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十年異鄉(xiāng)魂：夢回北蠻

　　記憶里也是這樣好的陽光。

　　風(fēng)兒很輕，牛羊成群。

　　從一個帳篷里溫柔美麗的異域女子的影像開始，到肆意瀟灑策馬奔騰在廣袤無垠大草原上的少年的片段結(jié)束。

　　那時他還有一群好朋友，有好多好愛好愛的人。

　　十年前初漂泊在外時，江詹言還時常想起在草原時的情景，夢見他的可汗和母上大人。

　　夢的結(jié)尾幾乎每次都不約而同的定格在一片刀光劍影的血泊和火光中，還有渾身滿是傷痕血跡的可汗的嘶吼的那聲“快走”。

　　江詹言看著這一切，如臨其境，被大火烤渾身滾燙。

　　他想不顧一切的沖上去卻始終有一股力量束縛著他的身體令他寸步難行。

　　想拼了命的呼救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

　　只能任由窒息的痛感和孤立無援的無力感把他保包圍，然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把他吞噬掉。

　　每次半夜都在破敗的寺廟里驚醒，醒來時胸前的衣襟濕了一半。

　　眼前除了御寒的枯草和灌入廢了的寺廟內(nèi)的冷風(fēng)之外，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只有心還在痛。像有人在他的心頭活活撕了一層皮，緩慢而持久，一拽一揪心。

　　盡管難受到驚醒了再也睡不著的地步，江詹言還是愿意做這樣的夢。

　　他想家了。

　　可夢里才有家啊。

　　他多再想抱抱母上，可每次都在夢里撲了一場空，滾到了沒有枯草的地上。

　　北蠻的冬季出了名的冷。寒冬凜冽，狂風(fēng)呼嘯。

　　寺廟的地上太涼了。竟比北蠻塞上的冬雪還要涼。

　　書上說，一年前經(jīng)歷過的事和昨日做的一場虛假的夢并無不同。

　　虛假的夢忘了便忘了，他有些害怕，真怕哪天不做這樣的夢了，北蠻的一切都會隨時間的逝去模糊掉，甚至不復(fù)存在。

　　哪怕在金陵的史書上也是撩撩一筆：太元三年，北蠻大敗。

　　后來江詹言終于受不了了。

　　不是受不了這份疼痛的折磨，而是受不了自己狗延殘喘的像乞丐一般活著。

　　父上大人從小就教導(dǎo)他：“身為一個男人，心雄膽大、骨健筋強(qiáng)、語話軒昂，方才能有萬夫難敵之威風(fēng)，吐千丈凌云之志氣?！?p>　　如果死去的可汗看到他這副樣子肯定很失望。

　　再后來，機(jī)緣巧合之下江詹言在寺廟里碰到了云游四海的一位神醫(yī)。這個人不僅傳授了江詹言醫(yī)術(shù)，還教他習(xí)武。

　　但是拜師有要求。

　　醫(yī)書第一條，無心方定性。思緒不能太雜太亂，必須心正。不然容易劍走偏鋒，變成下毒高手。

　　鬼奎槐花就是檢驗(yàn)的手段之一。

　　當(dāng)時江詹言心中有思念，有怨念，差點(diǎn)沒過關(guān)。

　　醫(yī)師給了他一種葫草，讓他安神淡化夢境里不好的東西。

　　葫草其株，配蕨麻。淡邪念，定心神。夢魘退，七魂歸。其效甚偉。

　　接下來的學(xué)習(xí)中，江詹言總能掌握其中的精髓，把藥方分解成規(guī)律性的東西，革故鼎新。

　　他的進(jìn)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突飛猛進(jìn)。

　　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師傅走后江詹言一路向北，拜葫草的原因，他好多年都沒夢到十年前的北蠻了。

　　今日沈長星這番話和行為竟然讓他十年夢歸，重新勾起了他夢里的景象。

　　神奇的是，江詹言此刻的心里只有細(xì)細(xì)的暖流緩緩淌著，像極了北蠻冰雪消融的那條狄茵河。

　　師傅錯了。

　　情感是可以戰(zhàn)勝醫(yī)藥的。連葫草這般千載難逢的草藥也做不到毫無差池。

　　陽光下的沈長星，仿佛從天堂的光中走來，向他伸出了友善的手。

　　真美。

　　“很高興認(rèn)識你，我是江詹言。”

　　也是南納江氏后人，南納江-淮，表字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