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元方來了

　　甘笛在港口下車綁定時，人事科長多個心眼，說去廁所，結(jié)果轉(zhuǎn)一圈給廠長報信。

　　聞廠長的意思是小事由他，但是牽扯到具體人事，是不是和杜元方有關(guān)？

　　他拿不準注意，一通電話，謹慎請教在辦公室心緒不安的廠長。

　　“去醫(yī)院看病人，杜元方是誰？”

　　這就很令人頭禿，人事科長一年前千方百計阻擋，換來領(lǐng)導(dǎo)壓根不記得。

　　杜元方，部隊轉(zhuǎn)業(yè)后在紡織廠擔任會計，因舉報領(lǐng)導(dǎo)貪污被穿小鞋，被老廠長招攬，來到絲綢廠，結(jié)果老廠長病退，聞天不認賬，一直未能入職，精神狀態(tài)不佳，住院治療。

　　聞天從沒見過此人，是對方領(lǐng)導(dǎo)打招呼后的結(jié)果。

　　最近被他媳婦送進精神病醫(yī)院，這樣的人，放入公司都是累贅，要來何用。

　　“沒入職，能有什么隱患，隨他吧?！甭勌鞈械米聊?，“我這邊忙，先掛了?！?p>　　先把陶玻和銷售科長事情擺平再說，至少給大家一個說法。

　　聞天已經(jīng)穩(wěn)定心神，中層都是我的人，何苦自亂陣腳，等時機從注資800萬中撈一筆再撤。

　　人事科長簡單和董事長講述情況，“后來我去看過，一直在安寧醫(yī)院治療?！?p>　　“一直沒有接收？”

　　人事科長猶豫后點點頭。

　　當初調(diào)離和接收單位同意調(diào)動，所以補貼系統(tǒng)認可杜元方。

　　想一鼓作氣聯(lián)系到最后一名員工，可汪成和人事科長多次聯(lián)想，完全沒頭緒。

　　從市區(qū)到港口，然后原路返回，目前高速還沒立項，公路坑洼不平，3小時才回到市區(qū)，“科長，小兄弟，不好意思啊，這點該接我媳婦，前邊是公交站，去那邊都方便，見諒啊?；仡^請你們喝酒。”

　　沒等他們緩過神，夏利突突突冒著黑煙就消失了。

　　“甘總，我回來批評他，記他曠工……”人事科長哭笑不得。

　　“沒事，一定別告訴我身份啊，保持這樣就行?！睍绻な?00%額度，反正他待3個月就破產(chǎn)走人，何必一起回廠受罪。

　　先確認杜元方的是否是員工，事不宜遲，為了這份額外收入，盡快和杜元方碰面。

　　93年，有軌電車已經(jīng)逐漸脫離人們視野，畢竟需要天線還要占用軌道，基本上被藍白相間的“手風(fēng)琴”淘汰?！笆诛L(fēng)琴”性價比高，能做兩車人，就是汽油味大，好處是不暈車，往上一坐，賊漏風(fēng)。

　　安寧醫(yī)院不遠，汪成放下他們的公交站挺大，4路車5站地。

　　“去哪？”售票員帶著套袖閃現(xiàn)，嗓音嘹亮，“后門上車的別忘補票。”

　　93年，公交車的配置是司機加售后員，無人售票要等九十年代末期開始逐步淘汰。

　　嗓門大，能擠，前后門隨意進進出出，是售票員天賦，左手五指插著各種里程車票，右手一只鉛筆，你報地名，她麻利開票。

　　“安寧醫(yī)院?！?p>　　“兩毛。”售票員撕下票據(jù)，又閃現(xiàn)到他身后大爺。

　　“怎么又漲價，去年還1毛呢?！贝鬆敵Ｄ曜?，慢慢打開毛線織的錢包，開始抱怨車票貴。

　　“老爺子，這年頭啥不漲，大白菜都7.5分錢一斤嘍。票您拿好?！?p>　　這兩年通貨膨脹確實厲害，取消糧票后，食品價格蹭蹭漲，后來經(jīng)歷購買一輪家電購買潮，眼瞅著荷包都漸癟。

　　吱扭扭，吱扭扭晃蕩一路，算彌補童年缺失。

　　“就這么上去？”他指著來來往往探訪，少則買束鮮花，提兜蘋果，多則買袋奶粉，香蕉，還有肉香四溢的煲湯。

　　他也不是咱員工啊。

　　人事科長拗不過，連忙跑去不遠的供銷社采購。走一路了，口渴啊，他不吃蘋果，我吃啊。

　　杜元方一身病號服，神情萎靡，人事科長敲敲病床他也未曾抬頭，一時魯莽令他覺得官官相護，一年沒有工資，接收單位絲綢廠已經(jīng)改制，媳婦想和他一起去鬧，他已經(jīng)心灰意冷，聞天在，一切莫強求。

