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分,落葉枯黃的凋落一地,樹葉靜靜的躺在草地上,顏色分明錯亂好看,枝丫已經(jīng)看不到什么綠色了,到處都是金黃色的一大片,萬物凋零預(yù)示著冬季即將到來了。
今年算是豐收年,沒有蝗蟲,大家都趕在冬季來臨的時候把最后一片稻谷割回家,木梓跟奶奶早早預(yù)備過冬的糧食,家里收好稻谷以后,木梓跟奶奶請求說去幫宛如的忙,因為她一個人挑抗割的很累,兩人一起在金黃色的稻田里,推著打谷機(jī),在夕陽沐浴下仰著笑臉。
秋收完畢以后,兩人就經(jīng)常爬到?jīng)]有凋零完的樹上去玩,枯黃葉子遮擋著強(qiáng)烈的太陽光,木梓跟宛如各躺在一個樹枝上,安安靜靜的享受微風(fēng)緩緩的從這邊衣袖穿過身體在吹到另一個邊際去,宛如說這風(fēng)是可以洗禮人的苦惱,多累多疲憊只需要吹一下午后溫和的風(fēng)就可以治愈一切,木梓對此也是深信不疑。
宛如靜靜的望著木梓,閉著眼睛感受陽光的時候,柔聲的說道“木梓?!?p> 木梓對著她粲然一笑,“怎么了?說話說一半?”
宛如“我們要一直這樣下去,好嗎?”
木梓笑著說“一時為姐妹,一生為姐妹?!?p> 她轉(zhuǎn)過頭來,眼睛滿是暖意,舉起拳頭,木梓也舉起拳頭接了過去。
太陽西下,木梓跟宛如一直保持一個習(xí)慣,就是在春收或者秋收,到田地去去撿別人收漏的剩下的紅薯或者其他莊稼,兩人拿木棍,分開掃荒,拿著一個麻袋,用木棍去挑泥土,運氣好的話會撿到一個星期可以吃的食物,等掃完以后,木梓跟宛如對比一下對方袋子里的東西,然后開始順著逐漸暗淡的夜色開始往回走,天上還是灰色的,一只鳥打哆嗦站在樹枝那里,路是平坦的,隔著水溝雜草叢生一片光禿禿偶爾樹立還沒有拔掉的稻草人,孤零零的站立在那里。
兩人并肩而走,木梓說“宛如你聽她們說了沒有,北軍要打過來了,第一關(guān)就是這里。”
宛如“你別杞人憂天了,好不容易今年豐收了,不用餓著肚子過冬了,太平日子才剛剛來。”
“但愿如此。”
晚上的時候,狗吠在村子里響起,大家都在討論,北國的人要打過來了,要打仗了,然而我們這屬于邊境的村落,敵人一開始就會把村子攻下來,婦女會被抓走,男人會被屠殺,所有秋天豐收的糧食都會被搶光,唯一讓人不能忍受的是,祖祖輩輩守了百年的土地,頃刻之間就要化為烏有。
村里人每天開始討論打仗,說朝廷距離這里幾千里地,還要穿越荒漠,那皇帝老兒是不會派兵來守衛(wèi)這里的,說不定沒有穿越荒漠,軍隊就已經(jīng)都亡了。
村里組建隊伍,用于不時之需,家里丁壯皆要入武,木梓家里就木梓跟奶奶一老一小所以幸免于征選,但是宛如家有父親跟哥,所以他家必須出一人入伍,最后選擇他哥哥入隊,木梓也是挺高興,因為她不用被家暴了,她父親又不經(jīng)常回來。
路面的枯草泛起了白霜,宣告著秋天徹底走到了盡頭,冬天已經(jīng)來了。
一大清早的,村里的人就拖著血腿回來,看著一個腫得巨大的腿,還有一地的血,盡管奶奶攔著木梓也要掙脫了要跑過去看。
那人一句話,“北軍進(jìn)來了?!本鸵幻鼏韬袅?,大家都開始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在霜地里,
帶頭的兵說了一句,“大家不要怕,我們隊伍會保護(hù)大家,誓死保衛(wèi)家鄉(xiāng),捍衛(wèi)自己領(lǐng)土,妻兒老小。”
