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沈良離家兩個多月了,在家中獨守空房的張迎,癡等著良人歸來的她,并不是如一般女子那種凄凄慘慘戚戚,閑下來的時候,自然也會想沈良。但張迎作為一個獨立的女子,她有自己的事業(yè),平日里便很充實。
但這幾日,張迎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事情的起因,是因為自己的一個伙計家中出了變故,這個伙計不是別人,就是那個叫李二的。
李二本是一個老實巴交的男子,雖然沒有什么大的能耐,看起來甚至有些木訥,但為人踏實肯干,真正學習起制酒的技術(shù)來也表現(xiàn)出來比一般人更加獨特的天賦,當然這種天賦或許因為他不善言辭,所以能踏實下心來研究吧。
如果用當代人的眼光看,這個人更像是一個理科宅男,甚至有可能是一個學霸。當然,這種人在漢代并不被人看得起,儒家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高遠博大中,并沒有給格物的人留下一席之地,如李二這種人,也就是一個匠人而已,而那時的人也不會為工匠冠以“工匠精神”這種高尚的頭銜。工匠,甚至不如一個農(nóng)民的地位更高,這便是漢代工匠的普遍待遇。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張迎處兢兢業(yè)業(yè)的勞作,一門心思的釀出更優(yōu)質(zhì)的酒出來,僅此而已。某種意義上,在張迎這里李二找到了自己的生命意義,至少是被像一個真真正正的人看待了。
張迎發(fā)現(xiàn)李二的異常,是在一次點查的時候。
雖然張迎并不再親手釀酒,但作為掌柜的她,對自己管轄下的這些酒的釀制過程,還是會事必躬親的去把關(guān)質(zhì)量。
那日,正值糧食和酒曲配比完成,在蒸煮前,張迎便如同往日一般,過來點視。
偌大的釀酒房內(nèi),此時已經(jīng)擺滿了不可計數(shù)的酒缸,配比好的糧食在入煮前裝在整齊的器具中。張迎一份一份的點視著,不時的用手抓起一撮,查看糧食中酒曲的配比量。
在某一處,張迎停了下來,仔細端詳了片刻,便喚來一個伙計。
“這些糧食,是誰負責的?”張迎指著面前的一處問。
伙計拿出一個本子,迅速的翻看著,然后回答道:“回掌柜的,是李凌?!?p> 這人口中的李凌,便是別人嘴里的李二,李凌的釀酒技術(shù),在這許多師傅中向來是獨樹一幟的,但今日的配比明顯是有些異常,張迎憑借自己的經(jīng)驗判斷,這種配比明顯不是新的技術(shù),恐怕是釀不出好酒的,更有可能根本釀不出酒來。
以張迎對李凌的了解,他不至于做出這等事來。
“可能是失誤了?”這是張迎的第一反應,但在查點完李凌配備的所有糧食后,張迎發(fā)覺沒這么簡單,因為即便是失誤不可能所有的都失誤,且每一處的配比量明顯雜亂無章。
“待會兒讓李凌來找我一下?!?p> 張迎如是吩咐了,接著繼續(xù)檢查完了所有的糧食。
之后,張迎回到自己的住處,這之后不久,李凌按著張迎的要求,自己找到了她。
李凌到時,客廳內(nèi)張迎已經(jīng)等著了,此時也只有小蓮侍立在一側(cè)。
李凌走了過來,依然的木訥,但眼神中又透露出來一種不一樣的神色,那是一種近乎死亡的絕望。
僅憑著這眼神,張迎便感覺到了異樣,于是接下來的第一句話,張迎已經(jīng)跳過了釀酒的事,直接問道:“李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沒什么。”雖然嘴上說沒什么,李凌的眼神卻在躲閃。
“李凌,你我共事時間也不短了,你有沒有事,我一眼便知道,不管是什么事,但告知我無妨?!?p> “我……這是小的私事,還是不要麻煩掌柜的好……”
“什么私事,我說過,咱們這里的伙計就是我的兄弟姐妹,有事便說出來,不要和我見外。”張迎無論之前在自家,還是現(xiàn)在在糜家也都是掌管一方生意的,此時說起話來,便有領(lǐng)導的氣勢。
“我……唉!”話還沒說,李凌先嘆了一口氣:“此事本來難以啟齒,可如今在掌柜的面前,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我家……妻子……”
李凌的話語并不生動,甚至許多的語句是不通順的,但還是大概的表述清楚了事情經(jīng)過......
