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了視頻。鵬表弟又發(fā)來一條語音,那個,在荷蘭,看到鯤表哥了。
隔著時間的屏障,她聽到他苦笑了一下。干嘛非要過這么久才提。
她說,其實我早見過很多次了,在清明夢里。。。。。。她看著敲好的字,他們像無憂無慮的小蝌蚪一樣游來游去。它們不知道,等四條腿長出來,它們就要被迫上岸。曾經(jīng)的小溪小河再也不會接納它們了。
小溪小河說,都怪它們變了。小時候多可愛呀,圓頭晃腦的。怎么長著長著就變了呢?
她按著刪除鍵,他們一個個消失了。
她見到過鯤表哥的媽媽嗎?那個未完待續(xù)的夢仍然再堅持不懈的糾纏,總是想趁機溜出來在大腦沒被預(yù)訂的那片穹頂銀幕上播放一下。
桌子上擱著姥姥的蟾蜍卵湯,姥姥說喝了明目,像她這種頂著兩個大厚鏡坨坨的人就應(yīng)該自覺的每天喝兩碗。湯黑乎乎的像醬油一樣。她喝了一口,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堆蝌蚪。她繼續(xù)說她的夢:
鯤表哥變成了我,我,也變成了徐叔叔。
我們很快便康復(fù)了,又回到了學(xué)校。學(xué)校里鬧哄哄的,大家要表演節(jié)目。
磊舅媽突然出現(xiàn)了,從空氣里走出來。天哪,我們每天生活的空氣里藏有多少未知呀?她的一個胳膊斷了,藍色的血一直咕咚咕咚往外冒著泡泡。她說是被人故意坎斷的??硵??我看見一只手握著一把斧子,斧刃滋滿了鐵銹。怎么,那只手竟然長在我的右肩膀上。我拼命的搖晃有肩膀,想把它扯掉。扯著扯著它就變成了一只機器人的手。
磊舅媽說我就是徐叔叔,甩著一只胳膊重重的打我。她的胳膊是一個大吊車的吊抓。我趕快抓起旁邊的一直大檐黑帽子戴上。磊舅媽就變成了維納斯,靜靜的不動了。帽子擋住了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了。我剛要拿掉,磊舅媽的胳膊就轟隆隆的劈過來。
一條狗閃到了帽檐下。我跟著它走。周圍一片廢墟。
狗好像發(fā)現(xiàn)了我,它扭頭看了我一眼,露出鄙夷的目光。被狗在沒有主人的情況下嘲笑。我想算了,反正我現(xiàn)在是徐叔叔。
一抬頭,鯤表哥出現(xiàn)了。原來我長這個樣子???眼睛這么小,鼻子這么小,嘴巴也這么小,頭發(fā)還這么黑。小狗搖著尾巴沖上去,又轉(zhuǎn)過身對我狂吠不止。它一叫,維納斯磊舅媽就醒了。胳膊又轟隆隆的開過來。
磊舅媽說,快交出鯤鯤我兒,不然血洗竇家堡。
鯤表哥冷冷的大笑一聲,母親晚來一步也,竇家堡已經(jīng)被兒血洗了!我心想,鯤表哥怎么講古意大語。我居然也能聽懂。
接著鯤表哥翻手撕掉臉皮,說,大功既告成,這副皮囊也可以卸掉了。從此,無面即千面,千面即無面。
說完,我的臉就被扔到了地上。然后,就被狗吃了!
我大驚失色,剛想要去救我的臉,磊舅媽的胳膊轟隆隆的劈倒了我。
眼前一片光亮。
爺爺來了,我哭著說,爺爺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臉。
爺爺說,撕了撕了,沒了臉還有里子。戴著這個勞什子遮遮掩掩什么。他順手把徐叔叔畫的臉皮給撕掉了。爺爺說完就坐著神龜游走了。
媽媽來了。媽媽變成了一條美人魚。
我喜極而泣,媽媽,我以為你被血洗了。
媽媽說,我早已不是竇家堡的人了。我叫唐竇美魚子。
我心想,媽媽怎么可以叫日本人的名字,姥姥知道會罵死你的。
姥姥來了。姥姥居然坐在蓮花上。身后還有兩個散財童子。仔細一看,一個是鵬表弟,一個是森舅舅。他們都梳著兩個丸子頭,眉心都濃濃的點了一顆大紅痣。
我收住了眼淚,姥姥,我以為你被血洗了。
姥姥說,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天地之間,有容乃大。森舅舅抱著一個綠色木頭魚,他說,諾,給你,這是我最好的玩具了。
鵬表弟朝我擠眉弄眼,塞給我一張卡片,上邊寫滿了春節(jié)聯(lián)歡玩會的節(jié)目單。我看到一個名字,竇子游。那不是姥爺嗎?再看節(jié)目內(nèi)容,遠程遙控子宮移植手術(shù)。
我心想,姥爺也在,竇家的人都在呀。鵬表弟無比同情看了我一眼說,莎莎姐,你不在了。為什么是我不在?
我看到自己躺在一個坑里,很多人用大鐵掀鏟著沙土往里埋。沙土噗嗖噗嗖的像暴雨一樣往坑里落。媽媽也在,姥爺也在,還有磊舅舅,還有好多穿白大褂的醫(yī)生,還有扛著攝影機的記著,還有拿著話筒的歌手,還有美國黑人總統(tǒng),還有法國總統(tǒng)夫人,還有墨西哥小孩子,還有澳大利亞的袋鼠,還有長江白鱘。
新埋好的土堆上一個石碑豎起,上面寫著,
竇一桶之墓
我納悶了,他們怎么知道名字是竇一桶。那次去科技館他們都不知道呀!
沒來得及想明白石碑就不見了。
竇一桶,你知道的,我不想夢到全人類,我只想夢到你,我只想去找你。
橘幸様
嵌入在章節(jié)內(nèi)容的“在荷蘭”是應(yīng)該加上“超鏈接”的,它們會鏈接到那些相應(yīng)的章節(jié)。 可惜,紙板和電子書目前都沒有這項功能呢。這恰恰就是現(xiàn)實的無奈吧。 有鏈接功能的是不知道會被誘惑著跳去哪里的人生,沒有鏈接功能的便是第三視角的轉(zhuǎn)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