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安錯愕的看了我一眼:“呈樹,她聽到你的名字反應好強烈呀……咋回事?”
“……”我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本來,我是想一直的隱瞞下去。
“我只是很喜歡他的詩……”姜宗培忽然忍不住說,眼淚已經(jīng)“撲噗、撲噗”掉落了下來,喃喃吟道:“
如果可以,
我寧愿活在夢里。
夢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如果可以,
我寧愿不再回憶過去,
讓過去湮滅在無限黑洞里。
如果可以,
我寧愿重活一次,
用心的把所有的遺憾都補齊……
每當聽到這首詩,我都會莫名其妙的哭出來。”
說到這里,姜宗培用手帕擦了擦眼淚,突然又神經(jīng)質(zhì)的問:“你剛才說:這段時間一直在擔心他。你擔心她什么?”
霞安道:“他的好朋友忽然失蹤了,他這段時間都在尋找,連電話也不敢給我打一個,所以我很擔心?!?p> 姜宗培道:“他的朋友什么時候失蹤的?”
霞安道:“就是他從西安來到洛陽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們派人來這里尋找‘遇見樹先生’的那一天。”
姜宗培瞪著美眸,道:“你既然擔心,為什么不替他去找,偏要讓他一個人出來自己找?”
霞安道:“因為他說過,要我在洛陽三院等他回來的?!?p> 姜宗培道:“那你為何不在那里好好等著,卻自己跑來了?”
霞安道:“因為擔心?!?p> 姜宗培忍不住笑道:“莫非你在他的身上裝了追蹤器?”
霞安沉默,玉晶竟然忍不住偷偷笑了。
“流浪詩人,你的朋友怎么會忽然不見了呢?”姜宗培忽而問我。
我突然感覺自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我也想不通,所以我正在找他?!?p> 姜宗培道:“來這里找?”
我紅了臉,道:“嗯!”
姜宗培道:“你的朋友難道會在我這里躲起來,而且已躲了好幾天?”
我輕聲回道:“我不是在你這里找,而是在整個竹林鄉(xiāng)找。而且,我也不是在找他的人,我是在找他的尸首。”
姜宗培微微皺眉道:“他的尸首?他的尸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嘆口氣道:“他最愛的女人就住在這里,我想他一定已經(jīng)被最愛的女人殺了,再把他的尸首埋在這附近的竹林里!”
姜宗培道:“既然是他最愛的女人,難道也會殺她?”
我被追問的應對不暇,手忙腳亂的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他雖然很愛這個女人,但是這個女人卻不愛他。而且殺他的人也不一定是他最愛的女人,可能是別人?!?p> 姜宗培道:“別的什么人?”
我咬咬牙道:“譬如說他最愛的那個女人的丈夫。”
“有可能?!苯谂帱c點頭,似乎終于明白了什么,把臉轉(zhuǎn)到霞安的方向:“這位女性朋友,你擔心這位流浪詩人也會被殺掉?”
霞安面無表情道:“為什么不會?每個人都可能被殺的,甚至連老天爺都有可能。”
姜宗培吃驚道:“老天爺也可能被殺?為什么?”
霞安道:“就因為我不知道為什么,所以我才要帶他走!”
姜宗培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想得太多了,一個別人的老婆,本不該為別人的丈夫操心這么多!”
霞安看著姜宗培,看了很久,才慢慢的問道:“誰說我是別人的老婆?”
姜宗培道:“我猜的。”
霞安道:“你就猜的這么準?”
姜宗培道:“沒有百分之百準,也有百分之八九十……”
霞安冷笑道:“是不是因為我說的話,聽起來就像別人的老婆?”
姜宗培又笑了,道:“至少你看來絕不像是他真正的老婆?!?p> 霞安又看了姜宗培很久,忽然嘆了口氣,道:“你這個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作聰明,該猜的猜不準,不該猜的你反而亂猜一通?!?p> 說完,霞安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美眸慍怒:“呈樹,你到底跟不跟我們走?”