他的妻子前幾日去集市上買東西,恰巧被陳司家的浪蕩公子看見,那陳家公子便見色起義,開始百般威脅誘逼,大約一個多月的時間,李凌和妻子活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直到前幾日,趁李凌外出的時候,陳家公子便潛入李家,將李凌妻子禍害了。
講到此處,李凌已泣不成聲:“……俺家里性子烈,陳家公子走后,便投河自盡了……嗚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的李凌便再也控制不住。
男人的啜泣聲傳過來,加上前后描述,早撥動了張迎的情緒,激起一股股的怒氣,一旁的小蓮也氣的直攥拳。
“那你可去告官了?”
李凌磕磕絆絆的說著,有些話甚至不成句子:“嗚嗚……告了,可如今天下動亂,他們的眼里都是錢......權(quán),陳家家大勢大,......用錢,官家只說沒有證人證據(jù)......我們這些小門戶的,那里還有人替我們伸冤......”
李凌向來不善言辭,張迎倒是聽出來了大概意思,安慰道:“李凌,你且節(jié)哀,這事既然我知道了,自然要替你討回公道!”
“謝掌柜的......但沒用的,您沒必要為了我這樣一個匠人得罪權(quán)貴......事已至此,該做的我會傾家蕩產(chǎn)的去做......但您真的沒必要蹚這趟渾水。”
漢代的時候,一般的莊園內(nèi)自然也會形成自己的私兵部曲,遇到危險的時候,這些兵力組織起來自保是有的,但為了個別人去得罪權(quán)貴的事,大致是不會有的。
張迎不去管這件事,本身其實說不上什么。但張迎骨子里帶著一股的倔強,且天生的又有正義感,遇到這種事便忍不住要出頭。
當然,張迎并不是說直接去私下武力解決這些事,她想著通過官方,希望能引起當官的注意。
......但,前期的試探令她十分的失望。
官員的搪塞,官場的腐敗,甚至官官相護,圖財圖色,這些最后打消了張迎通過正常途徑解決問題的打算。
但張迎失望之后,并沒有絕望,反而激起來她的斗志和決心,決定通過自己莊園內(nèi)這些勢力,與那陳司公子處討一個公道,具體怎么樣她甚至沒有想清楚
......或許是殺人償命吧。
但這些事,想是一方面,真正做起來,才發(fā)現(xiàn)沒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直到遇到這種事,在某些時刻她才有些懷念沈良。如果他在,或許能夠想到更好的辦法解決,但可惜此時他不在。但事已到此,張迎便下定了決心要把這事做好。
下定了決心的事,張迎是必須要做的,雖然這次或許會真的遇到麻煩,但如陳家公子這種社會敗類,這種人竟然還逍遙法外的活在世上,而且還惹到自己頭上,張迎決意要除了他。
事情便在這種情緒中,有序的展開了。
私下打探了陳家公子的行蹤,之后張迎帶了二十幾個親信,就在陳家公子的一處別院把他圍了起來。
“砰!”
一聲悶響,這處別院的木門被從外面,用暴力打開。
二十幾人一擁而進,之后張迎領(lǐng)著李凌走了進來。
此時,陳家公子已經(jīng)從屋內(nèi)走出來,望著這二十幾人的陣仗,似乎不以為意。
“呦,這幾位是來干嘛了?為何無端的踹了我家的門??!”
對于陳家公子的無視,張迎有些氣憤,問到:“無恥之徒,你可認識此人!”
陳家公子便是一臉的賴皮像:“這是何人啊,不認識......”
