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黃沙萬里。
一望無際的黃沙之中,一間二層客棧屹立其中,門梁上的燈籠被冷風吹的傾斜,二層圍欄掛滿風鈴,上面篆刻的“楚”字,乃慕影城的第一大姓。
慕影城城主楚江為了照顧從東而來的商人,俠客,特意在此設立了一處孤煙客棧。
一文錢一壺凈水,十文錢一壺純釀,在這鳥不拉屎的荒漠之中,價格屬實公道。
今日的孤煙客棧,尤為熱鬧。
“少爺,等到了慕影城,有兩處地方不可踏足,一為城南的黑市,二為城北的拐子街?!?p> 客棧一樓的角落,坐著一老一少,老人年過七旬,雖布衣爛衫,卻姿態(tài)不凡,他顴骨極高,眼眸凌厲,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老人的對面,坐著一位二十年紀,一身白衣,手持折傘的公子哥,唇紅齒白,面容精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位女扮男裝的芳華佳人。
如今的江湖,女扮男裝就和江湖人喜歡帶斗笠一般,不足為奇。
“為何,難不成這兩處地方藏了什么隱世的高手,連福伯都忌憚?”
被女子稱為福伯的老人淡淡一笑,搖頭道:“并非如此,只是人多雜亂,又藏有魔門教徒,易生事端?!?p> “只要福伯在身邊,江湖之大,又有幾人能夠對我造成威脅,就算是魔門那位掌教來了,多半也要對福伯禮讓三分?!?p> 這一連串的馬屁,顯然對福伯極為受用,老人家笑的滿臉皺紋,哪還有剛剛不易親近的威嚴氣魄。
果然皇宮之大,唯有這秀齒靈牙的小公主,最受福伯喜愛。
這位女扮男相的年輕女子名叫唐寧心,正是大澤皇帝的第九個孩子,因出生時晨出寧靜,尤為祥和,并被賜封“晨寧公主”,在京都名氣不小,想要入贅的儒生將才,已經(jīng)可以繞整個京都一圈。
“那位魔門掌教的枯術可撼林折春,恐怕也只有昆侖的玉宗主和刀帝城的無一,能夠與之抗衡,老頭子我自認不如?!?p> “謙虛了,謙虛了,本少爺長這么大,可從來沒見過比福伯還厲害的高手?!?p> “你啊,才出來走了一遭江湖,哪知江湖之大,高手如云。”
一老一少在角落閑聊之際,一旁兩位頭頂斗笠,腰佩長刀的客人不禁同時向兩人瞧了一眼,眼神冷冽,但感受到那位七旬老人的不凡氣息后,不約而同,收回了目光。
唐寧心向福伯湊了湊,輕聲問道:“可知這兩人來歷,境界如何?”
福伯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一招傳聲術,將聲音直接遞送到唐寧心的耳朵中。
“來自刀帝城,五境,看其刀柄后的狼牙圖案,應該是刀帝城的獠趾狼牙?!?p> 所謂的傳聲術,乃是小道,只是控制發(fā)出聲音的氣息,沿著軌跡,準確無誤的傳達到另外一個人的耳朵里,入門雖然簡單,卻唯有五境之上的外界控神,才能習得。
唐寧心一愣,忍不住撇了眼一旁的兩名斗笠刀客。
對于刀帝城,唐寧心尤為向往,除了刀帝城具有俠客風氣外,她對刀帝城的那位城主大人,也是無比的崇拜,那些被記載成書的一段段傳記,唐寧心都能夠倒背如流。
此次出宮,雖主要目的是去慕影城參加每十年一次開啟的“古玄秘境”,不過若事情順利,離開了慕影城,唐寧心是一定要帶著福伯去刀帝城看一看的。
“獠趾狼牙乃江湖俠客成立的民間組織,如今小有規(guī)模,在刀帝城名氣不小,據(jù)說行事十分跋扈,他們的團長,名叫余海年,刀法入流,算是個人物?!?p> 聽著耳中響起的福伯聲音,唐寧心眨巴兩下眼睛,沒有再說什么。
關于余海年,唐寧心是認得的,畢竟江湖百人第四十二,這個排名,在江湖中絕對算得上是個高手。
輾轉黃沙兩千里,從京都來此的一個多月中,唐寧心也算是見識過了何為俠肝義膽江湖路,比起大澤皇宮那個大籠子,江湖明顯要有趣得多,這位來自大澤的晨寧公主,認為自己天生就該生于江湖。
想到再回了京都,便要被父皇安排婚姻,唐寧心的眼眸不免顯露一絲哀愁,恐怕這一次的江湖路,將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的江湖路。
福伯看著唐寧心長大,自然明白少女的心思,輕輕喝了口茶,沒有言語,畢竟此事,可不是他一位皇族老仆,能夠左右的。
“店家,可有茶水?”