　　“杜元方同志，可找到你了?！辈∪祟^上血條不作假。

　　【宿主綁定1名員工，接近綁定完成?！?p>　　甘笛很開心，抓住雙手不撒開，第一次在血條上有個狀態(tài)，顯示病假，100%額外收入，但是狀態(tài)欄是灰色，暫未開啟。

　　人事科長奇怪，病房人不少，甘總怎么一眼就認出杜元方，莫非是認識。

　　杜元方茫然抬頭，不認識，不過人事科長他見過，連忙將甘總介紹。

　　“絲綢廠沒拋棄我？”

　　性格執(zhí)拗，認死理，舉報后被打壓，他任憑風(fēng)雨而無所畏懼，老廠長心疼人才，杜元方為人正派，對他拋出橄欖枝，和老廠長都是部隊出身，所以他欣然接受。

　　結(jié)果老廠長黯然下臺，他被聞天卡在空中，像皮球一樣無處安身。

　　“我剛上任，所以整理人事檔案時，發(fā)現(xiàn)你一直未入職，所以放心吧。之前遺留問題我不管，但是新成立的極地公司，肯定有你位置，病好后繼續(xù)做會計?！?p>　　一個病假的額外工資是100%，所以善待對方，就是善待自己荷包。

　　杜元方媳婦四處借錢，為其治療，現(xiàn)在正發(fā)愁醫(yī)療費，老杜拉著他不讓她說話，一扭頭偷偷抹淚。

　　小動作被甘笛捕捉到，“老杜，有什么困難嗎？”

　　“沒有……”

　　“有！”杜元方媳婦豁出去，“一年工資沒有說法，而且?guī)浊гt(yī)藥費，紡織廠說調(diào)任員工他們不負責，都是困難?！?p>　　小事，賺錢我不行，花錢沒問題。尤其是江河投資剛剛把860萬注入到極地公司。正好把陶玻的錢花光，能為困難員工解決問題也是順勢而為。

　　“資金你看著花，但是明白你的任務(wù)，別邀買人心，企業(yè)盡量保持原狀，三個月后能拿到一千萬米金。”

　　周振邦聽說杜元方精神有問題，所以稍微囑托，老板同情心泛濫，通常都會被拖垮，只是時間長短。

　　“放心，改制前事情極地公司會補發(fā)工資，作為員工生病，好好休息，養(yǎng)好身體，醫(yī)藥費公司會負責的，病好后你還可以做會計?！?p>　　甘笛沒有按照協(xié)議執(zhí)行，因為協(xié)議是將改制前債務(wù)凍結(jié)，或者聯(lián)系區(qū)府協(xié)調(diào)。自己是有系統(tǒng)薅羊毛，這些工人是真困難，能幫就幫一些。

　　王重解決后顧之憂，買單就是杜國強這樣的普通人。杜家嫂子雖然把飯碗塞進柜子，炒芹菜，一人一個白面饅頭，吃起來沒有油腥。

　　“謝謝，謝謝，甘總……我……”

　　“沒必要感謝，一切都是應(yīng)該的?！彼憛挶蝗烁兄x，沒必要，太客套就顯得矯情，是時候走了。

　　杜元方思緒涌上心頭，等媳婦送走董事長，他脫下病服，決定馬上出院。

　　“你瘋了？大夫說你的病不能激動，按時吃藥，需要靜養(yǎng)，本身就是氣性大，死板性格必須改改，不能在財務(wù)上較真?！彼眿D雙手合十保佑，“老板都說報銷醫(yī)療費，謝天謝地，總算遇到好人了”。

　　“大夫也說我的狀態(tài)可以出院?！?p>　　杜元方眼神恢復(fù)光彩，這時代是不存在好人壞人，只有成功與否，“甘總見我肯定是想用我這把刀，把極地公司切開，必然了解我的為人，元方無以為報，唯有把財務(wù)賬目抓好，絲綢廠改制前紛紛擾擾，肯定有問題。”

　　“你忘了怎么答應(yīng)我的？”女人提高分貝，不甘示弱對視。

　　杜元方麻利換好衣服，站在窗前，沒說話，用下巴示意窗外看。

　　媳婦順著他眼神望去，雨越下越大，公交站前，董事長手舉報紙沖上電車，回手拉住差點滑倒的人事科長。

　　“極地老板坐公交來，專程為了給你提供醫(yī)藥費。連專車都沒有？”杜元方媳婦瞬間愣住，這年頭見慣了一切向前看，這么年輕自律董事長，太難得，兩人沉默不語。

　　兩口子大風(fēng)大浪歸來，年輕人中攀比成性，暴發(fā)戶、萬元戶在歌廳撒幣，燒錢，有定力有毅力做企業(yè)的鳳毛麟角。

　　甘總千萬富翁，年輕卻心性成熟，艱苦奮斗，將來必成大事。

　　杜元方恢復(fù)堅毅的眼神：“媳婦，最后一次，絲綢廠想改制成功，就必須掃光魍魎魑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