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妘家三公子妘青蕪
因著杜宗師的關(guān)系,蘭盡落和昱晴川受到了貴賓級接待。
也諗悉妘禛禛騙他們進入的,根本不是什么布滿機關(guān)暗器的“無情道”。
妘家堡堡主不在。
擅長研發(fā)改良暗器的大公子正坐在兵器堆里,埋頭忙碌。
擅長配制奇門毒藥的二公子正在聚精會神搞害人玩意兒。
老三是個殘廢,輕易不露面見外人。
只有到處招蜂引蝶、恣行無忌的浪蕩子老四招呼下人端菜上酒,又為他們安排客房休息。
兩人在滿桌肴饌中吃飽喝足后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了過去。
連日跑馬奔波,的確是累了。
妘家堡雖然出售毒藥暗器,卻從不自己動手直接殺人。
即便是惡名在外的“無情道”,也是為了防范擅闖妘家堡密地的叵測之賊。
蘭盡落睡得很放心。
畢竟他和昱晴川身上沒什么可圖的寶貝東西。
就算杜宗師的恩情是妘瓔鬼扯出來的,也不必太擔(dān)心。
妘家堡富得流油,連小廝婢女都身穿絲綢,能覬覦他倆個啥?
若想要二人的命,不必費周折請他們吃飯,隨隨便便弄點兒陰損之物,他倆就得完蛋。
大象踩死螞蟻,不需要用力碾。
何況妘禛禛犯花癡犯得那么明顯,有她在,就安全得很。
昱晴川是個沒心沒肺的憨憨,蘭盡落都進了夢鄉(xiāng),他就更不設(shè)防,眼睛一閉,睡得天昏地暗。
待醒來,已是半夜。
還是被尿脹醒的。
摸黑起身,打開西廂房房門,他傻站好一會兒:茅廁在哪個方向來著?
四周一片靜寂。
蘭盡落的東廂房黑著燈,半點兒聲音也無,肯定是睡得正熟。
他不好意思過去打擾,只能自己瞎摸亂找。
待終于找到茅廁,放水放得通體舒坦,卻在往回走時,傻了眼。
扭頭四望,這是哪里?
遠處隱隱透出昏黃燈光,他無奈之下,走了過去。
只要有人就行。
即便不能把他送回客房,也能幫忙指個路。
窗牖透出昏黃燈光的屋子里,妘青蕪正在紙上寫寫畫畫。
來這里兩個月了,毛筆還是用不慣,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如狗爬蛇行。
桌上那疊紙不見了。
他猜測是被那個叫蘭盡落的人順走,卻未差人去問,也不打算討回。
紙上寫的是熱戀時,贈給那人的幾首情詩,以及來到這里后的迷茫與苦悶。
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就是毛筆字丑得有點不能見人。
但也無所謂。
他自己都不愿出去見人,還在乎毛筆字能不能拿得出手?
房門被敲響時,他正準(zhǔn)備畫人物眼睛,驚得一滴墨抖灑下去,毀掉整張臉。
嘆口氣,收起筆:“去開門?!?p> 以為是小五睡不著,過來找他。
沒想到貼身小廝打開房門,看見的卻是白日客人:“您……”
妘青蕪轉(zhuǎn)身后,也微微一愣。
“我……”昱晴川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fā),“我迷路了?!?p> 小廝警覺地望著他:“您干什么迷路了?”
昱晴川的手頓?。骸罢颐?!”
小廝不信:“客房那邊的茅廁并不遠,怎么可能迷路?”
還迷到這里來?
蒙鬼呢?
昱晴川的臉紅了紅:“我……我天生路癡,沒有方向感?!?p> 小廝正要再說,妘青蕪卻開了口:“送他回去吧?!?p> 白天就覺這人憨得很,就差傻字沒寫臉上。
此時瞧他說話,也根本不似作偽。
再說就算人家別有所圖,也無需拐到他這里來。
他這房里什么都沒有,比哪都干凈。
誰特么瞎了,才到他的臥房尋暗器,找毒藥。
何況哪有偷東西的賊,夜半敲人房門的?
除非瘋了。
昱晴川睡夠了,又被夜風(fēng)吹了半天,此時頭腦越來越清醒,看到妘青蕪那張消瘦無比,卻極為白皙干凈、沒有絲毫瑕疵的好看面容,竟然有點兒不想走。
他探了探頭,沒話找話道:“你剛才在寫字嗎?”
妘青蕪瞥他一眼,沒理這茬,淡淡重復(fù):“送他回去?!?p> 小廝伸手,昱晴川被他推著走。
昱晴川沒辦法,只好一邊走一邊嘟噥:“人家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嘛,誰讓你那字寫得跟金莊主差不多,除了自己,沒幾個人認得。”
妘青蕪開始并未在意,兩秒后心里才微微一動:“等等!”
昱晴川連忙回頭。
妘青蕪感覺心跳有些加速:“你說……誰的字和我一樣丑?”
“金莊主啊,”昱晴川想起暮黎山莊那四個字,笑了起來,“她的字又草又野,我都沒見過第二個人能寫成她那樣~~呃,現(xiàn)在有了?!?p> 妘青蕪感覺有股小火苗般的希望,靜靜冒出燃起,聲音竟有些顫抖:“他……他在哪里?”
“在……”昱晴川卡了下,“她去瓊雨國了,幾天后才能回來?!?p> 說到這里,他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想見她嗎?”
