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平兒、襲人和晴雯(一）】

　　“大兄，此事不妥。薔哥兒雖說也是寧國府正派玄孫，可和蓉哥兒并不相同。

　　不說和咱們關(guān)系出了五服，便是同蓉哥兒一般，與咱們關(guān)系親近，也沒有插手東府事務(wù)的道理?！?p>　　見賈政反對，賈赦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淡漠說道：

　　“我只是提個意見罷了，既然你們不同意，那就當(dāng)我沒說。

　　不過我得提醒母親和兄弟一聲，既然你們知道薔哥兒和咱們出了五服，關(guān)系素來不親近，

　　那他承襲寧國府后，又如何與我榮國府保持步調(diào)一致？

　　若是在大周官場上一向同氣連枝的榮、寧二府漸行漸遠(yuǎn)，那就真讓整個燕京的勛貴看咱們賈家的笑話了?！?p>　　說完，不等史老太君和賈政在說些什么，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看樣子，賈赦除了對寧國府那邊的家底有興趣，還真對當(dāng)今圣上的賜婚丁點(diǎn)關(guān)心都沒有。

　　這幅甩手掌柜的模樣，氣的史老太君肝疼。

　　一旁服侍的大丫鬟鴛鴦連忙上前，幫老太君揉了揉額頭，等她這口氣緩過來后，才沒好氣道：

　　“有這么一個孽障攪事，真真是讓我這個老太婆毫不省心。

　　政兒，你可不要和你大兄學(xué)，不管薔哥兒與咱們一脈，血緣關(guān)系隔著多遠(yuǎn)，但一筆總寫不出兩個賈字，這點(diǎn)你要記住了?！?p>　　“母親放心，這點(diǎn)道理我還是省的得?！?p>　　賈政一邊點(diǎn)頭應(yīng)承，一邊開口勸說道：

　　“大兄也并非對薔哥兒漠不關(guān)心，他只是擔(dān)心薔哥兒和咱們不親近，遠(yuǎn)達(dá)不到珍哥和蓉哥兒與咱們和諧相處的地步。”

　　“你們又沒試過，又怎會未卜先知？

　　我還真是奇了，要是你們一個兩個都這么有遠(yuǎn)見卓識，那咱們西府的爺們又如何會與東府一樣，都立不起來呢？”

　　史老太君一句話說的賈政臉皮燥熱，還真有些尷尬。

　　坐在一側(cè)的王夫人眸子流轉(zhuǎn)，思忖間便微微一笑，開口緩頰道：

　　“母親，其實(shí)老爺說的也在理。

　　這薔哥兒在東府沒發(fā)生大事前，除了和蓉哥關(guān)系較好外，和咱們西府的關(guān)系素來淡薄，往常也就鳳丫頭和他說得上話。

　　現(xiàn)在他繼承寧國府，襲爵在身，大老爺對他有些擔(dān)憂也是正常的。

　　但正如老祖宗所言，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東西兩府終歸一體。

　　既如此，咱們也可趁著當(dāng)今圣上賜婚的當(dāng)口，好好示好一番，想來，薔哥兒也會體會到老祖宗的良苦用心?！?p>　　王熙鳳聽后，美眸一亮，明澈的丹鳳眼中立刻閃過了一抹靈光，銀鈴般的嗓音笑出來道：

　　“要不怎么說二太太秀外慧中，是個真正的體己人呢？大家的難題這不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我可是知道，薔哥兒在東府雖然生活過得去，可畢竟不是長房子孫，一些蓉哥兒能享受的照顧是沒有的。

　　比如身邊伺候他的丫鬟、婆子和小廝，除了跟前有一個跟他關(guān)系不錯的伴當(dāng)潘又安外，其他的一個也沒有。

　　這若是沒有承爵，成為寧國府的主子這也沒什么，可現(xiàn)在情況畢竟大不相同。

　　咱們要不幫薔哥兒把這個門面撐起來，別說外人看了笑話，便是要結(jié)親的秦朗中見了都不像，還以為咱們賈家苛待主子們呢?！?p>　　“那你的意思？”

　　見這猢猻說出這么一番大道理，史老太君就知道她有了主意，當(dāng)即詢問道。

　　果然，這問題一出口，王熙鳳便眨了眨美眸，傾城的臉頰上露出幾分自得的樣子來，笑瞇瞇道：

　　“既然他眼下府里缺人，我又是他的長輩，和他關(guān)系處的不錯，自然要有一番表示。

　　更何況，接下來要和薔哥兒商量他的婚事，這中間少了聯(lián)絡(luò)人可不成。既如此，那我就把平兒送給他。

　　一來平兒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丫頭，經(jīng)過這兩年歷練，也長進(jìn)不少，想來能把居中協(xié)調(diào)的事情辦的妥妥貼貼；

　　二來，她在伺候人的事情上最有能為，也最貼心，有她侍奉薔哥兒，老祖宗不也更加放心？”

　　“不行！”

　　沒等老太君說話，賈璉已經(jīng)變了臉色：

　　“平兒是我的通房丫鬟，我不開口，你不能自作主張。

　　更何況，這世上怎么會有做叔叔的送外侄自己身邊人的道理？”