“好,那本姑奶奶提醒你一下,這便是李凌......”
陳家公子做出恍然大悟狀:“哦......呵呵!”
“你笑什么?”
“沒事,李二,你家妻子倒是不錯......嘻嘻!”
“你......王八蛋!”李凌紅著眼,似乎要吃了陳家公子一般。
“呦,嘖嘖嘖,干嘛呢?啊?。勘竟涌淠慵移拮悠?,那是給你臉,別他娘的給臉不要臉啊!”
張迎怒道:“你可知道,李凌的妻子前幾日死了!”
“哦,哪又如何,與我何干吶,?。。俊?p> 此時,張迎這邊也有二十幾人,除掉這個潑皮自然易如反掌,張迎倒也不再廢話,直接道:“算了,不再與你費口舌,來啊,給我上!殺了他!”
陳家公子撇著嘴,一臉的不屑:“呦,嚇死我了,誰來救救我!”
這句話音剛落,突然從四下里涌出來幾十號人。
勢力馬上扭轉(zhuǎn)了,張迎這邊立刻處于弱勢。
接著,陳家公子輕輕揮手,張迎這些人便被以絕對優(yōu)勢制服了。
此時,那貴公子便輕佻的走到張迎身邊,賤笑道:“呦,長的不錯哦,比李凌的妻子好看多了,嘻嘻!”
張迎惡心的將臉扭到一邊,便在這頃刻間,許多胡思亂想從張迎的腦海一一閃過。
“或許今日要栽在這里了......”
......
“或許貞潔不保了?!?p> ......
“那樣,我就一死了之!”
......
“夫君啊夫君,沈良啊沈良!”
......
或許張迎此時也有些悔意,自己不該如此大意,可惜一切似乎都來不及了。
陳家公子惡心的笑著,下一刻張迎最害怕的一幕出現(xiàn)了,只見他的手慢慢悠悠的伸了過來。
“掌柜的!掌柜的!都是我害了你啊......”
李凌在哭訴,下一刻,陳家公子淡淡的說:“太聒噪了,掌嘴!”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了下去,李凌的半邊臉馬上紅腫起來,鮮血從嘴角里流出。
接著,陳家公子的魔爪伸的更近了......
“夫君......”張迎默念著,一行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正在這節(jié)骨眼上,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慢著!”
陳家公子抬頭看時,是更大的一支隊伍,不過仔細一瞧,倒放下心來,這分明是父親的人。
“張百夫......吳百夫......你們都回來了?”陳家公子面帶驚喜。
那幾個領(lǐng)軍的頭領(lǐng)進了這處別院,看了一眼這架勢,張百夫長問到:“這是......?”
“哦,這是糜家一個掌柜的......一言難盡......父親呢?”
張百夫似乎沒有理他的意思,倒是對這個糜家女掌柜的有些興趣:“莫非,是糜家姓張的那個女掌柜的......沈良的妻子?”
......
張迎并不認識這個什么百夫長,只是這幾人的到來,似乎暫時的停止了陳家公子對自己的迫害。
接著,在陳家公子應下張百夫的那句話,道:“是啊,莫非張百夫你對這個女子有意思?哈哈......”
便在這笑聲中,張百夫先走到張迎身邊,將她從陳家公子人的手里接了過來,然后緩緩的拔出了刀。
便在這一眾人的疑惑中,在與陳家公子相視微笑中,那個張百夫突然的一聲暴喝。
“??!”
“噗!”
手起刀落!
再看時,陳家公子的腦袋已經(jīng)滾落在地。
張迎吃驚的看著。
接著張百夫命人控制住了陳家公子的人,然后納頭便拜。
“你們......”張迎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夫人,一言難盡?!苯又?,更令張迎吃驚的,說到:“......不過此時我們皆是沈?qū)④姷娜?!?p> 張迎吃驚的看著這幾百人跪倒在自己的裙下,某一刻,似乎感覺到是沈良送來了隔空的馳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