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一劍刺出,直指奪命要害,狠辣無比。
帶著正義之師殺到人家老巢的米孤遙也沒指望她手下留情,畢竟從他們雙腳踏上這座巨島、拔出刀劍的那一刻起,雙方便已是不死不休。
金暮黎不打招呼出劍快,他的反應(yīng)也絲毫不慢,不但不慢,迎擊帶反攻的劍身上,反而繚繞著更深的藍色靈氣。
藍靈中階?
金暮黎瞳孔一縮,立即斜身錯開,迅速避過兩劍交擊:“何時突破的?”
異界武功,除了不使用靈氣的近身肉搏,根本隱藏不了實力,一旦動用內(nèi)力真氣,顏色就會直接暴露真實武級。
所以不存在米孤遙本是藍靈中階、卻在人前顯示藍靈低階的可能。
可這一路上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除非他是在夜宿屬于武盟的客棧時突破的。
米孤遙見她識趣而退,不由哈哈大笑,笑聲里含有一絲藏都藏不住的得意:“這得多謝你們的青龍法王,若非他與我傾力一戰(zhàn),我還卡在兩階之間,難進一步。”
金暮黎持劍而立:“你殺了他?”
“不然呢?”米孤遙輕哼,“一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凡夫俗子,也敢自號青龍,不死他死誰?你們慈悲教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即便本盟不來,也長久不了,遲早要覆滅。”
“那也沒有米盟主厲害,區(qū)區(qū)低階藍靈士,竟能坐到武盟盟主的位置,若非靠著厚臉皮和三寸巧舌,如何輪得到你?”金暮黎諷刺道,“別說排名前三的門派掌門和長老,連慈悲教的法王都比你強。”
“你!”被嘲笑的米孤遙面如豬肝,惱羞成怒下,使出雷霆一劍,悍然狂斬,“去死!”
金暮黎不與他硬拼,身法幾乎提到極致地避開,同時,劍交左手,劃出三道藍色劍芒直逼米孤遙的眼睛、喉嚨和心臟,右手卻疾速甩出一把樹葉暗器,偷襲他的腹部,意圖破壞他的丹珠。
老話說得好,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無所遁形,根本不需要識破,只是比對方更快的反應(yīng),就能化解。
米孤遙微微側(cè)身,右手一劍斬三芒,左袖則用力一揚,不僅將如刀樹葉盡數(shù)擋下,還使其掉頭反擊。
金暮黎不敢怠慢,騰身掠起。
米孤遙手中的劍朝天一揮,一次暴迸十幾道藍色劍芒,兇狠殺向金暮黎。
金暮黎再次提氣往上躥,然而就在她努力避開劍網(wǎng)時,兩根細如牛毛的帶毒長針悄然而至,隱蔽而快疾地分別射入她左右腳踝。
雙腿一麻,再一軟,金暮黎從空中掉了下來,摔落在地,半身不遂般難以動彈。
“你……”她咬牙怒視,“卑鄙!”
米孤遙卻笑吟吟道:“不都是跟你們這些歪門邪道學(xué)的么。”
他持劍走向形象不雅、姿勢狼狽的金暮黎,“別說,偷襲下毒什么的,還真是快捷又好用,難怪你們樂此不疲?!?p> 金暮黎冷笑:“我能坦然承認自己不是良善,你呢?正義?公道?我呸!”
反正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也不再顧忌,破口大罵,“披著一層偽皮,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什么東西!”
米孤遙的臉色陡然陰沉,甩手一道劍芒,風刀般割向她的腿。
因兩腿依然是麻木的,所以即便連同衣裙被割裂,金暮黎也感覺不到疼痛,只能眼睜睜瞧著肉綻血涌。
“人都快死了,還徒逞口舌之快,”米孤遙冷冷盯視她,“激怒我,只會讓你多受折磨,除此之外,還能得到什么?”
“你以為你又能好得了?”金暮黎詐他道,“既然被人故意引到這個院落,你覺得,這里會什么功課都不做?”
米孤遙搖搖頭:“你不用嚇唬我,這個院落,除了你和我,再無旁人?!?p> 他將劍尖指向金暮黎的心臟,“說幾句好聽的,用心告饒,興許我心腸一軟,還能給你個痛快,否則,我不介意在這無人敢闖的教主尊地,慢慢折殺你?!?p> 金暮黎冷冷一笑:“你就沒聞出這院子里,有股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香氣?”