妘青蕪差點脫口而出,說想。
可在那個字快要蹦出嗓子眼時,又猶豫了。
若那人并非和他一樣重生在這個世界,他該怎么辦?
豈不是更失望?
他有點害怕。
也怕人家雖然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卻不愿與殘廢做朋友。
畢竟,在這以武為尊、弱肉強食的世界,殘廢沒有任何價值。
人家沒必要和他交往。
除非看中他背后的妘家勢力。
可那種以利益為目的的不單純朋友關(guān)系,他又不想要。
昱晴川見他遲疑,以為他是顧忌性別,忙道:“你別怕,金莊主雖然是個女子,卻比男人還厲害,不僅當(dāng)過夜月閣副閣主,還有自己的山莊,武力級別比我還高,不是那種動不動就生氣還難哄的嬌氣包。”
妘青蕪抓住了重點:“她是女的?”
“嗯,女的,”昱晴川狠狠點頭,“紫靈士?!?p> 小廝倒吸一口涼氣。
妘青蕪莫名:“紫靈士很厲害?”
昱晴川難以置信:“你……”
妘家三少爺居然不知道紫靈士代表什么?
他是在做夢嗎?
“您連這也忘了,”小廝輕輕嘆氣,“赤橙黃綠青藍紫,紫靈士乃最高武力級別啊。如此風(fēng)流人物,整個流風(fēng)國都不超過二十個。”
妘青蕪驚訝了。
小廝更驚訝。
主子今日的表情,比以往多多了!
小廝頓時變得熱情起來:“不如請客人屋里坐,喝點茶水?”
妘青蕪本想點頭答應(yīng),又忽然看向外面天色:“夜深了,還是不要打擾貴客休息,明日再談不遲?!?p> “不打擾不打擾,”昱晴川忙道,“我已經(jīng)睡夠了,回去也睡不著。”
妘青蕪:“……”
果然是個沒腦子的憨貨。
你睡夠了,別人也睡夠了?
小廝本是想趁熱打鐵,怕過了今晚,主子又沒了興趣。此時方想到客人睡夠了,主子卻還沒睡覺。
正要謝絕,妘青蕪卻擺了擺手:“算了,反正我也睡不著,就聊聊吧?!?p> 這一聊,就聊到了天亮。
昱晴川并非真的沒腦子,雖然說了很多,卻將所有涉及金暮黎乃天界神獸的事,全部略過。
作為交換,妘青蕪也談了些許。
但他剛來這里兩個月,又整日消沉,恨不得去死,所以知曉的不多,只能從所知事實和個人體會里,挑些能說的,說給昱晴川聽。
妘家兄弟雖然好幾個,卻沒有紾兄之臂而奪之食的殘酷之事。否則他必定懷疑此身原主并非失足落崖,而是蓄謀迫害。
妘家堡堡主只娶妻,不納妾,四子一女乃同母所生。
小五是堡主惟一的女兒,也是四個哥哥惟一的親妹妹,自是受盡寵愛。每次出門,都是滿身的暗器和毒藥,誰見誰怕。
本地人都稱她小霸王,沒人敢惹。
對比這間被洗劫般的屋子,小五比他趁多了。
昱晴川聽到這句時,愣了愣:“趁是什么意思?”
“……”妘青蕪看著他,卡頓片刻,眼神黯了黯,聲音變低,似乎有氣無力,“就是擁有很多錢,很多值錢東西,非常富有?!?p> 昱晴川連哦兩聲。
繼續(xù)聊時,妘青蕪減了幾分興致,多是昱晴川說,他聽,偶爾提問。
小廝困得腦袋直點,最后縮在桌腳睡著了。
他原本是個活潑性子,堡主調(diào)他過來貼身伺候三少爺?shù)挠靡?,就是希望他能影響三少爺,讓三少爺變得開朗起來。
可惜,收效甚微。
尤其是三少爺投水自盡被救醒后的最近兩個月里,他幾乎成了隱形人,三少爺好像既看不到他,也聽不見他說話,不僅毛筆字奇丑無比,畫風(fēng)也變得極為怪異。
畫風(fēng)怪異倒沒什么,哪怕是畫頭大腿短的小人兒,多少也能找出些贊美之詞。
可那歪七扭八的字……
即便他捂著眼睛、昧著良心,也夸不下去。
屋外晨風(fēng)徐徐,鳥聲啁啾。昱晴川見妘青蕪滿臉倦色,難得有了眼力勁兒,告辭離開。
妘青蕪撐著腦袋閉目覃思片刻,決定找大哥談?wù)?,去見見那個名叫金暮黎的白發(fā)姑娘。
畢竟是個坐輪椅的殘廢,出遠門肯定很麻煩,不和現(xiàn)在的家人商量,他哪里都去不了。
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是他這輩子都不用再想的奢望。
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怎么就要遭這種罪?
本就跟智勇雙全不沾邊兒,如今又多了項殘廢。
前世挖了誰家祖墳還是怎么的。
妘青蕪暗恨老天不公,蘭盡落卻在得知消息時,兩眼熠熠生輝,亮得能放出光芒。心也如那旭日朝暾,越來越熱,越來越燙。
可隨即,他想到什么,不由艱難開口,給了昱晴川當(dāng)頭一棒:“憨貨,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p> 昱晴川睜大眼望著他:“什么?”
“她……現(xiàn)在是小獸形態(tài)?!?p> 昱晴川腦子里“轟”的一聲,整個人都被擊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