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了平靜過后,村子里迎來了更大的騷動。越來越多的看守進入了這個村子,使得這里的人出入都很不方便,言語不同惡化了這種情況,許多人無辜被抓走,故而大家都變得沉默了。村子里有個翻譯,便是先前來查人的那個經(jīng)常在村子里晃悠,呆久了大家都知道他叫許白,原是鎮(zhèn)上的大戶,后面留學又參軍,本是個熱血的子弟,誰知被俘虜之后就成了敵軍的翻譯,大概就是富貴使人淫,沒吃過苦的人骨頭軟。
雖然是被大家不恥的人,可誰也不敢得罪他,膽小的避著他,膽大的巴結他,日子逼著大家學會低頭,每每聽著巴結他的奉承話,許白臉上都會露出得意的笑。
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渡口,渡口人來人往最容易起紛爭,今兒聽說胡醫(yī)生會回來,便早早來等待,當然等待胡醫(yī)生的還有茜茜。
胡醫(yī)生的船剛一靠岸,茜茜就跑了過去,兩人一別半個月,再見時就想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茜茜摸了摸胡醫(yī)生的眼睛、鼻子、嘴巴,沒缺沒少剛剛好。
“行了,先回家吧!”胡醫(yī)生有些羞澀,拉著茜茜的走就想往家里走,沒想到許白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聽說你之前帶這個病人?!?p> “我把他送外地醫(yī)治了,他傷得太重,我治不了?!?p> “懂得把燙手山芋送出去是對的,把人醫(yī)死了不就玷污了你的名聲?!?p> “隨你怎么說,我們得回去了?!焙t(yī)生今天顯得格外沒耐心,并不想答話。
“先做個登記,幾時走幾時回,走時帶了多少東西,回來時帶了多少東西?!闭f著,就招呼手下人搶過胡醫(yī)生的行囊,粗暴的把東西散落在地上。
“行了,沒什么違禁的東西,走吧!”說完,許白邁著悠哉的步子回他的椅子上喝茶養(yǎng)神。
胡醫(yī)生心里氣不打一處來,幸得茜茜在邊上寬慰,收拾東西。
“我來吧!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嗎?”胡醫(yī)生蹲下身幫忙,他很奇怪茜茜怎么一個伙計也沒帶。
“現(xiàn)在不宜招搖。”
聽茜茜說完,一向?qū)徝廊备畹暮t(yī)生發(fā)現(xiàn)茜茜穿的格外樸素,臉上也不施脂粉,看著卻別樣的清爽可愛。
“你今天挺好看的?!?p> “別開玩笑了?!闭f著,茜茜臉上泛了紅,她極少素面朝天,今兒本來不想出門,可又按耐不住想見愛人的心。如今聽到這話,心里自然是喜滋滋的。
然而一回到村子,胡醫(yī)生就心事重重,他對茜茜說道:“你先回去,我去找一下小船兒?!?p> “我也可以一起的?!?p> “你下次再去陪她吧!現(xiàn)在我們兩個人一起出現(xiàn)不太好。”
“嗯嗯。”茜茜十分乖巧的點頭,對于那些未說明的話,哪怕她一時猜不到,也不會追問。
對于小船兒來說,今天是格外昏沉的一天,她昨晚做了個夢,夢里平靜的水面上起了風浪,一艘小船搖搖晃晃,這一望無際的水面看著沒有今天,突然到了一處“斷崖”,幾百米深的高度仿佛掉下去就會粉身碎骨,偏偏水流風浪要把船送往斷崖,那船上還有個重要的人,她拼命的呼喊祈求,讓風浪停住。終于,水面平靜了,小船兒停在了斷崖邊,可就在大家都松一口氣的時候,搖搖欲墜的小船掉了下去,那幾百米深的“斷崖”,會把人送到哪兒去呢!
盡管做了這樣不詳?shù)膲?,小船兒還是去工作了,她小心翼翼檢查賬本,確認沒有一絲錯漏才交給賬房老先生,隨后便去領了米糧回家。
走至半路,發(fā)現(xiàn)胡醫(yī)生正在等她。小船兒欣喜萬分,遠遠就喊了一聲“胡醫(yī)生,你怎么來了?”
她知道他是帶消息來的,所以不等胡醫(yī)生寒暄,就問:“阿黎呢?”
“阿黎,傷好了!”
“那他有回來嗎?”
“他參軍去了,他說之前和你說過的?!?p> 小船兒十分失落,再怎么樣也得回來一趟,不是嗎?但她也不怪罪,只問道:“那有寫信嗎?”
“他手傷得嚴重,寫不了信。”
“手廢了,可廢了怎么能當兵?!本驮谶@時,小船兒察覺到了異常。
“他腦子好,被留著做軍師。你看,他就怕你不信,故意扯了軍裝的一角。”
小船兒摸著面料,看著像,可摸著又舊,“怎么不像新的?”
“現(xiàn)在戰(zhàn)事吃緊,哪有新衣服穿,這個得給我。”胡醫(yī)生從她手上接過布條,撕成了碎片。
“胡醫(yī)生?!?p> “現(xiàn)在都有檢查,這塊布是我裹身上才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我怕你舍不得丟,就只能撕了它?!?p> “阿黎,什么時候回來?”
“他說……要好久,你不知道,這小子熱血的很,估計去了好幾年都不回來。”胡醫(yī)生訕訕笑著,突然不知道怎么說話。
“我知道。”
“他希望你幸福。”
“他希望我幸福?”小船兒嘴里呢喃著,不知怎么了,她心里七八分往壞了想,可一有念頭就拼命搖頭,“不會的,不會的?!?p> 她突然想到一個地方,那就是她許久沒去的土地公廟,她那敬愛的土地公爺爺,一直那么守護她,所以這次他總該出現(xiàn)了吧!他不能這樣消失不見!
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時候,她汗涔涔一直往下滴,到了廟門口時已經(jīng)喘得不能再喘了。
“土地公爺爺……”她呼喊著,哭泣著……
在戰(zhàn)火燃燒的日子里,土地公廟也顯得破敗不堪。
“土地公爺爺,你出來??!你不能這樣,說不見就不見了,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呢?為什么我阿爸突然就沒了,為什么阿黎傷得那樣重?為什么給了我陰陽眼,偏偏在我需要的時候看不見?為什么?”
往日里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人前她如此鎮(zhèn)定,甚至連父親的葬禮她都能克制自己的情緒,可今天對著神明,她像個委屈的孩子,大聲哭訴著心里的不滿。
“現(xiàn)在,你告訴我,該怎么辦?不要跟我說緣,解釋不了就說是緣,不,我不聽這樣的解釋?!?p> 她哭著伏在了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的生活變得陌生,讓她心力交瘁。就在這時,她覺得手上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仔細一看是紅繩。這根線看著纖細,卻怎么也不會斷,可今天它自己斷了,那是她命運的紅繩。
“斷了。是我的命走到了盡頭了嗎?”
“是新的開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p> 小船兒抬頭一看,是廟公,沒了香火供奉,廟公的日子顯得格外狼狽。
小船兒望著這個突然有了智慧的廟公,說:“是我命里的劫到了嗎?我該怎么做?”
“福禍應運而生,往好的方面想,自然就有好的結果?!?p> “土地公不能幫幫我嗎?”
“神也有神的無奈?!?p> 一句神也有神的無奈,讓小船兒緩緩的起身,她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廟門,這是在清楚不過的答案了!就在不久以前她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女,能與神結緣是多么幸運的事情,可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上天并沒有多給她眷顧,一切只是她自欺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