　　“誰說沒有？”

　　王熙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美眸中閃爍寒芒，針鋒相對道：

　　“那些風(fēng).流才子、高門大戶別說是互送丫鬟，就是互送姬.妾也是尋常。

　　這傳揚(yáng)出去，還能成為一樁佳話美談，怎么就你這么排斥？說到底，平兒還是我?guī)淼娜耍l說她會成為你的通房丫鬟了？”

　　“你……”

　　被王熙鳳一口回白嗆得臉色漲紅。

　　賈璉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居然為了斷絕他的念想，狠心將那么溫柔可親的美人送給一個出了五服的親戚，

　　這都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而是目中無人，徹底將他無視了。

　　“好，你要送人我不攔你，但你能攔住我一回，還能攔住我兩回、三回么？”

　　說完，不等和王熙鳳繼續(xù)爭執(zhí)，一甩衣袖，抽身離開。

　　這讓榮禧堂的氛圍一下子冷了下來，王熙鳳被賈璉的氣話氣的臉色發(fā)白，豆大的眼淚簌簌而下，忍不住向史老太君抱怨道：

　　“老祖宗，您看看賈璉，看看他剛才說的是人話嗎？

　　我嫁到賈家，任勞任怨，在上努力伺候姑婆，在下又打理好府上的里里外外，我做這一切是為了誰？

　　還不是為了他么？他怎么能那么傷人？”

　　“可你剛才說的話也沒給他留顏面啊?！?p>　　史老太君最見不得這兩口子起爭執(zhí)，在中間勸說道：

　　“要我說，璉兒成親后一直很顧家，也沒在外面過多拈花惹草，他要收一個通房丫鬟你又何必?cái)r著？

　　這本來不是一件大事，你們天天起爭執(zhí)，早晚會害了你們的夫妻感情?！?p>　　“可是老祖宗，我嫁到賈家近兩年時間還一無所出，若是真讓他收了通房丫鬟，要是在早一日誕生子嗣，那他又將置我于何地？”

　　王熙鳳拿著錦帕子擦了擦眼淚，委屈說道：

　　“我只是想讓他等兩年，難道這點(diǎn)時間他都不肯？

　　我不是不放心平兒，那丫頭和我一起長大，最是貼心，我是信不過他啊……”

　　“這……”

　　史老太君想了想和王熙鳳成親前、后，賈璉依舊風(fēng).流不改的樣子，是不好在勸她忍讓了。

　　萬一中間真在生了齷齪，那他們這一屋子都難在做人。

　　而王夫人也因?yàn)檫@一番話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因?yàn)樯沦Z環(huán)而在自家老爺面前多加受寵的趙姨娘，瞥了一眼坐在大堂中渾不自在的賈政，淡淡說道：

　　“母親，鳳丫頭所言也在理。左右不過一、兩年的事情，等塵埃落定了，難道鳳丫頭還會拘著他不成？”

　　話鋒一轉(zhuǎn)，王夫人又輕描淡寫的提醒道：

　　“我可是有些聽聞，璉兒在外面也沒表現(xiàn)的多么安分，煙花胡同胭脂巷，他都是那里的常客。”

　　這話老太君不好在接了，只能借著賈薔的婚事轉(zhuǎn)移話題：

　　“好了，好了，你們的事情自己思量，我不管了。

　　一個個的都是向我討債的促狹鬼，你們幾時才會讓我徹底省心？”

　　嘆了口氣，史老太君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額頭，緩緩開口：

　　“既然破落戶兒都這樣大氣，我這做老祖宗的也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我調(diào)教好的幾個大丫鬟都分給了少爺、小姐們，讓她們?nèi)ニ藕蚋鱾€主子，從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來看，尤其云兒身邊的珍珠我最中意。

　　既如此，我且要來，先讓珍珠去服侍薔哥兒，云兒那邊我在派遣其他的大丫鬟過去。

　　伺候他的丫頭兩個也就夠了，多了也有些不妥?！?p>　　“那婆娘、小廝呢？”

　　邢夫人想起東府那邊的潑天富貴，此刻也有些蠢.蠢.欲動。想要往那邊多安插幾個人手，

　　可顯然，史老太君不會同意：

　　“那些就算了，若是咱們往那邊安排的婆子和小廝多了，難免會讓薔哥兒生出不滿。

　　我們只是向他表示一番善意，并非要鳩占鵲巢。

　　大太太，二太太，你們要是有心，等薔哥兒成親時，多隨些禮錢也就是了。”

　　見此，邢夫人素來和善的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只是此時史老太君已經(jīng)有了決斷，她總不能在越俎代庖，將身邊親近自己的婆子、小廝也指派過去吧？

　　別說她沒那膽子，就算有那膽子，要是賈薔不認(rèn)他們這些出了五服的親戚，那也白搭。

　　商議已定后，眾人紛紛離開。

　　王熙鳳有了決斷后，擔(dān)心賈璉從中使壞，便要將此事徹底做成，就返回了自己宅院，將處理府內(nèi)事宜的平兒叫過來。

　　當(dāng)先打量了一眼出落的越發(fā)嬌俏可人的平兒后，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