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盯著林陽的電腦，連她的瀏覽記錄也看了個遍。
她的小狗正乖乖的蹲在地上打盹，我也不知道它在干嘛，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喜歡狗?？墒?，這是林陽的狗，我多希望有一天它能告訴我什么。
我已經(jīng)跟吳軍回來了，說實話，要不是因為孩子快上學了，我還想在浙江多待一段時間。
我這個工作很自由，只要有臺電腦到哪都一樣。我們的總公司在深圳，然而我們的經(jīng)理——嚴格小姐，是江西人，所以也在江西這邊成立了辦事處。
本來我們也是要到公司打卡上班的，后面因為疫情，嚴格就讓我們先在家辦公，后面發(fā)現(xiàn)在家辦公絲毫不影響工作的效率，文件蓋章可以用電子章，報關委托可以用電子委托，發(fā)票也全部開電子發(fā)票了，開會也可以遠程會議，感謝這個時代讓我們能就地辦公。
獨立帶娃，獨立辦公，獨立人格。
其實沒有影響工作的效率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們的訂單少了，疫情期間海運費狂漲，空運總是延航班，國際快遞總是丟件。
我們的工作狂魔嚴格在這期間，抓緊時間生了個孩子。
我永遠都記得她在進產(chǎn)房時，還在跟我打電話。
“林夕，那個David的貨，圣誕節(jié)前能到港吧？”
我說：“你不是說在產(chǎn)房嗎？”
“你...先告訴...我，能...”嚴格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聽著實在難受。
我說：“絕不可能，海關查驗了，要安排下一水船。別說圣誕節(jié)了，就算是元旦也到不了。”
我說完覺得自己太殘忍了，她好歹也是個即將生孩子的產(chǎn)婦呀。果然不一會兒，我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孩子的哭聲了，我也聽到嚴格那邊虛弱的聲音。
“我其實就是想讓你幫忙助產(chǎn)。”
我在發(fā)郵件的時候，我瞄到了吳軍在偷看我。他可能在醞釀用什么語言來結(jié)束這次冷戰(zhàn)。
“好了，林夕，是我錯了，我不該在你悲傷的時候，說胡話氣你。”
我心里的氣其實早就煙消云散了，我說：“嗯，原諒你?！?p> 他一看我不沉著臉了，立馬又來勁了，他說：“可你那說的是什么話?什么叫見到我就繞著走？還說什么就算旁邊道路鋪滿了玻璃渣也要繞著走?！?p> 我說：“這事翻篇了，你別來勁?！?p> 我看到我兒子還在那一聲不響的看書，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我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我說：“那道題想出來了嗎？”
他說：“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是C”
我說：“寶貝，真棒！”
他說：“現(xiàn)在可以講故事了嗎？這次不接受給我出題。”
我真的是后悔，我干嘛要去理他，我這幾天沒睡好腦袋都跟漿糊一樣，怎么給他編故事。
我說：“吳軍，你來！”
他聽了也急了，說道：“我從小就不會編故事，我來不了?！?p> 我說：“我從小就會編故事，我從小就會帶孩子，我從小就這么堅強。”
吳軍說：“你又要生氣了嗎？”
我說：“我覺得配偶應該是錦上添花的東西，而不是心里添堵的東西?！?p> 吳軍聽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我在罵他。
他說：“我先帶兒子去理個頭發(fā)，再給他講故事，你看他的頭發(fā)被你剪的跟狗啃似的?！?p> 我說：“那也行，你要知道，爸爸哪有那么好當?shù)?！?p> 我看了看窗外，吳軍帶著孩子開著車走了，小瑞坐在車上笑的跟朵花似的。其實他從小就愛跟著他爸爸，奈何沒什么機會跟著。
天啊！那三個孩子正坐在凳子上吃辣條，最大的姐姐也才9歲，她們怎么能吃那么辣的鞋底辣片，我記得我們公司飛兒，就是因為吃了一片這個，嘴巴腫的跟被蛇咬了一樣。
我和嫂子說了幾次，孩子不能吃那么辣。
她一直說：“沒事，沒事”
我說：“吃那么辣對腸胃不好?！?p> 她說：“沒事，沒事，你也要讓小瑞學著吃辣，別太嬌氣?！?p> 我聽了也沒轍，只能默默走開。
等到了傍晚，吳軍和小瑞才回來。
我看了一眼我兒子，他理了個和他爸爸一樣的平頭。
我說：“還不如我剪！”
他說：“還是理發(fā)店理得好！”
我說：“多少錢理這樣一個平頭？”
他說：“60”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說：“現(xiàn)在這邊理個小孩子的頭發(fā)最多就20元，你是不是讓人家理發(fā)師給咱兒子講故事了？”
他說：“沒有，這理發(fā)師理的好?！?p> 我說：“就理一平頭而已，理發(fā)師理的再好還能理出一朵花來呀！”
他說：“算了，算了，都是小錢。”
吳軍這種人就是這樣，不缺小錢，缺的是大錢。
我說：“你爸一天到晚守著那幾畝地，也守不出60元來?！?p> 吳軍聽了，臉立即沉了。他用著我的語氣說：“我覺得配偶應該是錦上添花的東西，而不是心里添堵的東西?！?p> 我沒理他，我繼續(xù)瀏覽著頁面，我發(fā)現(xiàn)李好的公司上了失信黑名單。
我發(fā)微信給李好，我說：“林陽知道你公司不景氣嗎？”
他說：“她知道，她很早就知道了，但是她的死與這事無關，因為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沒什么反應，她一向?qū)ξ夜镜氖虏辉趺搓P心?！?p> 我說：“你主動跟她說的？”
他說：“對呀！而且今年我們公司已經(jīng)扭轉(zhuǎn)了局面，我也跟她說了。”
我放下了手機，覺得李好說的也沒錯，林陽對金錢沒什么概念。更何況李好說了今年公司行情不錯。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讓林陽如此絕望呢？
我翻著她的瀏覽記錄，發(fā)現(xiàn)她也在網(wǎng)上查了李好的公司，這么看來她也在意過。
林陽的狗在桌子底下咬我的衣服。我抱著它說：“林陽”
它聽了立馬到處亂闖，好像它一定會在某個角落找到林陽似的。
它找了一圈，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又回到了我身邊。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小狗也會做出黯然神傷的表情。
我給它看我手機里林陽的照片，它立馬叫了起來。仿佛林陽會從手機里走出來似的。
而手機里的林陽一動不動，她的臉上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