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足江湖路,覺靈的心情無比激動,昨日師父與大師兄的一番嘮叨,立即便成為耳屎,興奮的在商賈之路上,來回蹦跳。
一旁的莫辭則有些心不在焉,腦中不停腦補的,是昨夜醉酒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若只是摟著莫婉睡了一宿,顯然是自己吃虧,若對她做了什么,自己卻不記得,還是自己吃虧!
莫辭倒不是害怕和莫婉發(fā)生了什么,他害怕的,是自己醉酒說漏了什么。
因為云鶴宗的自修只有一天時間,所以莫辭和覺靈都起了個大早。
連管事都還沒起床,就被覺靈的大嗓門給喚醒,簽好字,拿著自己的命字牌就溜下了云鶴山。
此時天空剛露魚肚白,東升的太陽一角將天空潵出一片朝霞,與一片黃土沙地,倒是十分映襯。
“聞糞師弟,你剛踏修行路,實力太低,遇人說話,切記謹慎,若是惹了事端,可別怪我丟下你跑!”
覺靈小師姐就連逃跑的話,都說的這么有氣勢,不愧是云鶴宗最有種的女人!
“小師姐說的是,師弟謹記?!?p> 看著一旁言行端正的莫辭,覺靈忍不住的白了一眼。
“小師弟,這里不是宗門,也就你我二人,不用裝的這么拘謹。”
覺靈這個“裝”字用的巧妙,讓莫辭在一旁哭笑不得。
倆人并肩而行,在向北的商賈之路上沒走多遠,便感到身后多出的一股氣息。
同時回頭,一望無際的黃土之中,有一道布衣男子緩緩而來。
比起莫辭布衣加草鞋的配置,男子的裝束也就強了那么一點點,但男子走路姿態(tài)卻與莫辭天差地別,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男子頭頂竹斗笠,斗笠的邊沿還圍了一圈黑色薄紗,身上背著一個小號的竹箱,看上去實在是有些怪異。
“小師弟,此人裝扮如此奇特,必然是江湖中的絕頂高手,一會若是相遇,可莫要失了分寸?!?p> 莫辭又看了兩眼遠處男子,穿的這般不倫不類,明顯就是嘩眾取寵。
覺靈本想轉頭離開,不料被一旁莫辭直接拉住。
“怎么了?”
“這人咋有點眼熟?!?p> 覺靈又向遠處身影瞧了兩眼,隨即驚呼出聲。
“于玄意!”
看著走到近處的于玄意,莫辭覺得好笑,他自然是明白于玄意如此打扮是為了隱藏身份,然而這樣怪異的裝束,似乎更加惹人注目。
于玄意的出現倒讓覺靈有些意外,而莫辭嘛,則猜到了一半。
畢竟于玄意是智者,若想突破自身境界,唯有下山這一條大道可走。
莫辭認為,他天生就是屬于這片江湖的。
覺靈走在中央,挺胸抬頭,那叫一個威風,畢竟是三人中的小師姐,一路上沒少嘮叨,尤其是給于玄意,說了一大堆的道理,聽的一旁莫辭耳朵都起了繭子。
平常最能言語的于玄意變的安靜了許多,每走一段路程便要停下腳步,四處看看,見四周無人,又無特別的氣息,才會安心,再次邁出步子。
“別看了,這周圍只有黃土,哪里來的刺客。”莫辭有些不耐煩的說了一句,畢竟于玄意這么做,實在是太耽擱時間了。
“米國有種刺客善于藏匿蹤跡,潛入黃沙之中,輕而易舉,不止如此,他們更懂閉氣藏息之法,若不用耳朵仔細去聽,很難發(fā)現。
在大楚還有上古五大職業(yè)之一的蟲師,他們豢養(yǎng)的蟲類,有的細小如沙,并擁有劇毒,真正意義上,做到了殺人于無形。
此時黃沙漫天,若有蟲師的毒蟲混入其中,肉眼根本無法分辨?!?p> 莫辭嘆了口氣,這熟悉的于玄意,又回來了。
“于師弟,你我江湖兒女,行走山河,自然要壯闊豪邁,別唯唯諾諾,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兒?!?p> 覺靈特意用江湖人的腔調說話,兒化音聽起來多少有些別扭。
“行走江湖,還是要處處留心。”
朝霞之下,三道身影,一路向北。
“我們行走江湖,總不能以宗門名號示人,此時離徐家城還有一段距離,何不一人起一個響亮點的名號。
以后出了云鶴宗,在外人面前,師弟你倆就叫我,靈光大俠!”
