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五斤小米
馮建安本以為入夜之后會有大雪，但入夜之后，月亮卻出來了，照得大地一片明晃晃的雪白。
馮建安自己削了個木盾，找了張白色的床單批在身上，踩著月光就走了。
他的心情一片平靜，也懶得去想什么計劃。反正就是上山，遇見人砍了就是。
說起武力，他看著自己發(fā)達的肱二頭肌，信心還是很足的。
但要說計劃什么的，還是算了。
前世他整天宅在家睡覺打游戲，每天可以掙六百萬。
有一次突然想動彈一下，創(chuàng)了個業(yè)，結(jié)果一下就虧了十個億。
這讓他明白了別瞎折騰的道理。
到了外圍山下，他到底沒有敢走在路中間，沿著路邊的陰影，慢慢地摸了上去。
道路很快就沒了，前方是一個轉(zhuǎn)角，他正向繼續(xù)走過去，卻在樹叢里看見一個人影，雙目炯炯地盯著他。
“你怎么來了？”
“嘿，我的五斤小米，不能就這么沒了！”
“那你可能不但小米要沒了，自己都有可能折進去！”馮建安說到。
“你會為了一群流民搏命，我也會為了五斤小米搏命！”桂平說到：“當年年輕的時候，跟著走馬燈似的各路督帥，老子什么都不知道，還不是天天做亡命徒！”
“那你應(yīng)該多帶點人來，何必親自來？你現(xiàn)在也是統(tǒng)率三百人的百戶了！”
“算了，這鬼地方，人多了沒用！他們出工不出力，說不定還拖你后腿！你把你身上那床單扯下來，晃得我眼睛痛！”桂平一把將馮建安身上的白色床單扯了下來，扔在地上。
“怎么？很顯眼嗎？”
“你以為呢？大老遠的老子就看見你了！”
馮建安笑了一下。他有些想當然了，以為雪地里弄個白床單能有迷彩的效果。
兩人沿著樹影慢慢地向山頂走去。
“我覺得糧倉的火是你放的！”馮建安說到。
“當然是老子放的！”桂平說到。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們辛辛苦苦，不就是為了打糧食嗎？”
“糧倉里根本就沒有糧！”桂平說到?！安灰话鸦馃?，我怎么說服他們相信，其它寨子里有糧？”
“沒有糧？不可能吧？那陳亮吃什么？”
“你以為呢？”
“……不會吧，他可是官軍！”馮建安不敢置信地說到。他想到自己放在燭火上燒掉的那一封信，他知道陳亮并沒有通敵。
“官軍也吃人！”桂平說到?！袄献诱f過，整個五寨堡，只有老子才是官軍！”
馮建安說不出話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大明亡了，你怎么辦？”馮建安問到。
“不可能！”桂平斬釘截鐵地說到。
“為什么？”
“大明怎么可能會亡？”桂平笑了一下，“熬著吧，熬過這一陣就好了。孫督師會來救咱們的！”
“孫督師？”
“孫傳庭！”桂平回答到：“反正說了你也不認識，那是老子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等這個冬天過后，老子就拉著這些人，去投孫督師去！他肯定得大吃一驚，至少封我做個把總，嘿嘿！”
“等統(tǒng)一了五寨堡，你讓我做個小旗吧？”馮建安說到。
“沒問題啊，只是人你得自己找！”桂平說到：“現(xiàn)在拿刀的這些人，我強行劃給你也不是不行，只是喂不熟，你不好管！”
“我不要他們，你把這些流民給我就行！”馮建安說到。
“呵呵，”桂平笑了一下：“他們沒鳥用！打起仗來從來都是一哄而散，你還要派人督戰(zhàn)。像后寨里這種，只會傻愣愣地往前走，填溝壑都嫌慢！”
“你答應(yīng)給我就行！”馮建安說到：“他們也不是天生就這樣的。里面有些人，說不定出身比我們還好，也比我們聰明，當初掄起刀子來說不定也不輸我們，只是這鬼世道，讓好好的人變成了這樣的東西！”
“所以啊，老子一定要干掉李鴻基！沒有流賊，這天下就太平了！”桂平說到。
“像你現(xiàn)在這樣，即便是干掉了李鴻基，你也會成為下一個李鴻基！”馮建安冷笑了一下，說到。
“只有惡人才能對付惡人，你不懂！”桂平說到：“以前我就是太善良了，跟你一樣，濫好人一個！孫督師也是這樣，結(jié)果呢？敗仗一場接一場，不但敵人打他，自己人也欺負他！以后老子就帶著一群惡人去幫他打仗，李鴻基不是會裹挾流民嗎？老子也會！建奴不是會筑京觀嗎？老子也會！”
“我覺得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歡冒險了!”馮建安說到。
“我覺得你什么都不好！”桂平說到：“武功不高，也不夠聰明，性子內(nèi)斂又不會來事，小時候練武還算勤奮，可是最近也懶起來了！我看你啊，將來怕是要一事無成了！”
“怎么可能？”馮建安說到：“大明還要靠我來拯救呢！”
“哈哈，吹牛倒是挺厲害！”
兩人一路扯著些有的沒的，漸漸地便靠近了山頂。
桂平拉著馮建安躲在一塊石頭后面，小聲說到：“再往前走，就是一處崖壁，沒有路，只得慢慢爬上去。崖壁上但凡有一個人，手里隨便拿著把刀槍，就能將咱們捅下來。”
“你有辦法？”馮建安問。
“沒有辦法，只能悄悄地往上爬，指望別人不發(fā)現(xiàn)我們了！”
“那我先過去吧！”馮建安說到：“你要是發(fā)現(xiàn)我掉下來了，就等一會再來，敵人肯定料想不到，咱們還有第二輪！”
“只能這樣了！反正崖壁上的樁子，只能給一個人攀附，我過去也沒用——你要是發(fā)現(xiàn)不行，就撤回來吧！等咱們拿下了左寨，圍也把中寨給圍死了！”
“我如果死了的話——算了，死了就算了。你將來要是再見到我爹，你就告訴他，混成他這個樣子，真是丟人！”
“瞎說什么，你爹還是很厲害的！”
“走了！”
馮建安已經(jīng)看見前面那一處峭壁了。
高約三十多米，光滑得跟鏡面一般，只峭壁上打著幾個樁子，供人攀爬。
當初要將這一門紅夷大炮運上山頂去，也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周章！
馮建安將刀掛在背上，就著峭壁上的木樁，開始向上攀爬。
他心如止水，在這一刻，拋開了生死，忘卻了穿越者和系統(tǒng)擁有者所有的驕傲。像一個真正的盜賊一樣，悄悄地接近目標……
幸好在攀爬的前半程都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慢慢地他開始將手搭在了崖壁上……他右手取下刀來，慢慢地探出頭……他做好了準備，一旦看見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不顧一切地躍起來，將手中的刀砍將出去……
他甚至做好了準備，崖頂上會有二十只火銃，齊齊地對準了他……大不了一死，至少他要砍掉一半，為桂平爭取機會……
可是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山頂?shù)难┢狡秸劁佒穸垢瘔K一樣平整。
一座巨大的炮臺靜靜地矗立在那里，披著厚厚的雪，月光將它照得發(f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