“這里除了水只有酒,還有一些風干的牛肉干,客官想要茶水,我們這兒可沒有?!?p> “無妨無妨,我自帶了茶葉,店家?guī)臀矣脽崴蓍_便好?!?p> 突然而來的身影,引起了唐寧心與福伯的注意。
卻見此時踏進客棧之人,是位身穿布袍,腰別卦盤,木劍,頭帶布髻的年輕人,他背著竹箱,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紙包茶葉,放在了客棧的柜臺上。
客棧的掌柜沒有去接,表情有些尷尬?!翱凸?,我們這可沒有泡茶用的茶具,你看……”
“無妨無妨,我有帶,店家只管沏茶便好?!?p> 說罷,長相頗為英俊的年輕人卸下竹箱,真就從箱子里拿出茶壺與杯具,工工整整的擺放在柜臺上,最后不忘將一枚銅板,一同放在柜臺。
“……”
留著山羊胡的客棧掌柜苦笑兩聲,見年輕人打扮不凡,便沒敢拒絕,但心里不免嘀咕幾聲。
這人還真是古怪!
年輕人坐在客棧一側,布袍后“斬妖除魔”四個大字,尤為顯眼。
“福伯,這人打扮還真是奇怪,哪有書生在衣背后寫上斬妖除魔的,實在是滑稽,難不成他是想用腰間那把木劍斬妖,那掛圓盤除魔?”
福伯瞧了一眼年輕人,收回視線,說道:“恐怕并非書生,這樣打扮之人,老仆我也是第一次見。”
“福伯可知此人深淺?”
福伯屏住呼吸,盡量感受年輕人的氣息,隨后輕輕“咦”了一聲,然后使用傳聲術,對唐寧心說道:“五境實力,不過身體有些古怪?!?p> “古怪?”
“說不上來,并非魔道,更不是名門正宗,似乎修煉一途自成一派,倒是有趣?!?p> 福伯此言一出,唐寧心不免更加好奇,忍不住又瞧了年輕人幾眼。
打扮怪異的年輕人似乎是感受到了遠處的目光,并于唐寧心視線交匯,淡淡一笑,及其禮貌的向她點了點頭,隨后便移開了視線。
奇怪!奇怪!
唐寧心在心里嘀咕著,這年輕人如此年紀,便有五境實力,在江湖中也屬罕見,然而給唐寧心的感覺,不像江湖人,不像武人,也不像書生,更沒有名門正宗的謹慎,也沒有魔道中人的神秘,實在是太奇怪了。
突然,門口巨大的喘息聲,打亂了唐寧心的思緒,側移視線,卻見一位衣衫襤褸,頭發(fā)凌亂的男子踏進客棧之中。
男子看上去十分狼狽,一身布衣以是滿目瘡痍,雖然經(jīng)過清洗,但隱約間還是能夠看清上面的血跡。
還有男子腳下的一雙草鞋,早已經(jīng)被磨的千瘡百孔,兩只腳指露出在外,看上去十分寒顫。
“老板,給口水喝?!?p> 剛給客人上完茶水的掌柜回身看了眼嘴唇發(fā)白的男子,聲音冷酷,態(tài)度平淡。
“一壺水一文錢,一壺酒十文錢?!?p> “我……沒錢?!?p> 客棧掌柜擺了擺手,沒有言語,移開視線,走回了柜臺。
場面一度尷尬。
這位從徐家城徒步三百多里,行至于此的男子,正是自稱史上最衰的穿越者,莫辭。
整整三天兩夜,沒喝一滴水,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根本吃不消。
莫辭無奈,不是說大澤西北之界,每十里就有一鄉(xiāng)的嘛!
走了三百里,別說是鄉(xiāng)鎮(zhèn)了,連個人影都沒見過,果然,童話里的故事,都是騙人的。
客棧角落的唐寧心見莫辭如此尷尬,心有不忍,便想拿出一文錢,請這位乞丐喝壺水,不料卻被福伯阻止。
“此人老仆我都看不出深淺,莫要與其有任何的交集?!?p> 唐寧心一愣,竟然連福伯都看不出深淺,難道是傳說中的江湖二十之列?
但看上去,實在不像啊,這明明就是一個乞丐嘛!
似乎大澤京都的拾荒者,都比這人要精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