木梓念了一句該死,這村里是進(jìn)焱城必經(jīng)之地,地勢兇險,多森林和峽谷,他們進(jìn)不來,既使要來摸路也是要摸上十天半個月的,現(xiàn)在到好了,這人有血跡開路,北軍順藤摸瓜很快就找到路進(jìn)來了。
晚上的時候,奶奶睡著了,可是木梓睡不著,翻來覆去,如果北軍進(jìn)來一切覆滅,木梓與奶奶也難逃一劫,宛如也是。
反正從小跟著奶奶走山路習(xí)慣了,木梓順著月亮的光線出去,穿過村子,爬上峽谷,木梓觀察地形,中間是洼地,兩邊巨大的山脈,木梓連夜裝好石頭,并排而過,只差拉線。
木梓測夜未眠,等了將近一天半,天蒙蒙亮,只看到大隊的軍隊趕來,北軍騎座都是大象,獅子,黑熊,犀牛,如一座山般的高大,木梓捂住了嘴嚇蒙了,光是這些野獸就能把清水村的人吃干凈。
木梓拉動繩子,兩邊山體的石頭滾落下去,埋起了一座石頭山把路封住了,可是這路大概也抵擋不了多久,要快點回去通知他們撤離才好。
木梓趕著回去,一邊跑摔了狗啃泥卻來不及思考,只能更快的跑,泥濘的路還有溪水濕了木梓一身,木梓心想回去跟所有的人說,北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
回到村里,木梓打個旗子氣喘吁吁的說,北軍馬上就要到了,快點,快點走,不走來不及了,一個啊伯卻說你一個娃娃,連王哥都死了,你如果去看了能活著回來嗎。
其實他們心里心照不宣非常清楚,王哥死了定是北軍所為,現(xiàn)下他們也逃不走,如果要離開必須穿越幾百里地荒漠,荒漠殺人無形,從來沒有進(jìn)去了還能生還回來的人,別說要拖家?guī)Э谔由?,簡直絕無可能。
有個人跑過來跟木梓說,回家去看看吧,你奶奶不行了。
木梓心里涼了一截,馬上拔腿飛奔往家里跑。
木梓回到家里,家里還是昏暗無光的,即使大白天也沒有什么光線照進(jìn)來,冬天寒氣很重,木梓直呼“奶奶,你在那里,”半天沒有人回應(yīng)的時候木梓慌了,她沖進(jìn)房間,整個人跪在床頭去搖眼前這個年邁且瘦弱的老人,且心里有一股氣上不來一樣驚慌失措,心里的酸楚讓眼淚大滴大滴掉落下來,哽咽無聲,過了半刻,奶奶迷迷糊糊醒過來了。
奶奶迷糊且很小的聲音說“北軍是不是進(jìn)到峽谷了,”
木梓說“是”
她轉(zhuǎn)過頭來,你去看了,木梓說是。
木梓說“奶奶我?guī)汶x開這里,不然我們都會死的,必須天黑以前離開這里,奶奶?!?p> 奶奶“我這把老骨頭走不動了,如果要逃難必須穿越荒漠,以前戰(zhàn)爭的時候祖先穿過荒漠到達(dá)這里,十個人可能活不成一個,奶奶這么大年紀(jì)腿腳不便,我可能走不了幾十里地就一命嗚呼了,你帶著我,可能你就走不出去了,”
木梓說“我不要丟下你,你活到八九十把我撿回來,沒有你我也早死了,奶奶,離開了你我該怎么活下去?!?p> 奶奶“你走,如果你死了我養(yǎng)大你有什么意義,還不如小時候就凍死了?!?p> 一個大漢跑了進(jìn)來,喘著粗氣說道“木梓快點走,北軍已經(jīng)走到村口了?!?p> 木梓跪在奶奶的床頭,固執(zhí)的說道“我不走。”
大漢把木梓扛在肩膀,木梓眼里冒著紅血絲,用力掙扎著踢手踢腳,“放我下來,求你放我下來?!蹦捐髟绞菕暝鬂h的手圈得越緊,最后她還是被扛走了。
大漢把木梓塞到煙囪里面,囑咐“木梓,不管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來。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發(fā)出聲音,能做到嗎?”
