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有的景象與永安夢中的如出一轍。
永安心想:“那一定會有那座墓碑。”
走著走著,她停下了腳步,那刻著自己名字的墓碑就在一丈遠的地方。
她慢慢地向那座墓碑走去,俯身觸摸著那座墓碑,看到墓碑上刻的彼岸花,還有彼岸花下的字:“憐兮憐兮,碧落千年?!辈贿^那時的墓碑上唯獨沒有她的名字。
永安想起夢中的老婆婆說的那句話:“十年人間,兩分彼岸。”
此刻她非常心痛,那感覺就好像萬箭穿心般的難受,和夢里一模一樣,她自言自語道:“是真的,這一切竟是真的?!?p> 現(xiàn)實中有一點與她的夢境不同的是,現(xiàn)實中并沒有那個老婆婆,更沒有那碗湯。
這一年已經是咸亨四年(公元六七三年),是她來到大唐的第九年。
永安知道還有一年,自己就要離開了,那他呢?見若非見,心離甚遠。
傍晚,賀蘭敏之坐在屋外的臺階上,他盯著那胭脂扣,想起白天的事情:“那小郎君叫我‘敏之’,難道是我以前的名字。”
妙顏見賀蘭敏之獨自一人坐在臺階上,她過來,問道:“英俊,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俊?p> “睡不著。白天我去打柴時,遇到了一位小郎君,他應該是認得我的,妙顏,明日我想去找他?!?p> 妙顏微笑著說道:“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可是你去哪里找他呢?”
“不知道,我見他衣著講究,想必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我明日先去杭州城內找找吧?!?p> 永安在玩筷子。
李云霄坐到永安對面,問道:“你有心事?不妨說來聽聽。”
“李云霄,你相信這世上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雙生子不就一模一樣么!”
“我前兩天去郊外散心,遇到了一個跟敏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但是他卻不認得我,其實我也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
李云霄安慰道:“如果你們有緣的話,肯定會再遇到的?!?p> 永安心想:“將相思引送給有緣人。”她帶著相思引來到江南苑。
云娘過來招呼著:“呦,這位郎君怎么見著眼熟???”
永安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說道:“云娘,我來過的,你忘了?我此來是有事要與你商議,可否借一步說話?”
云娘帶永安到了樓上一個房間里,順便叫人準備了茶水。
入座后,云娘問道:“郎君有何事要與我商議,說來笑話,我還不知郎君的尊姓大名呢!”
“我姓顧,你叫我顧郎君便可。”永安把相思引從布袋里拿出來,然后說道:“我想請孟晚吟姑娘彈奏此琴?!?p> 云娘看了看那琴,問道:“顧郎君,這琴是有什么故事嗎?”
“這琴是一位故人的,而我卻不懂音律。故人已去,我想為這琴,尋得一位知音?!?p> 云娘試探著問道:“這位故人是顧郎君的心上人吧?”
永安笑了笑,沒有回答。
云娘讓丫鬟去叫孟晚吟。
賀蘭敏之跟妙顏說:“我去找他了。”
“哎,我跟你一起去?!?p> 孟晚吟來了,云娘跟她說:“晚吟,這位是顧郎君?!?p> 孟晚吟行禮:“晚吟見過顧郎君?!?p> 永安與孟晚吟對視,二人一見如故,對于永安來說,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她就像當年的柳依依。
孟晚吟注意到相思引,她說道:“郎君,我見此琴乃世間少有,想必郎君的琴藝也非常人所能及吧?!?p> 永安淡定地說道:“我不懂音律,我今日來,就是為了請姑娘彈奏此琴的?!?p> “這……”
永安將相思引拿給孟晚吟,說道:“姑娘只在臺前彈奏,我在臺后唱曲兒,不知姑娘以為如何?”
“得郎君賞識,我甚是欣喜。”孟晚吟試了試琴弦,說道:“真是好琴。請郎君與我移步到臺后吧?!?p> 賀蘭敏之和妙顏找了很多個地方,問了很多人,都說沒見過那位小郎君。他們繼續(xù)尋找著,路過江南苑,聽到里面有人在唱曲兒。
“……
紅塵來去散無痕,醉酒當歌思故人;
不見千里萬里悲歡與愛恨;
夢中清明雨紛紛,夢外胡笳聲陣陣;
戲中唱遍人生幾回春。
……”
賀蘭敏之覺得這個旋律特別熟悉。
妙顏問道:“英俊,你怎么了?”
賀蘭敏之沒有回答,他要進江南苑。
妙顏攔住了他:“江南苑是青樓啊,我們哪有錢去?!?p> 妙顏沒能攔住賀蘭敏之,賀蘭敏之進來之后,見臺上孟晚吟彈奏著,紗帳后還有一個人在唱著曲兒。
“紅塵來去有幾輪,醉酒當歌笑俗人;
誰知歸家一夢彼岸花上焚;
夢中熙熙笑陣陣,夢外凄凄風冷冷;
戲外哪像戲中有幾春。”
臺下的觀眾一片叫好,唱到“夢外凄凄風冷冷”時,紗帳被風吹起,看到紗帳后的那張臉,賀蘭敏之竟有些心痛。
妙顏叫了一聲:“英俊?!?p> 賀蘭敏之愣在那里,他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永安和孟晚吟到了后臺,永安夸贊道:“姑娘的琴藝才是常人所不能及?!?p> 但是孟晚吟把琴又還給永安,說道:“此琴雖好,是小女子不配,還請郎君收回去吧?!?p> 見孟晚吟拒絕了,永安便又把相思引收回來了。
永安往出走時,見到了門口的賀蘭敏之。兩人對視,這是賀蘭敏之和永安第二次重逢。
永安先開口了,她問道:“是你。你怎么了?”
賀蘭敏之沒有說話,他捂著胸口。
妙顏說道:“他剛才聽了你唱的曲兒,就這樣了?!?p> “跟我來吧?!庇腊矌зR蘭敏之和妙顏來到一個房間里,她給賀蘭敏之倒了杯水,然后說道:“你先這里休息吧,等好些了再走。”說完,永安轉身要走。
賀蘭敏之突然頭疼難忍,永安頭也不回。
妙顏上前來,焦急地懇求道:“郎君,請你救救他。”
“我又不是郎中,如何救他?”
妙顏攔著永安,接著說道:“可是他說你認得他,他現(xiàn)在這么難受,郎君就這樣見死不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