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磁共振室里,旬陽在醫(yī)生指示躺上了機器,被推進圓筒嗡嗡低鳴聲中。借著沉悶的時空,整理思緒。
早上,吃著祝鳴準備的簡單早餐時,門被敲響了。
祝鳴放下咬了一口的單面煎蛋,起身去開門。
“你是?”祝鳴開門看見一個精干的中年男人,捧著一束鮮花站在門口。
“唔?噢,我走錯門了?!睂Ψ姐读藥酌腌?,轉身就走。
“你是找旬陽的嗎?”祝鳴沖著電梯方向輕生問,沒有得到回應。
“怎么了?”旬陽似乎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坐在椅子上呼叫。
祝鳴走回餐桌,吞吞吐吐:“說是走錯門了。但我怎么覺得是找你的?”
“哈?那你抓他進來,讓我看看。”旬陽半真半假地說。
吃掉盤中的蛋和吐司,旬陽打開手機上的電子門鈴監(jiān)測去找答案。
是趙晨,確實是趙晨,拿著旬陽喜歡的正當季的芍藥為主的花束。
她怔在椅子里,都沒聽見祝鳴請示她能不能收盤子去洗。直到祝鳴直接站起來,躬身過來取走餐具,她才尷尬地關上手機屏幕。
前天上午來看腿,沒有當天合適時間的核磁共振,怎么也要排到傍晚的檔期,干脆約了隔天的當出門散心,充分利用公司的商業(yè)保險。
躺平放空的這會兒,旬陽又在內心戲排演,估算著趙晨應該是從同事那知道她摔傷病假的,才直接上門的,雖然他的入職日期還沒有到,應該是下下周二。
十五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旬陽下床整理好衣服,門打開那會兒,她心理上是排斥面對祝鳴的。前幾天兩個人的曖昧甜霧,被趙晨的上門,沖擊得一絲不剩。
祝鳴沒有什么不好,趙晨也沒有什么好,但人和人就是沒法放在一塊兒比。
祝鳴過來扶住旬陽,以為她的身體僵硬,是由于還沉浸在前面檢查的幽閉中沒緩過來。
“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祝鳴的聲音總是那么柔和的低音炮。
“躺累了?!毖枒袘械貞叮骸叭ズ葌€咖啡吧?”
“早餐不是喝過了么?一天不能喝太多,會流失鈣的?!弊xQ拒絕的出發(fā)點也挺慈愛的。
“可是真的有點困?!毖枅猿?。
“那簡單吃點東西,送你回去休息吧?!弊xQ征求意見:“然后,我去參加一個活動。”
旬陽想快些獨處,也不忘裝懂事地說:“不餓呢,我先回去睡覺吧,不用送我,你忙工作要緊?!?p> “也算順路,打車把你放到樓下?!弊xQ說。
車到樓下,祝鳴扶旬陽下車。
旬陽表示自己沒問題,催祝鳴先去忙他的事。自己電梯上了樓,去安全通道。垃圾桶旁,那束花還在。她想拿回屋了,轉念想到祝鳴晚點回來看見不合適,于是僅抽了幾枝芍藥。
回家插瓶、拍照,發(fā)了一條僅趙晨可見的朋友圈,只有圖,沒有文,一時想不出配什么文。至于送花的那個人能不能看見,什么時候看見,就不可控了。
天氣預報不準,說是有小雨,大風一刮,過個馬路已經半身濕透。
邊瀞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到超市對面的馬路等車。本來只是想買做泰國菜必須的配料,老鼠進了米缸根本剎不住車,這個想買,那個感覺也用得上,磨蹭了近一個小時才出來。
旬陽來催:“人呢?遲到!”
“排隊剛出來,二十分鐘到?!边厼s回復。
“下雨天還有人去排隊啊?”旬陽不信。
“人人都以為沒人就都來了吧?我都后悔了,就應該叫外賣得了?!边厼s又累又無奈。
“可以啊,那我先點個外賣,墊吧一下?!闭邢聭?,旬陽等的就是這句話。
“不用了,我買了冷面,一到就可以吃。雨大,外賣沒有我快?!边厼s上了車,發(fā)起一通語音:“把筷子和盤子準備好!”
人肉快遞到達的時候,李醫(yī)生來開的門,一把接過購物袋,拋下還在換鞋的邊瀞,噼里啪啦翻出可以先吃的東西。
“你太不靠譜啦。我們都等餓了?!毖柛C在沙發(fā)上嚷嚷。
“哈,原定的時間這會也應該還在煮,沒開飯呢?!边厼s不接受這個帽子。
李醫(yī)生打圓場道:“下雨天嘛,能夠來已經是真愛啦?!?p> “李醫(yī)生好!”邊瀞補上問候,接著又詢問朋友的病情:“那個女的,腿到底有事沒事?”