木梓含淚點頭
時間爭分奪秒飛奔而去,腳步聲以排山倒海陣勢過來,木梓分辨聲音,大概一兩萬陣仗,穿著盔甲發(fā)出衣服碰撞的聲音,是一批極其有素養(yǎng)的軍隊,她努力往上爬,盡管煙囪的灰不停的掉落在臉上,眼睛眉毛還有鼻子上,木梓還是忍著不能有一點聲音,她從煙囪口看過去,一群農(nóng)民兵被綁在天臺下面跪著,背她的大漢也在那,那個頭頭坐在大象上,鼻孔朝天,手上拿著一個煙斗,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打量著他們。
“你們誰可以把自己妻子女兒貢獻(xiàn)出來,可以免得一死?!?p> 人群中的百姓都交頭接耳在商量什么一樣,但是目前還沒有一個愿意交出家人的。
那個頭身下的大象就用鼻子卷起一個個漢子,撞到竿子上刺破他的胸膛,血像花朵一樣飛了出來,眾人嚇壞了,孩子也哇哇的哭了起來,趕忙說的更快更加焦急了。
一會,宛如父親站了起來,嘴巴醉醺醺的一臉頹廢相,他說道,“我家里有個妹妹,說著把宛如推了出去,宛如一臉不敢相信,驚愕,呆滯,瞪大眼睛看著父親與哥哥,她哥哥一把把她推了出去,她走到軍官面前,軍官捏了下她的下巴,猥瑣的笑道,“模樣挺俊俏的,好了,你的家人都可以活著?!?p> 木梓看著眼前一幕,手中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宛如被士兵拖了出去,緊接著就聽到屋子里傳出來慘叫聲,木梓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樣,開始疼痛起來。
木梓從來沒有聽到宛如震如驚雷的叫聲,每叫一聲都密密麻麻連著木梓緊張的神經(jīng),一片凄涼流遍她的全身,也抽走了所有支撐她的力量。
宛如尖叫聲停下以后,木梓不確定她是否還活著,只是手中的瓦片割破了掌心,流出了跟天空藍(lán)一般的血液。
木梓的眼睛藍(lán)得猙獰,流下了淚水,心里跟口立馬就要叫喊出來了,不然她就要爆炸了,可是理智又讓木梓不得不住嘴,因為貿(mào)然出頭的結(jié)果只有死路一條。
等到夜幕來臨的時候,烏鴉在枝頭叫個不停,似乎在替他們感到悲傷,大軍已經(jīng)離開了村子,可是村子房屋被燒焦的氣味依然很濃烈,連樹根都在冒煙,還有大家守護(hù)百年祖宗留下來的房子,全都化作一片廢墟,田地還有儲存室的作物早已蕩然無存。
木梓走在混沌的黑夜,四周早已經(jīng)空無一人,逃的逃,死的死,她沖進(jìn)了木屋,除了塌上的血跡,她看不到任何人存留下來的痕跡,宛如呢,宛如竟被他們帶走了?
木梓就站在宛如的屋子里,心里一片悲涼“宛如啊宛如,我們就連最后的告別都沒來得及說呢?!?p> 木梓來不及停下來悲傷,只能快速跑回家去,奶奶還在床上,被嚇得不輕,現(xiàn)在吊著最后一口氣。
木梓附身在她旁邊,“奶奶,還好這些人沒有把你帶走,”她留著淚,手上臉都是煙囪的灰,奶奶看了一眼木梓,艱難的舉起手來摸了一下她的頭,她說“還好你還活著,活著就好?!?p> “宛如被他們帶走了,奶奶,奶奶我?guī)阕?,我?guī)阕撸蔽铱拗鴨苈暟蟮?p> “我走不動了,我就要死了,這把骨頭活到這個年紀(jì)也值得了?!?p> “奶奶你說什么呢,沒有你我該怎么活下去啊。”
“說什么混賬話啊,你一定要好好活著?!?p> “奶奶小的時候,被叔叔嬸嬸賣給別人當(dāng)童養(yǎng)媳,結(jié)果孩子剛剛生下來丈夫又死了,我又被罵給一個殘疾人當(dāng)老婆,后來他死了,我也失去了被賣的價值?!?p> “奶奶救你,把你養(yǎng)你那么大,不是為了看到你只會哭哭啼啼,你要活的堅韌,不管遇到什么苦難,即使沒有奶奶也要堅強(qiáng)的活下去。”
最后她顫顫巍巍的指著門口的那棵樹,木梓順著目光望出去,看到在陰暗的天空中挺拔的木梓樹,奶奶滿意的收回了手,說道“木梓也就是梓木,寓意是希望你能堅韌的成長,無所畏懼,”。說完奶奶蒼老的眼睛緩緩閉上,雙手垂了下來。
木梓呆呆的坐在她尸體旁邊,一個晚上沒有合眼,這個村子還有活下來的人嗎,宛如被帶走了,她的心亂成一團(tuán)糟,恐懼,傷感,麻木占據(jù)了她全部的情感。
她跑出了屋外,一直不要命往死里跑,跑到了樹林里面,雨水不停落下,像針一樣冷冷打在她的臉上,手上,衣服上,直到她全身被雨水濕透為止,頭發(fā)一團(tuán)一團(tuán)纏在一起,衣服濕漉漉貼在皮膚上,可是她卻喪失感受寒冷的力量。
她一路跑一路哭泣,直到?jīng)]有力氣倒在一片草從中。
第二天,明媚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她的睫毛上,木梓睜開眼睛,望著叢林的一切,山還是山,樹還是樹,人卻不在是從前的那個人了。
她艱難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往清水村走回去。
回到村莊后,木梓把奶奶埋在房屋附近的地里,雨后泥土很松軟,木牌直直立在了那里,木梓站在那里望了好久好久。
她閉上眼睛默念,奶奶啊奶奶,你說過有我你就不會孤獨寂寞了,可是現(xiàn)在我還是把你留在了這里,我要走了。我要去焱城看看,去看看你口中的世界究竟是何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