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百草枯
這世上有一種毒藥，無色無味，觸之必死。
這就是百草枯。
只是人們隨后發(fā)現(xiàn)了百草枯劇毒的屬性，為了防止誤服，釀成無法扭轉的慘劇，才往里面添加了難以下咽的氨臭味。
百草枯的發(fā)病過程堪稱活埋。
它會給你足夠后悔的時間，懺悔自己所為。
躺在病床上回憶自己整個的人生，幸?；虿恍腋＃鞓坊虿豢鞓?，人生記憶如同老電影放映，總能催人淚下，讓人開始懂得珍惜。
但死亡的倒計時已經按下，喪鐘一響，天王老子來了也沒轍。
病人在服藥后早期基本上不會有任何癥狀，生龍活虎，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舉著空蕩蕩的農藥瓶子，看著至親之人悔恨痛苦的表情，他們的目的性充分達成，滿足感澎湃于胸。
那時候的他們甚至會覺得，嗨呀！這一口農藥雖然難喝的要死，但還是挺奏效的，這虧沒白吃！讓你們之前不聽我的話，現(xiàn)在知道怕了吧！
接下來不出意外，他們會被緊張的家屬送往醫(yī)院，過程中他會無數(shù)次重申自己沒有問題，根本不用去醫(yī)院，你們知道錯就好了，以后再敢讓我不滿意，我還喝農藥。
可他們哪里知道，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百草枯的靶器官是肺，初期病人的確不會有任何不適，但隨著時間推移，毒素開始慢慢浸潤肺部……
入院第一天，生龍活虎，覺得自己并不大礙。
入院一周后，呼吸開始變得困難，需要借助吸氧才能維持，心里有點慌了。
入院兩周后，呼吸已經極度困難，吸氧也不能改善這種窒息感，食道的燒灼感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自己，已經開始感覺到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恐懼的陰影充斥了整個世界。
最終病人大部分死于呼吸衰竭，肺部完全纖維化，就如同一張破布一樣，活活把主人給悶死了。
可以說，服下百草枯的那一刻起，活埋就已經開始了。
砂礫從天空拋下，悲鳴不絕于耳。
……
……
“放開我！放開我！你是個大壞蛋，我要讓我爺爺奶奶教訓你！”
面對強勢的許精誠，名叫蛋蛋的熊孩子顯得十分抗拒，在病床上瘋狂掙扎。
許精誠根本不為所動，病人口中濃烈的氨臭味讓他內心一陣惡寒，厲聲對身后的醫(yī)生們吼道：
“都愣著干什么，給他洗胃，他要是不配合，就用口咽通氣道把他嘴巴撐開！”
“??？要不要這么狠？”急診科醫(yī)生們有些猶豫，病床上的蛋蛋掙扎的實在太兇狠了，就像打了興奮劑一樣，鐵質的床欄被他撞的‘咚咚咚’作響，讓人不敢靠近。
旁邊的爺爺奶奶更是一臉心疼，如果不是有人攔著他們，估計他們已經對許精誠動手了。
許精誠再次怒吼道：“別愣著了，他喝得是百草枯，嘴巴里這么濃得氨臭味你們聞不到嗎？”
“百草枯？！”
“喝的是百草枯，這個熊孩子，膽子太大了！”
“趕緊的，口咽通氣道，給他洗胃，快快快！”
許精誠如今名聲在外，急診科醫(yī)生們對他絕對百分百信任，既然他診斷了是百草枯中毒，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百草枯7ml致死量，搶救時間每拖延一分鐘，成功率都會減少一大截。
對于這個孩子來說，時間就是生命并非是一句空話。
在明確了是百草枯中毒后，所有的醫(yī)護人員全都緊張了起來，再也沒有之前好整以暇的樣子。
“你們干什么??！輕點，慢點，你們都把蛋蛋弄疼了！”