米孤遙終于上當,聳鼻連嗅。
金暮黎進一步恐嚇:“此乃慢性毒藥多情空余恨,彌漫在空氣中,令人防不勝防。我已提前服下解藥,你呢?吸了這么久,半個時辰后必發(fā)作?!?p> 原本那麻感正往腰部蔓延,結(jié)果被劍氣傷到后,毒性反而隨著血液流出不少,金暮黎一邊胡編亂造、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一邊將手摸向后腰。
腹前比較明顯,黑、紅二鞭鞭柄便都放在后腰腰帶里藏著。
然卻剛剛摸到,還未摳出,米孤遙的目光便已轉(zhuǎn)回來,正好瞧見,以為她要暗器偷襲,一劍刺向她的心臟。
金暮黎顧不得再取鞭,撐著雙臂、拖著麻木僵硬的雙腿往后連退。
可這動作在米孤遙面前太慢了。
即便避得開心臟,腹部也得倒霉。
眼看就要命殞當場,金暮黎心中不由哀嚎:尼瑪被藍靈高階、快突破成大宗師的張劍霆追成那樣都沒死,今日竟要栽在正道首領(lǐng)米孤遙手里,真他媽衰!
可她向來沒有喊救命的習慣,且此時也無人能救她。
夜夢天帶著易錦走了;
圣女和法王都在指揮并迎戰(zhàn);
為了方便說話,夜夢天剛才還將田雪支走,讓她去助圣女一臂之力;
將米孤遙引到教主院的人連面都沒見著,就跑沒影了。
這下可好,自己遭了暗算,連個幫忙跑腿呼救的人都沒有,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萬般無奈之下,她正要喊出“黑蟒鱗”三個字自救性命,突有一道裹著藍色靈氣的金色疾光,閃電般斬向米孤遙的劍。
是夜夢天。
他果真拿著另一把劍。
不過這次不是佩在腰間,而是用它來救場,僅劍氣就將米孤遙的劍一分為二,前端一半跌落在金暮黎怎么撤都來不及撤開的僵硬大腿上,順勢扎個洞。
這多災(zāi)多難的腿啊。
但比扎在腹部強。
夜夢天救了急后,繼續(xù)進攻,給金暮黎挪到安全之地的時間。
“夜夢天,你終于肯露面了,”米孤遙心知這才是真正的慈悲教教主,立即手持斷劍轉(zhuǎn)移目標,“速把黑蟒鱗交出來,否則今日必踏平你的慈悲教!”
“大言不慚,”夜夢天依舊是那種清亮又溫和的聲音,仿佛被這么一大群人攻進島來,根本不是什么多嚴峻的事,一邊打斗一邊道,“為了易家那點財產(chǎn),為了幾片黑蟒鱗,為了你的一己私利,居然煽動眾多門派,挑起武林最大紛爭,決戰(zhàn)慈悲島,真是枉為武盟盟主?!?p> 此處沒有旁人,米孤遙并不尷尬:“夜夢天,黑蟒鱗這件事上,咱倆心知肚明,半斤八兩,誰都不用說誰?!?p> 夜夢天搖搖頭,不予多言。
他知道,即便他說黑蟒鱗不是他特意指使白虎法王去弄的,米孤遙也不會信,畢竟慈悲教的人如何行事,基本都表示著那是教主的意思。
沒有教主的命令,誰敢擅自行動?
何況三片黑蟒鱗在慈悲教已成事實,而米孤遙又是為它而來,說再多,也無意義,除非將黑蟒鱗交出來。
那怎么可能?
