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苛捐雜稅,加上這些年的強制征兵?!?p> 耀揉著眉心看著這些天來,由接待他們的職員收集的簡報,呢喃:
“教國的情況是不是越來越不妙了?”
不,這一句話應該是一個肯定句。
耀在內心如此反駁自己。這一年多來,耀也知道了有人在渾水摸魚,暗中襲擊教國高層們。而作為對策,高層們采取了征兵與戒嚴措施。而這個營地——現(xiàn)在則是被民眾成為“光明之城”的地方,收容了主動或被動離開塞薩佩斯城的民眾,其中,難以為繼的人們比被驅逐的人占比越來越多,甚至占了絕大多數(shù)。
此時,大營地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驚人的四千人規(guī)模,不禁讓人感慨歲月如梭。
“老師……”
接下耀遞來的簡報,認真讀著的愛麗的表情也凝重不已。
“……塞薩佩斯城,是不是要亂起來了???”
“嗯。”
對于自己學生的看法,耀點頭。她對教國高層所采取的舉動沒有覺得什么不對的地方,畢竟,在有危害國家安定的事情發(fā)生后這個措施也是難免的,而單從理論來看,雖然影響重大,但也可以說是效果顯著的一步棋,有可能很快的揪出暗殺高層們的幕后黑手和爪牙。
然而,或許那些教國高層們也沒有想到,下面的人已經(jīng)腐敗到這個時候都會拿特殊時期的權利,胡亂指責他人是刺殺高層的同黨,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來,原本應該是執(zhí)法者的圣殿士兵反而變成了暴徒,加劇了整個教國的動亂。
“這也可以說教國高層吃下來自己親自栽種的苦果了吧?!?p> 耀輕輕的說道。
當她們讀著簡報整理到手的資訊時,客廳的門被一下子推開了,然后一雙精美靴子踏入。
耀和愛麗抬起頭,看向了走進來的光明神騎士——艾克斯。
“是光明神騎士啊,得到什么消息了嗎?”
“情況有些不容樂觀。耀?!?p> 蒙著面孔的艾克斯來到坐滿人的桌子前,緩緩說道:
“現(xiàn)在的塞薩佩斯城完全分化,主教們已經(jīng)對手下失去控制,離徹底混亂不遠了?!?p> 塞薩佩斯城中有太多的暴徒。很大一部分是圣殿士兵逼出來的。開始有民眾不甘被剝削而反抗,加上圣殿士兵內部也根據(jù)隸屬的主教勢力不同,彼此敵對,甚至隨著各種證據(jù)的浮現(xiàn),懷疑對方的主教就是刺殺他們的幕后黑手,從悄悄的打壓報復演變成武力火拼了。教國內部的各種猜疑越來越深。
毫無疑問,此時的光明神教國已經(jīng)處于破敗的邊緣。
“耀閣下,騎士,祭司,以及各位?!?p> 獨臂騎士羅伯平靜的開口。
“我們出手吧,不能看著我們深愛的土地陷入混亂中。讓獵魔人與守衛(wèi)暗中出動,潛入塞薩佩斯城,保護好民眾。不讓民眾亂起來,特別是城中的犯罪分子有可能會四處縱火,打砸搶燒?!?p> “——”
耀抬起眼,詫異的看了獨臂騎士一下,但為了不要對這位成立了守衛(wèi)與獵魔人團的大功臣顯得失禮,她很快的移開視線。耀有點吃驚。因為她沒想到這個建議會出自于強硬派的對方嘴里。畢竟這位一直以來都在防范自己等人對教國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看來在她不知不覺中,這些時日來,所有部長的心態(tài)都有了變化。之前被艾克斯被請來這里的教國人員總算相信了耀等人沒有惡意這件事,因為作為最重要的武裝力量,不管是獵魔人還是守衛(wèi),都授權完全交給羅伯自己來負責,最多也是在看呈交上來的計劃書的時候,給了讓人眼前一亮的建議。
羅伯這兩年來觀察到,耀真的沒有在護衛(wèi)與獵魔人團中安插人手,哪怕獵魔團的機制已經(jīng)成立起來、邁向成熟,也沒有架空他的打算,可謂完全信任了自己。那么一來,他和其他人也付諸了努力,回應那份信任。
其他的部長也沒有表示反對。這時候,幾乎所有能到來的部長都出席了這場會議,只有少數(shù)——里面就包括了艾克斯的義父,米歇爾。對方脫下光明神騎士的鎧甲,穿著農(nóng)民衣服在泥地里和農(nóng)民們商量來年輪作的農(nóng)作物,測試防御寒冷的地膜以及大棚技術,以及病害與蟲害的防范。這位農(nóng)業(yè)部長把耀從地球抄來的知識當作天書放在身旁,從來不離身,連會議都不來。
不過,看到對方如此盡心盡責之后,耀其實也沒有的不滿,反而舉手贊成。
有人能實驗這些自己從地球帶來的知識,測試是否能夠在異世界發(fā)揮作用是再好不過了。
“確實不能束手旁觀?!?p> 對于羅伯的建議,耀沉吟起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恐怕這些人第一個不答應。真是奇怪,起初這些教國人員還擔心她們別有所圖。在見證了這邊各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指示后,這些人反而有把她的話當作天啟的跡象,不斷的進行暗示他們的支持、打探她的想法,巴不得耀等人入主大教堂。
?。ㄎ?,立場相反了吧,你們不是要害怕我鳩占鵲巢,管理教國嗎?)
