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羅杰才注意到馬廄前的空地上還有輛車,四個輪子帶篷的,里面還睡了個車夫。
他喂了馬,和馬車夫一起進了大堂。
男爵招呼他們過去吃飯:“有好吃的,店主昨晚做的黑布丁剩了不少?!?p> 羅杰在桌上看到熱乎乎的大麥粥和硬邦邦的黑麥面包,還有被重新熱過的,用豬血,輔之剁碎的動物內(nèi)臟,再加上燕麥混合,加入調(diào)味品之后用水煮熟的黑色的“黑布丁”。
羅杰學(xué)著眾人把黑麥面包泡軟。
這時候從客房里出來一對男女,男的撒拉森商人打扮,女的也是阿拉伯人裝束,蒙著臉包著頭,只露出一對眼睛。
他們走過羅杰一伙,一身魚腥味,卻一臉嫌棄得看著羅杰他們分食“黑布丁”。
羅杰才不管呢,昨晚上就沒吃飽,現(xiàn)在能吃口熱的就不錯了。
“羅杰我和你說,你以前在城堡里可能不覺得,”男爵邊嚼邊說道,“出門在外不像家里,能吃的時候就盡量吃飽,撈到什么吃什么,我們東征的時候,連馬肉都吃。”
羅杰下意識得瞄了一眼門口,“禮物”不在,倒是那對撒拉森男女又走回來了。
“知道了,羅洛男爵,不過你這話可別在‘禮物’面前說哦?!?p> “行,行,就你寵他,你這么養(yǎng)都快養(yǎng)成野馬了,看你哪天才能騎上去?!蹦芯艄嗔丝诔淼孟駵钠【啤?p> 馬車夫戲謔得插了一句:“貴族難道都這樣養(yǎng)馬?”
“不是的,”羅杰有些慚愧,“就我這么養(yǎng)?!?p> “我是另類?!绷_杰苦笑著追了句自嘲。
他想到了自己在宴會上的表現(xiàn),覺得自己與全世界都格格不入。
神父“哈哈”大笑著,一邊嚼著“黑布丁”一邊指指男爵:“他才是另類吧?!?p> 鐵匠停下嘴瞪大眼睛看神父,護林員也從酒杯里爬起來撇著嘴看他。
“今天周幾,神父?”馬車夫擺出很困惑的樣子問神父。
“周五?!鄙窀赶胍膊幌刖突卮?。
然后他看到周圍的人不說話,全在看他,他撓撓頭,有些不肯定的問:“我記錯了?”
“哈哈哈哈”
突然之間,除了神父所有人都在笑,羅杰眼角看到那對撒拉森人也在笑。
“來杯水,嗝?!比隼腥藢习逭f,他笑得噎住了。
羅杰看到他們倆手里拿著白面包,大概是剛才去車上拿的。
“你沒說錯,今天周五?!崩习逡荒槦o奈地笑著,送了杯水過去,“否則你以為我會把‘黑布丁’半賣半送給你們。”
羅杰沒聽懂,他疑惑得看向男爵。
“額,馬車夫和老板說今天周五,應(yīng)該齋戒,”男爵撓撓頭向羅杰解釋,“沒人會當(dāng)著神父面,在今天買他肉食的,不如半價給我?!?p> “便宜你們了,”老板嘆著氣,“這‘黑布丁’可是好東西,我以前從來都不打折的?!?p> “切,賤民的吃食。”撒拉森商人不屑得搖搖頭,就著水吃白面包。
“我覺得‘黑布丁’很好吃啊,”羅杰說,“說不定哪天連國王都會喜歡吃?!?p> “啊哈,你這句話我愛聽,雖然我知道這不太可能,但我就是愛聽?!崩习鍢泛呛堑卣f。
“這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要不是昨天正好能配齊材料,我還不做呢?!?p> 老板倒了杯啤酒,大方得送到羅杰面前:“來,沖你剛才那句話,送你一杯啤酒?!?p> 羅杰看著眼前稠得像湯,一朵啤酒花都沒有的啤酒,猶豫著要不要拒絕。
“唉,唉,那可不行,他還是個孩子,喝不了酒,”護林員突然像個護仔的母雞,伸手過來拿酒杯,“我替他喝了吧?!?p> “誰說我不能喝?!绷_杰一巴掌拍開護林員的手,然后站起來舉杯“噸噸噸”一口氣干完。
他豪邁地說:“你去問問,墨西拿有哪個人不知道我的稱號,我可是‘嗜酒者羅杰’,我會喝不了酒?”
得意的羅杰看到商人邊上的女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似乎對他很感興趣,他很傲氣地沖對方揚了揚空杯子。
馬車晃晃悠悠地前行,馬車夫根本不管他的馬,瞇著眼靠在前面座位上,嘴里哼著不著調(diào)的小曲,明顯是喝多了。
羅杰蜷縮著躺在干草上,他覺得胃好難受,但是又吐不出來,他不知道是“黑布丁”還是啤酒刺激了他的胃,亦或兩者都是。
一輛四輪馬車從他們邊上疾馳而過,羅杰看到了那個撒拉森男人,和車夫一起坐在前座上。
“我說,這路對不對?。俊弊o林員駕馬靠過來問。
“放心,就一條道,錯不了。”馬車夫很肯定地說。等了一會兒,他似乎怕別人不信,又說:“從這里往前,就是羅卡路沒啦。”
“這啥地方,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別扯,我舌頭有點麻。是個小鎮(zhèn),羅卡盧梅拉。從那里開始,一路靠海,就沿海一條路,一直到圣特蕾莎迪里瓦。那里有漁港,還有兩條山路,不過我們還是走沿海那條路往前,一直走,就會到圣亞力西奧西庫洛城堡?!?p> 馬車夫頓了頓,問男爵:“差不多正好晚上到那里,爵爺,那里你熟嗎?”
“交情是有一點的,”男爵擼著山羊胡子,“就怕主人不在啊。”
男爵這次吸取教訓(xùn)了,他問馬車夫:“那城堡邊上有客棧嗎?要是城堡主人不在,我們就住客棧。”
“沒有哎,再往前就是大鎮(zhèn)子陶爾米納,圣亞力西奧西庫洛城堡在圣特蕾莎迪里瓦和陶爾米納中間,到哪兒都是小半天的路,誰會在那里開客棧。”
“這就麻煩了,萬一不在,又得趕夜路,要么就得露營?!?p> “爵爺你做主吧,慢慢走住圣特蕾莎迪里瓦,趕一趕住陶爾米納,不過估計有點夠嗆,要么就在圣亞力西奧西庫洛城堡碰碰運氣。大不了露營?!?p> “這個,嗯,”男爵撓著頭,半響兒他說:“再議吧?!?p> 男爵既然拿不定主意,大伙兒便誰也不肯出頭。
最后做決定的,是整個隊伍里處于最底層的,馬車夫的駑馬。
它一路不停,于是大家就一路前行,它走多快,大伙兒就走多快。
羅杰覺得這真是一個諷刺,但是他也不便反對。
羅杰的肚子不疼了,在西西里灼熱的夏日里,他在晃晃悠悠的板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