別說黑蟒鱗誰都想要,即便是為了維護教主面子,維護慈悲教的尊嚴,也不會拱手讓出。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肯息事寧人,平白交送黑蟒鱗,米孤遙也不會放過慈悲教。畢竟黑蟒鱗是他見不得人的秘密,為易家作主才是糊弄人的噱頭。
當然,還有扣在慈悲教頭上的屎盆子。
“米孤遙,如今沒有外人,咱們就敞開了說,之前對各大門派弟子殺人奪丹的事,是你干的吧?”夜夢天淡淡道,“你怕為易家后人作主的分量不夠,就用這種故意栽贓嫁禍的手段,制造仇恨。”
米孤遙哼道:“別開玩笑了,我怎會那么惡毒,朝身在武盟的自己人下手?這種不勞而獲、撿別人便宜的下作事,只有你們慈悲教才能干得出來?!?p> “米孤遙,這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你何必做戲不肯承認?”夜夢天刺出一劍便退,因為金暮黎已從懷里掏出解毒藥服下,并運轉(zhuǎn)靈力真氣逼毒,“殺人奪丹而已,又不是你一個,怎么,在我邪教教主面前都不敢認?”
“認如何,不認又如何?”被停戰(zhàn)的米孤遙冷笑,“正道圍剿邪教,已成事實,想翻盤,根本不可能。這次加上我,共有十位藍靈士,專門克制八大法王、圣女以及你這個教主,你們插翅亦難飛?!?p> “米孤遙,除了心懷叵測、故意在流風國武林制造混亂的人,誰再如何狠辣,獵的也都是妖獸,從未搶奪過靈士體內(nèi)的丹珠,更不會為此而殺人,”金暮黎見二人即便當面,也因各種原因破不開真相,便指責道,“你身為武盟盟主,正道之首,不做緝兇之表率,反倒因私利而枉殺自己人,良心何在?”
“良心?”米孤遙哈哈大笑,“你們邪教之人,也配說良心二字?燒殺鑄劍山莊、將易家滅門時,你們的良心在哪里?”
金暮黎看向夜夢天。
夜夢天靜靜看著米孤遙,默然不語。
“怎么樣,無話可駁了吧?”米孤遙得意一笑,瞇了瞇眼,“夜夢天,即便我做過殺人奪丹的事,易家滅門慘案的巨大污點,也會讓所有人將所有壞事都強安在你頭上,不管你承不承認,冤不冤枉,是不是被陷害。”
夜夢天嘆息:“米盟主好手段。”
“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竟連自己人都殺,”金暮黎嘖嘖道,“輸給米盟主這樣陰險狡詐、心毒手辣之人,并不丟臉?!?p> “的確,”夜夢天朝米孤遙拱了拱手,“夜某望塵莫及,甘拜下風?!?p> “不用惺惺作態(tài)了,大家彼此彼此,”米孤遙冷哼,“夜夢天,你的八大法王,已經(jīng)死了四個,剩下的小魚小蝦抵擋不了多久,我勸你還是趕緊把黑蟒鱗交出來。主動些,本盟可以考慮留你一命。若非讓我自己去找,可就沒這么好說話了?!?p> 夜夢天忽然笑了笑。
米孤遙被他笑得心里一突。
轉(zhuǎn)頭四望,并無其他人。
“夜夢天,不要裝神弄鬼,”米孤遙有種被耍的怒意,“你若~~”
“都出來吧,”夜夢天打斷他,“米盟主親口承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p> 米孤遙臉色一變,再次看向四周,卻依然瞧不見半個人影,也覺不出哪里藏有呼吸聲,不由更怒:“夜夢天!你~~”
話語未完,戛然止住。
原本緊閉的殿門被猛然打開,青云劍派山月長老、天星閣無覓長老、凌風劍派首席大弟子華有為、俠刀谷谷主鐘滟秋等依次走出,皆眼中冒火,恨不得用目光將他燒死。
米孤遙的心,陡然一涼。
“本座解釋一下,”夜夢天溫笑著看他,“米盟主之所以察覺不到任何氣息,是因為這座殿廳的墻體和屋頂,夾用了具有單面隔音效果的珍稀之物龍骨板,里面動靜再大,外面的人也聽不見,而外面的談話聲,卻能一字不漏傳到廳里。米盟主,你,明白了嗎?”
米孤遙的臉,前所未有的難看。
非嚴刑逼供,非辱罵拷打,自己親口承認,想狡辯都狡辯不了,自然是比眾人得知真相后的憤目怒容還難看。
山月長老一改之前的淡然:“米孤遙,沒想到真正心術(shù)不正的人是你!”