這些天,耀不止一次在內心如此吐糟。
而且,這些事情好像是在某一天他們悄悄拜訪艾克斯后,才有的變化。
不但語氣和態(tài)度變得更加的恭敬,她發(fā)現(xiàn)對方更有一種類似于信仰的情感。
艾克斯到底跟這些人說了什么?
?。ㄋ懔?,搞不懂。)
耀悄悄搖了搖頭,放棄思考,將這些事拋于腦后。
而她沒有全部接受獨臂騎士建議的打算。
放下了手中的簡報,耀雙手抱于胸前思考一陣子后,開口:
“我知道羅伯先生你的顧慮。但派‘獵魔人’進城的話,這會造成一些問題?!?p> 這時候這么做會有些趁人之危的感覺,哪怕用意是好的,然而問題是自己等人不被信任,事后反而會被借題發(fā)揮。當然,經(jīng)歷教國這一次的巨變之后,如今的教國高層會不會還是同一批人,耀就不知道了。但她不想留下任何把柄。
?。ㄔ鞠胍檬甑臅r間,把這個地方發(fā)展成塞薩佩斯城一樣的程度,以軟實力教國的,現(xiàn)在看來不行。)
在耀的預想中,當?shù)弥@里有一個四千人規(guī)模的居住地存在,塞薩佩斯的教國高層無論如何都不能高枕無憂了。畢竟有一個與自己力量相近的存在,當她們亮出了這邊的肌肉后,他們無論如何都要重視所謂的“希望之城”——哪怕不想,當周圍的民眾看到這里的居民生活居然比他們好的時候,議論壓力也會讓教國高層這么做,除非直接開戰(zhàn)。
但知道自己屠龍者身份,他們真的想要和自己進行武力沖突嗎?
這點又讓人質疑。
而這邊也有了一定的話語權,既有了談判的,能改變許多事??上虑榈陌l(fā)展會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過一些天再看看。在這期間,盡量收集更多關于教國高層襲擊者的資料,我這邊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做‘準備’。”
任誰都知道情報過時的危險性——人們聽到黑發(fā)少女喃喃自語。
雖然不知道對方對象要準備什么,但人們一向來知道黑發(fā)少女喜歡未雨綢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因從,圍在大桌子周圍的人們安靜的聽著,只聽到耀繼續(xù)說道:
“但是,無論如何,獵魔人不能進城?!?p> “……能知道原因嗎?”
羅伯對她的決定感到不解,發(fā)問。
耀回答:
“我想給獵魔人們別的工作……羅伯先生,能請你讓他們去阻攔邊界的外國勢力與流蕩過來的土匪,然后保護好村莊嗎?而且是現(xiàn)在就去,潛伏在村子四周。壞人可不是都會等待好人準備好的。”
現(xiàn)階段的獵魔人還不夠強大,哪怕是在耀和羅伯接近全方位的鍛煉下,當中天賦秉異的人員也僅僅是冒險者當中的“秘銀”階別,還沒有“紫金”階別的出現(xiàn)。而哪怕是前者,也僅僅有八人,只能成立兩個四人的團隊。其他等于“緋銅”、“烏鐵”、“黑鋼”階別的獵魔人加起來也不過一百人。
說實話,要他們要保護范圍寬闊的教國領地并不實際。
?。ńY果還是人手不足啊。)
沒錯,這種程度的力量,想要對付整個塞薩佩斯山脈的魔物與及意外事件還遠遠不夠。真搞不懂教國怎么可以做出驅趕人力這種事情來,在知識的力量下,勞動力永遠都不夠——哪怕夠了,也只是現(xiàn)階段的知識不足以提升生產(chǎn)力而已。
不過。
“即使數(shù)量再怎么少,他們還是武裝力量,直接派進塞薩佩斯可能會引起重大的外交事故,只能讓守衛(wèi)進入暗中維持秩序?!?p> “確實如此,是我忽略了?!?p> 獨臂騎士等部長點頭。
而耀看回手上的簡報后,對暗中襲擊教國高層的隱藏勢力感到擔憂,眉頭皺得更深。而她語鋒一轉,看向了穿著純白祭司服,籠罩上半張臉孔的愛麗。
“但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就麻煩祭司留在這里,和部長們照顧好大營地。準備好更多的物資,畢竟有可能要收容更多的人,”
“——是!”