靈光?
大俠!
莫辭無奈,這是個什么鬼名字!
覺靈能立刻將名號說出口,鬼知道她在云鶴宗想了多久,若此刻挖苦,多半是要挨上一個板栗。
“靈光大俠,妙哉,妙哉。
靈光意指聰明之意,上古時期又是神靈的普天光輝,此名號,倒是霸氣?!?p> 莫辭無語,這于玄意的口味還真是獨特。
于玄意斗笠下的絕美容顏若有所思。
“隱于山水處,閑步竹庭間,初入江湖,我不如以客自居,便叫山庭客如何?”
莫辭在心中直罵娘,于玄意的這個外號,不但土,而且還非常羞恥。
“隱于山水處,閑步竹庭間,山庭客。
霸氣!霸氣!”
莫辭此時才算明白,這就是所謂的商業(yè)互吹,而且還是最高境界的那種互吹。
“執(zhí)事師兄,我勸你不如叫隱竹客,至少比那山庭客強?!?p> 于玄意和覺靈細品一番,覺得莫辭說的很有道理,確實是隱竹客,更像是一個江湖高手該有的名字。
“不錯嘛聞糞師弟,你還有點墨水,怎么,你可想好要叫什么了?”
“江湖代號哪能取的隨意,容我好好想一想,等到了徐家城,再決定不遲。”
云鶴宗距離徐家城不足二十公里,三人卯時出發(fā),辰時過半,便趕到了徐家城的北門。
負責檢測徐家城北門的路之春正坐在亭中看書,他是見過覺靈與莫辭的,所以當三人靠近城門時,不免微微皺眉。
路之春問了兩聲慧心長老近況,對待三人的言語,還算比較和善。
“三位小友,不知你們此次來徐家城,意為何事?”
“買點東西,太陽落山,便離開。”
聽到覺靈的回答,路之春沉默半晌。
“最近這些時日,徐家城內可不太平,三位小友何不返回宗門,等過些時日再來。”
覺靈此刻腦子里塞滿了那些金燦燦的桂花糖,哪還會去想路之春話中深意,便無視了路之春的出言提醒,執(zhí)意要進徐家城內。
三人簽了字登了記,隨后便行入徐家城中。
路之春看著漸漸消失的三道身影,表情有些難堪,輕輕的嘆了口氣。
當莫辭三人靠近徐家城北門時,城墻上一位身穿便衣的徐家軍士便立刻回頭,跑到徐家府邸,將消息由管家徐志,上報給了正在書房看書的徐圖。
……
商鋪開張,集市熙攘,此時正是徐家城最熱鬧的時候,正所謂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作為富商勤販最多的徐家城,自然清晨要比晚上熱鬧的多。
走在人來人往的徐城街道,頭頂斗笠,背著竹箱的于玄意便開始疑神疑鬼,就連一旁剛剛踏足修行路的莫辭,都能感受到于玄意身體向外散發(fā)的氣息,明顯全程都處于警惕的狀態(tài)。
覺靈向街道邊的挎箱小販買了一斤的桂花糖,往嘴里丟了一個,又分給莫辭和于玄意一人一個,隨后將裝滿桂花糖的油紙丟進了于玄意的竹箱中。
“你若把桂花糖弄丟了,回了宗門,有你好看?!?p> 依然是奶兇奶兇的語氣。
“為何我覺得,周圍的人總在有意無意的看著我,而且眼神十分怪異?”