“箱子撞的那下肯定沒事,自己膝蓋不好,還去爬山,是真發(fā)炎了。年紀大了,膝蓋真的快不行了。”李醫(yī)生說。
“嘿,說誰年紀大呢?”旬陽表示不滿。
“你這還去做核磁共振,劇評家被醫(yī)藥費嚇跑了吧?”娜娜何從洗手間出來。
“又不用他付錢。人家本來也就是來參加一個三天的活動的?!毖柦忉?。
“今天早上走的?你怎么也不留人家過周末?”娜娜何故意嘲笑。
李醫(yī)生急著說:“哎喲,我可是確認人走了,才敢來的?!?p> “改簽機票多麻煩呀?我那么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可不給別人提不適當的要求?!毖栍樞χ?,下意識地瞄了一眼茶幾上的芍藥。
周四晚上祝鳴很晚才回來的。旬陽聽見他開門的動靜,佯裝睡著了,以躲避對話。
第二天上午等她起床,祝鳴在客廳的餐桌上打電腦??匆娝鰜?,起身把面包片放入機器加熱,并溫暖地問候:“早呀?!?p> “早?!毖柋疽詾樽约耗敲赐砥?,祝鳴可能已經出門了。
“我今天從午餐會到晚上,下午有個座談會要去做嘉賓?!弊xQ把牛奶倒進杯子,放在桌上。
“哎呀,好想去聽你演講呢?!毖柌恢雷约旱奶撉榧僖鈺粫宦牫鰜怼?p> “你去的話,我會緊張的說不出話的。”祝鳴連拒絕都拒絕的很文藝,“本來應該陪你一起吃午飯的,但昨天活動遇到的一個朋友,今天要幾個人一起談點事?!?p> “工作要緊?!毖栠€是那句話。
“可是,明天早上我就要回去嘍……”祝鳴皺眉表示不舍。
“來日方長嘛?!毖栃睦锔械揭魂囕p松,暗罵自己怎么那么沒心沒肺。
“看來中看不中用???”李醫(yī)生遞了面碗給旬陽,把走神的她拉了回來。
其他兩位跟著起哄。
“你們都什么思想?睡的客房!客房?!毖栚s緊撇清:“別忘了,我目前可是殘疾人士?!?p> 李醫(yī)生嘆口氣:“殘疾,這個人設玩的,虧了吧?”
娜娜何吞下口中的面,表示肯定:“柏拉圖啊?我支持你!”
“要你支持?別人都有資格,就你最沒資格,你就別柏拉圖啦。”旬陽不領情。
李醫(yī)生想起包里的護膝和護腰,取出來扔到沙發(fā)上:“保養(yǎng)好身體是真的?;仡^蹦跶不動了,就什么都白瞎。”
旬陽拆開護膝,就往腿上套:“這個好,給膝蓋分散一下壓力。應該我去爬山前就給我呀?!?p> “誰知道你出去玩了???再說不傷了膝蓋訛得著男人么?但我真的不太能夠接受文藝男的手,竟然那么難看?!崩钺t(yī)生說著,一臉嫌棄地比劃著祝鳴的手指長度。
娜娜何火上澆油道:“哈哈哈哈哈,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注意到?那天播小龍蝦我就注意到了?!眱蓚€人為默契擊掌。
“大手抓草,小手抓寶!”旬陽試圖辯駁。
“小手不是手指粗短,好嗎?”李醫(yī)生糾正。
“嘿,你怎么會注意到?他好像都沒進你診室。”旬陽質問。
李醫(yī)生回復:“我是專業(yè)人士,好吧?扶你進門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再說了,有寶么?”
“有個寶…貝…女兒。英年早婚、早離?!毖枃@氣。
“怪不得你沒下手。”李醫(yī)生豁然明白了。旬陽不介意做后媽,但對于做女孩的后媽,是排斥的,因為她了解自己是一個比較直的性格,而女孩通常比較麻煩,如果玩起繞彎彎、搞綠茶什么的,自己忍受不了。當然,她和祝鳴還遠遠沒到考慮那些的份上。只是一打聽到對方離婚有個中學生女兒,一下就熱情降了,頭腦冷靜下來了。
邊瀞轉移話題:“你這落日珊瑚快蔫了。給你換換水,剪剪枝吧?!?p> 芍藥本來的熱烈的桔紅色,在第四天已然褪成香檳色,一日一色,越變越淺,因而得名——落日珊瑚。
娜娜何敏銳地指出:“這花不能是劇評家買的吧?”
“我自己買的呀?!毖柪淅涞鼗貞?。
有些事,懶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