愛麗用力的咬緊嘴唇,最后語氣肅然的答應下來,只是純白兜帽下的神情有點黯然神傷。
少女祭司的內心想要和老師等人一起戰(zhàn)斗,哪怕也知道對方是為戰(zhàn)力底下的自己的安全著想。但是,她對危險毫不畏懼。而讓少女聽從指示的是,她清楚自己的老師需要一個幫手,為可能爆發(fā)的亂象,調度物資,指示民眾建立更多的房屋等負責后方支援——這些工作可不能拋下。
不讓任何一個前來尋求幫助的人饑餓或忍受寒冷是這里所有人的信念。某種意義來說,在當場的人當中,耀最委以重任的人是她。
感受到自己肩上的重責,在耀視線中的愛麗深深吸了口氣,認真的做出承諾。
“放心的交給我吧?!?p> 愛麗為自己加油打氣般,在胸前前握緊雙拳。
“我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希望!”
“嗯?!?p> 耀點頭,從坐在自己身邊的愛麗身上抽回目光。
然后,她望向了凝實著自己的光明神騎士。
“然后,我和騎士找一天和教國高層們見個面?!?p> **
“快搬走。快把值錢的東西都搬走!”
夜色下,左手包著一層又一層繃帶的安東尼執(zhí)事站在豪華府邸的大門階梯前,呵斥著瑟瑟發(fā)抖的傭人把家具和箱子搬上馬車,他必須要在塞薩佩斯城徹底亂起來之前逃離這里。就在剛剛,他刺死了不愿聽他意見,執(zhí)意留在塞薩佩斯城的傻子哥哥們,因為他們說要與教國共同存亡。
?。▌e開玩笑了,這個國家……已經(jīng)不行了啊。)
另一只手執(zhí)著滴血短劍的安東尼咬牙心想。正因為他是教會人員,所以他才最清楚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何種不可控的地步。以往讓人敬畏的執(zhí)事身份,只要不帶護衛(wèi)走進沒有的小巷里,就會遭遇暴徒——甚至是自己人,圣殿士兵的襲擊。
不管是誰,都在盡可能的收集財富然后逃出這個國家。
“誰要留在這里……是誰???”
安東尼執(zhí)事轉頭,看向了緩緩走進府邸范圍的人影,周圍的士兵也警戒那個身影的出現(xiàn)——最近的暴徒越來越膽大包天,只要人數(shù)夠多而目標看起來很有錢的話,什么人都敢襲擊,不像以前只要露出武器就能把人嚇得屁滾尿流的時代了。
安東尼身邊的士兵們將刀劍橫在身前,準備戰(zhàn)斗。
一個穿著黑色服裝,身材挺拔的男人出現(xiàn)在黑暗中,安東尼這邊的人們逐漸看清楚了那位不速之客的臉孔,緊繃的神經(jīng)也松弛下來。
“你是……蓋爾子爵的管家?!?p> 看清楚在黑暗中出現(xiàn)的人之后,安東尼執(zhí)事松了口氣。
注意到沉默不語的男人慢慢的靠近人群,安東尼詫異了一下,隨即想起什么而冷笑。
“呵,是想讓我?guī)阕邌???p> 安東尼不耐的踢了踢身旁的士兵,讓對方處理。
“該不會忘記你之前和我作對的事情了吧——走開,現(xiàn)在我沒有時間理你?!?p> 說完,安東尼就轉過身去,不再理會這個小插曲。而看見士兵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來,沉默的男管家終于開口。
“確實沒有時間呢?!?p> “知道就好……”
“因為,已經(jīng)要下地獄的你們,沒有時間了。”
忙著指揮傭人搬東西的安東尼聽到這一句話后,一愣,隨即面帶驚恐的轉過身來,發(fā)出仿佛被掐住喉嚨的青蛙一樣的聲音。
“你、你、你是!”
原本伸出手推向男管家肩膀,讓對方滾蛋的士兵終于看到清楚了,那個人身上不是什么黑色的衣服,而是深紅色——染滿血跡的衣物。此時,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人的靈魂顫抖不已。
但對方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時,已經(jīng)太遲了。那名士兵連忙縮回手臂,想揮出另一只手握著的劍時,視線便劇烈轉動。他看到了自己的失去頭顱的身體倒下的一幕。
“你是襲擊主教們的團伙嗎???!”
被安東尼執(zhí)事手指顫抖著,男人揮了揮手中的細劍,鮮紅的血液在夜色下散發(fā)著妖艷的光芒,男人的眼睛亦是如此。
目光在充滿驚恐的目光下,男管家說出來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口號:
“為了塞薩佩斯。”
而這一幕,在塞薩佩斯城的各處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