莫辭哭笑不得,實在沒忍住,打趣道:“師兄,你看這徐家城哪個人穿的像你這般奇裝異服,帶個斗笠生怕別人不知你是江湖人,而且斗笠上的薄紗也太突兀了,如果我不認識你,我也會好奇,想看看薄紗中藏著的那張臉,到底是不是一個丑八怪?!?p> “那我,應該摘下斗笠?”
“別了,師兄你還是帶著吧,我怕摘了斗笠,會更引人注目?!?p> 于玄意的長相實在不俗,若是摘下斗笠,恐怕連一旁的覺靈小師姐,都會暗淡幾分,若真惹得哪個徐家城的富商起了色心,再給抓回府邸,當了小相公,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繼續(xù)往城中走,過了集市,熙攘的人群便變的稀疏。
此時三人所在的這條街道莫辭非常熟悉,那間三層高的青樓十分冷清,畢竟還未到開業(yè)的時辰。
青樓一旁的那家“書香院”,名叫李良的掌柜,正坐在門口,給幾個流著鼻涕,屁大點的孩子講著書。
“書香院?!?p> 果不其然,一看到書店,這位號稱云鶴宗小百科的書蟲于玄意,便邁不動步子,原本的警惕,在此刻略微淡了一些。
所謂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贝笾抡f的就是于玄意。
感受到向書店慢慢靠近的三道氣息,李良微微抬眼,眼眸不禁一亮。
“今天書我就講到這,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李良起身,看了眼三人中的莫辭,故作高深的笑了兩聲,卻并沒有點破互相見過的關系。
“貴客臨門,大興,大興?!?p> 踏進書香院,于玄意看著滿目琳瑯的書籍,一本一本的去翻閱,也不忘分出一些注意力,警惕著周圍。
整整翻了半個時辰,于玄意一言不發(fā),不但是書店的掌柜李良,就是莫辭和覺靈,都有些不耐煩了。
“小友,你想看關于什么類型的書籍,在下可以為你推薦幾本,必定都是佳本?!?p> 于玄意沒有回答李良,依然一本一本的翻閱。
李良可以看出,于玄意對書,是真的很感興趣。
又過了半刻鐘,于玄意合上書香院最后一本書籍,這才向掌柜李良言語道:“只有這些書?”
“這些不夠?”
“這些書,我都看過了,不知店家可有珍藏的孤本,或是傳說志怪小說也可以。”
莫辭和覺靈同時震撼,這書店架子上擺放的書籍沒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于玄意都看過,如此算來,這家伙在云鶴宗的十五年中,恐怕除了修行吃飯睡覺,就都是在看書。
李良低眉,思考片刻,隨即走回柜臺中,躡手躡腳的拿出一本書籍放在了柜臺上。
書籍的包裝并非藍色,而是那種比較簡約的白,并且沒印書名,看上去多少有些不正規(guī)。
于玄意伸手要去拿,李良緊忙將手掌壓在了白封書籍上,道:“此本《艷花百叢錄》乃李某苦心珍藏,就算是在大澤的京都,也很難買到,其中內容保密,在下只可為小友簡單介紹一番,若小友感興趣,必須先付銀兩?!?p> 李良的這番話,倒讓于玄意對此書,更感興趣。
“京都紅司坊的花魁,空城別云天的頭牌,米國的曠世名妓,甚至還有大楚艷名響徹整座江湖的湖平公主,她們的艷事,都在此書中有所記載,尤其是……”
不等李良說完,于玄意扭頭就走,斗笠下的一張面容無比陰沉。
看著離開書店的三道身影,李良無奈的嘆了口氣。
雖都愛書,但并非同道中人啊。
“一人生而為靈,一人生而知之,這么一看,那位金鱗小友,就有點上不了臺面咯!”
李良抬手,欲想將那本《艷花百叢錄》再次收回柜臺中,不料剛剛出門不久的莫辭突然折返。
并無二話,莫辭往柜臺上拍了兩顆碎銀子,拿起那本《艷花百叢錄》,然后便離開了書香院。
李良愣愣出神,隨即大笑出聲。
“此乃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