急診科全員動員，為了搶救病人不竭余力，可蛋蛋的爺爺奶奶卻在一旁幫倒忙，不停地想要阻攔醫(yī)生們給蛋蛋洗胃。
許精誠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走過去解釋道：“這孩子現(xiàn)在情況很危險，如果處理不及時，死亡的風險很高，他父母呢，最好讓他們來一下?！?p> “?。?！”
這對老夫妻看起來已經年過古稀，頭發(fā)花白，滿面皺紋，聽到自己小孫子竟然死亡風險很高，他們頓時驚恐無比。
“他兩都在外地打工呢，一時半會回不來。”
許精誠嘆息道：“打電話，讓他們務必盡快趕回來，后續(xù)肯定要進監(jiān)護室，想把孩子救回來，需要他們兩個人的協(xié)助。”
“醫(yī)生，我孫子情況這么危險嗎，他就喝了一小口，差不多就一瓶蓋的，而且我看他現(xiàn)在也挺正常的?！?p> 許精誠只能耐心把百草枯的發(fā)病原理解釋了一遍，一瓶蓋雖然看起來不多，但如果全部都是原液，也差不多有10ml左右了，這絕對是可以致死的毒藥量……
“這么會這樣……”
許精誠人高馬大，眉宇之間自帶一股正氣，再加上一身白大褂套在身上，天然就有一種讓人信服的魅力。
這對老夫妻之前還大喊大叫，不同意讓醫(yī)生們如此粗暴的對待自家寶貝孫子，可聽完許精誠的一番解釋后，態(tài)度頓時有了改變。
老奶奶留在了搶救室，眼眶泛紅的勸著孫子，讓他配合醫(yī)生，少吃點苦頭。
老頭則緊咬牙關，快步走到外面去聯(lián)系孩子父母了。
許精誠看到這一幕，心里忍不住嘆了聲氣，孩子都是無辜的，錯的只能是原生家庭。
1995年的徽京市已經開始了人口外流，老城市的死氣沉沉無法留住年輕人們的心，他們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在大城市里分享城市化發(fā)展的紅利。
然而孩子和老人卻被滯留在了故鄉(xiāng)。
像蛋蛋這種被老一輩人寵溺的孩子不在少數(shù)，過于恣意妄為的童年，使得他們的心理永遠停留在了頑童階段，稍微有些挫折和不滿，就容易沖動。
沖動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有些代價，沉重到需要兌換生命。
這時候，正在搶救的杜小明突然大喊道：“許精誠，趕緊過來！”
許精誠走過去，看到蛋蛋已經洗胃結束，旁邊的急診科醫(yī)生正在穿刺深靜脈。
對于百草枯中毒病人的搶救，如果有條件，越快進行血液凈化越好，2~4小時內效果最佳，能夠有效清除血液中的毒素。
而深靜脈穿刺置管，則是血液凈化的第一步準備，建立血液與血透機器的連接通路。
“怎么了？”許精誠問道。
“這個小孩的深靜脈太難穿了，我們嘗試了好幾次，可都沒有成功！”
杜小明顧及旁邊還有病人家屬，所以后半句壓低了聲音，在許精誠耳邊說道：“我們急診科很少會給小孩穿刺深靜脈，這方面經驗欠缺，嘗試了幾次就不敢再動了，害怕傷到附近的動脈?！?p> 許精誠點點頭，兒童誤服劇毒藥這種情況畢竟罕見，市立醫(yī)院急診科對此經驗不足可以理解，而且1995年醫(yī)療條件有限，科室也沒有配備B超機可以直視下穿刺。
而一旦穿刺失敗，對于兒童來說，各種并發(fā)癥也更加麻煩，如果動脈被刺破，更會有一系列嚴重的后果。
更別提這還是個百草枯中毒，隨時都有可能多器官衰竭的重病人，此時任何的額外傷害，都是在抹殺他生的希望。
盲穿兒童股靜脈置管，這的確是個挑戰(zhàn)。
許精誠沒有猶豫，二話不說帶上無菌手套，接過急診科醫(yī)生手中的穿刺針，開始再一次的嘗試置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