“等我找到了喬治,就會自己回去,你不用擔心……”
我的話音未落,霞安的人影一閃,已消失在門外。
“呈樹達……你自己多保重?!庇窬滩蛔⌒α诵Γ婚W身也出了老院子。
我看了一眼姜宗培:“小姐姐,我去送送他們,馬上回來。”
姜宗培的嘴唇動了動,有些蒼白的臉瞬間更白,勉強的沖著我點了點頭。
姜婉想要跟過來,卻被她喝止了。
“小婉,不用擔心,他會回來的?!彼@句話不知道是說給姜婉聽,還是說給我聽,或是說給自己聽。
我看了姜宗培一眼,低頭沒有說話,出了門。
我不相信教獸真的是殺害周雅的兇手。
他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騙喬治主動現(xiàn)身。
※※※
混凝土鋪成的整潔村道上,霞安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著,走得很快。
玉晶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等到了村頭的大水塘前,就能遠遠的看到玉晶的房車。
我加快腳步,追了上去:“霞安你等一下?!?p> 玉晶回頭,似乎半點也不吃驚。對我使個眼色笑笑,繼續(xù)往房車前走。
顯然,他并不準備當電燈泡。
“你——怎么追出來了?”霞安問,一抹凄涼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她看來比我鎮(zhèn)定得多。
“我出來送送你。”我凝視著她,依然是披肩的長發(fā),深邃而智慧的眸子,和修長的身段。
一件深冷色調(diào)和極簡的連衣裙,一股禁欲風。
“她就是姜宗培,對不對?”霞安劈頭蓋臉的問了一句,腔調(diào)中滿是火藥味兒?!罢媸亲鲑\心虛,居然不敢承認,還酸不溜溜的當著我的面背誦你的詩,用那樣的語氣質(zhì)問我,真是可笑之極。”
我承認自己真是低估了霞安的第六感。
她不知何時早就猜出了姜宗培的身份,而我還以為自己隱瞞得很成功。
我靜靜地看著霞安沒有說話,猜想姜宗培肯定也認出了霞安。
是我,讓互不相識的她們成為了情敵。
“呈樹,你為什么不說話?”霞安見我保持著沉默,臉色更加灰敗了,猛然向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焦急的跺了跺腳:“你一直放不下她,對不對。你當年拋棄我就是為了她,是不是?!?p> “霞安,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我們當年的事與她無關(guān)?!蔽覜]想到過去了這么多年,霞安仍然如此在意我“拋棄”她的事,“我到開封后,聽朋友說她的眼睛瞎了,便過來看看她。”
“你不能留在這里,你必須跟我走?!毕及矐B(tài)度堅決。
我握緊了她冰涼的手:“霞安,我已經(jīng)到了中年,很快就要老了。我只是想陪她一段時間,彌補心中的一點遺憾?!?p> “陪她一段時間?”霞安生氣道:“鐘薇知道你在這里嗎?你這么做對得起鐘薇嗎?哼,你如果不跟我走,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告訴鐘薇,告訴她:你和老情人在一起鬼混!”
霞安何時變得如此潑辣,甚至還有些婆婆媽媽。
我無奈的看了一眼霞安,心道:難道離開姜宗培和你在一起,就不是和老情人在一起嗎?
當然,這句話我不能說出來。
我知道,本來我和霞安、姜宗培兩個是不能見面的。
我們雖然深愛著彼此,卻苦苦的堅守著道德底線,十多年來從不和對方聯(lián)系。
因為我們害怕,見了面,保不準就會愛火重燃。
人是感情動物,受情感操縱,有時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就像一個在異鄉(xiāng)的人,嘴上說著過年不回家,不想回家受累??墒堑搅四旮鶅海遗艿谋日l都快。
更何況是深深的愛著彼此的那些人?
是喬治的病,讓我們打破了這個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