無覓長老也沒了之前的輕飄飄:“米孤遙,你利用我們也就罷了,竟還為此殺害我們門下弟子,真當千刀萬剮!”
其他人皆是怒目而視,你一句我一句,憤恨謾罵,到最后,劍都拔了出來。
金暮黎瞅了瞅人群,米孤遙手下那個叫龔寓的心腹不在其中。
夜夢天走到桂樹旁,無償借用地盤,由他們清理門戶:“各位請便?!?p> 怒氣早已脹胸的武盟眾人再也按捺不住,吼叫嘶罵著就沖了上去。
青藍靈力,一片刀光劍影。
待停手,無可辯駁的米孤遙已經(jīng)倒下,身上被戳有數(shù)不清的血窟窿。
金暮黎想起自己剛穿來的慘樣。
米孤遙比她還慘,脖子都被削斷了,只剩一層皮連著。
即便有起死回生術(shù),都沒轍。
山月長老道:“夜教主,既是一場誤會,我們就不打擾了。多謝你的苦心,使我們雙方都免于更大的傷亡?!?p> 無覓長老也道:“夜教主,后會有期。”
夜夢天似笑非笑:“各位不分青紅皂白,闖我慈悲島,見人就殺,逢人就砍,還出手打死本座座下四大法王,不會以為事情就這樣算了吧?”
華有為忙道:“夜教主,我們只是被米孤遙蒙蔽,并非存心與貴教敵對?!?p> 夜夢天溫溫一笑:“你們的弟子被殺而取丹,那是他們無能。你們被人耍得團團轉(zhuǎn),那是你們愚昧??晌掖缺痰米锪苏l?為何要為你們的無知付賬?”
山月長老皺眉:“你待如何?”
無覓長老提醒道:“夜教主,這事我們的確有錯,但也不能全怪我們。何況,你即便想為屬下弟子報仇,現(xiàn)在也不是時候,一則雙拳難敵四手,二則,你的武級不夠,我們這邊有兩個藍靈高階。”
華有為溫聲道:“夜教主,眼前形勢確實對你不利,不若將此事歸為另一碼,等來日增了實力再戰(zhàn)。”
夜夢天笑得更加溫和:“誰說讓人死,就必須實力強了?別忘了,你們現(xiàn)在所處之地,是本座的慈悲島?!?p> 山月長老不以為意:“那又如何?”
夜夢天笑容不變:“各位剛才在隔音殿廳里待那么久,怎會不如何?”
眾人臉色一變。
“夜夢天,你對我們做了什么?”
“夜夢天,我們不過是被奸詐之徒蒙蔽,又不是故意殺他們的!”
“就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米孤遙,而且他已經(jīng)被我們殺死了,你還要怎樣?”
“大不了再打一場,怕你不成?”
金暮黎聽笑了:“被蒙蔽倒有理了?”
她的腿已經(jīng)恢復(fù)知覺,卻還坐在地上不起來,頂著一張陌生的薄皮臉肆無忌憚,“若把你們殺了,再去跟你們各派掌門說不是故意的,你們掌門能不能也算了?”
夜夢天看她一眼,露出笑意。
若說之前的所有溫笑,都只是面部動作,那么這回,卻是眼睛在笑。
“姑娘好手段!”山月長老怒道,“沒想到一路跟隨我們、口口聲聲要和我們一起剿滅邪教的,竟是慈悲教的臥底!”
臥底?
慈悲教的臥底?
金暮暮低下頭,笑得肩膀直抽。
然而還沒笑夠,便聽噗嗵噗嗵一陣異響,抬頭一看,竟是那群人一個接一個軟軟倒下了,倒地之前還翻著眼白竭力指向夜夢天:“你……”
只能吐出一個字,后面的話根本沒有機會說出來。
金暮黎挑挑眉:“這是~~”
“哈哈哈……”一陣大笑打斷了她,“好好好,搞得不錯,這輪狗咬狗之后,流風國的武林,就沒多少能人了?!?p> 金暮黎一驚,初時還以為夜夢天是異國間諜。可仔細一想,若是如此,來者定不會說“狗咬狗”這種話,遂也抬頭朝發(fā)聲之地~~殿廳屋脊看去。
夜夢天面朝屋頂,負手而立,低聲自語:“你終于現(xiàn)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