拿著象牙笏板說道：“陛下，呃……”
“咳?！?p> 這位老者頓了一下，明顯是有些被前面的兩人帶偏了節(jié)奏，他瞅了一眼笏板，才緩緩說道：
“昨夜二更，天見異象，彗星襲月而東落，此非吉兆也。古之見此象也，多為朝政有失，臣請陛下明鑒?！?p> 楊叡聽了這老者的話，正了正身子點頭說道：“嗯…王太傅所言甚是，諸卿以為，我大景的朝政哪里有失當(dāng)之處？大可以提出來，知道哪處有誤，方可改正?！?p> 下面的群臣又是一陣切切私語，三五個呼吸都沒人出班。有人剛想出班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說道：
“陛下，臣以為我大景朝政之弊，首在取仕之法！”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朝臣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那聲音接著說道：“征辟之法雖可得高才名士、在野之賢，卻有公卿以為籠絡(luò)人心之器；察舉本為孝廉茂才、賢良方正之士所設(shè)，如今幾成世家之……”
楊叡聽到這里忽然打斷：“魏卿所言切中利害，可有解決之法？”
“呃……”
魏卿剛想回話，又被楊叡打斷：“魏卿回去好好想想，寫一封折子遞過來?！?p> 魏卿答道：“是?！?p> “除了取仕，還有呢？”
官員們紛紛出班發(fā)言，比較有代表性的幾個如下：
有一位崔姓官員提到了“賦稅不均”，認(rèn)為清河郡賦稅過重，可以減上一減。
另一位鄭姓官員提到了大景某些郡縣“基礎(chǔ)教育”不過關(guān)，言說鄭家可以派人幫助建立私學(xué)。
有一位謝姓官員提到了大景軍隊冗余，應(yīng)當(dāng)裁剪軍隊，削減軍費(fèi)。結(jié)果驚醒了剛打上瞌睡的“大胡子”。
“大胡子”差點動手，呃……應(yīng)該說已經(jīng)動手了，要不是楊叡喊“住手”喊的及時，這位官員就要飛出去了。
楊叡看著這個被拉開的“大胡子”，感覺腦袋真有點疼了。楊叡隨口對他說道：“何將軍，你對此事有什么看法?！痹捯怀隹冢瑮顓本秃蠡谡f了。
何將軍發(fā)出來一陣“哈哈哈”猶如杠鈴般的笑聲后，他說道：“我大景的弊端，外是吳、梁，內(nèi)為平、涼，且給我十萬大軍，讓我?guī)捅菹乱灰黄搅?。?p> 楊叡聽了只好說道：“咳，何將軍，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p> 那“大胡子”又說道：“唉，陛下，我是說真的……”
楊叡又無奈的對他擺了擺手，然后給宋丞相使了個眼色，宋丞相微微點頭，然后開始伸手扣耳朵。
一個站在文官隊伍后側(cè)的年輕人看到了這個手勢，他立刻出班說道：“諸位大人謬矣，王太傅謬甚?！?p> “凡有‘彗星襲月’必為國君失德，臣請陛下下‘罪己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