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云不仙

　　劍雨無奈，只好把剛離地的雙腳又站穩(wěn)在地，然后說：“冷姑娘，別亂來！”

　　眼看著那群野獸已經(jīng)到來，老大手一揮，看來是鐵了心地要放棄冷姑娘。劍雨見老大已經(jīng)下了命令，沒有多說，只強(qiáng)忍著喊了一句：“按計(jì)劃行事。”

　　冷姑娘雖然已經(jīng)下了決心，但卻不知道這結(jié)果會來得如此之快，劍雨竟然沒有絲毫地猶豫一下，其實(shí)她有些心灰意冷。

　　“即以造它，卻又毀它，你們太殘忍了！”我知道我無比弱小，但是我還是用盡了我的全力，高喊了一聲，然后向獸群中奔去，邊跑我還邊重復(fù)著“太殘忍了”這幾個字。

　　其實(shí)我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或許那些話是為冷姑娘喊的，我知道再不喊，就再也見不到冷姑娘了。

　　冷姑娘本已心灰意冷，見我跑來，自然欣慰，可她眼里卻含著淚水。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平常百姓，向獸群奔去定然粉身碎骨。冷姑娘沒有遲疑，她馬上向我飛來，把我?guī)У搅讼葳迮浴?p>　　梁真馬上埋怨道：“劍雨，你看你辦的什么事？”

　　劍雨本來就有氣沒處撒，見梁真還說風(fēng)涼話，就回敬道：“我搭一位徒弟，且是心愛之人，再加一位朋友，不都是因?yàn)槟愕暮闷嫘膯?？?p>　　劍雨怒火沖天，雖然此刻并沒有與梁真動手，而火藥味已經(jīng)十足。

　　老大已然閉眼，因?yàn)樗幌肟匆娤乱荒?，現(xiàn)在追悔已經(jīng)晚了。他也不想去埋怨誰，因?yàn)閷τ谑聼o補(bǔ)地埋怨只會傷了自己的元?dú)狻?p>　　劍雨焦急萬分，這野獸到了后，繞了一圈，就往陷阱撞去。這都是計(jì)劃之中的事情，也讓徑直追來的野獸來個回旋，調(diào)轉(zhuǎn)個方向。

　　冷姑娘見野獸已經(jīng)奔來，心情竟然淡然了許多。這也不是第一次見著這些野獸的野蠻了，那時躲在樹樁背后悄無聲息地嚇得不敢睜眼，這次卻與這群野獸正面相視。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說怕得不敢面對，那又有些過了?，F(xiàn)在看來，在冷姑娘的眼里，這群野獸不像別的，倒像與她是一家子一般，因?yàn)樗呀?jīng)與被捕的那只野獸相當(dāng)熟悉了。

　　冷姑娘馭氣給我做了個臺子，讓我與她一同站立空中。說實(shí)在的，此刻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我覺得當(dāng)時間不夠用的時候，這要做就是對時間最大的尊重。

　　冷姑娘問我：“你害怕嗎？”

　　我說：“怕，但更怕沒有你！”

　　“你看他兩，真是天真爛漫的一對！”陳道風(fēng)在遠(yuǎn)處看見冷姑娘微笑著，開心地偎依在我的肩膀上，惋惜地說著。

　　劍雨拳頭緊攥，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老大眼睛還是閉著的，冷冷地說了一句：“把那只也解了法術(shù)，也送向陷阱吧！”

　　這件事情原計(jì)劃是安排劍雨做的，可現(xiàn)在老大的指令好像并不管用，劍雨無動于衷。陳道風(fēng)見狀也不過多理會，手指一點(diǎn)，把這畜生騰空拋向身前，然后雙掌齊拍，筆直地把它推向陷阱，最后又是一點(diǎn)，解除了這畜生的法術(shù)。

　　這畜生被解除了法力之后，如獲新生?；畋膩y跳的，精神得很，但此刻它與其它野獸的行徑并不相同，雖然朝向都是往陷阱奔跑，但它使的氣力顯然要大得多，這種氣力只出現(xiàn)過兩次，一次是攻擊劍雨，一次是被捕時的那一刻。

　　劍雨見了覺得不妙，說：“這畜生想干嘛？”

　　大家也同時驚訝，這短短一公里的距離，這畜生竟然加速到驚人的速度。

　　“不會是想沖破陷阱吧？”梁真說。

　　“這怎么可能”劍雨說，眼看著這畜生就要沖入陷阱，但這并不兇險，兇險的是一群野獸已經(jīng)排好了對，接踵而至地向陷阱奔去，看情況，后放的這只先到也不一定。

　　我說：“冷姑娘我們閉上眼睛迎接下一刻吧。”

　　冷姑娘在我的肩膀上微微動了動，應(yīng)聲閉眼，我們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兩股冷風(fēng)撲面而來，撫動我與劍雨的發(fā)絲，這可能是我兩最后的一點(diǎn)生動。

　　突然，我只感覺腳底一股強(qiáng)勁的力量把我兩托起，然后往某個地方墜去。我還以為這就是掉入那陷阱的過程，就有意識地把摟著冷姑娘右臂的那只手摟得更緊了，說：“別怕。”

　　冷姑娘的回答，卻讓我出乎意料，竟然吐露出一個長長的語氣詞，讓我別出聲。我的心里真是有喜又驚，喜的是冷姑娘并沒有害怕，驚的是冷姑娘這是在享受生命的最后一刻嗎？

　　“不好！”我能遠(yuǎn)遠(yuǎn)地聽見這是劍雨的聲音。

　　我的耳朵清楚地告訴我事情并沒有像我們想象得那么壞，于是我睜開了眼睛，看見我還是我，冷姑娘還是冷姑娘，而遠(yuǎn)處那群落遺界的元老們還在遠(yuǎn)處，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覺得此刻應(yīng)該叫醒冷姑娘才是。

　　冷姑娘經(jīng)過我的幾次搖晃后也醒了，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與我不同，待她看清，她驚呼道：“原來是這野獸救了我們?！?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落在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而屁股下面竟然是那只曾經(jīng)被冷姑娘一直照顧的野獸，它此刻喘著粗氣，并且愈發(fā)地警惕了，就像是在保護(hù)主人一樣。

　　而其它的野獸，跟隨獸群正一個一個地往陷阱里鉆，有的在最后一刻發(fā)出了低沉的嚎叫聲，讓人聽后毛骨悚然。

　　“你能解救你的同伴嗎？”冷姑娘竟然對身子下面充當(dāng)坐騎的野獸說。

　　這野獸已然非常通人性，竟然懂得冷姑娘的意思。于是我側(cè)身張望了一下，才知道這野獸早就眼含憂傷與憎恨，從它眼睛注視的方向就可以知道，它不忍心它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往陷阱里面掉，但是又苦于無法言語，不知道怎么阻止同伴的這場厄運(yùn)。它這么通人性而憂傷，自然是因?yàn)槁犚娺@些人聊天中無意地透露了這空中是個陷阱，而冷姑娘為它與它的同伴所做的，它都?xì)v歷在目。

　　這時它聽取了冷姑娘的意見，竟然從側(cè)面撞向它的同伴，然后發(fā)出哀嚎的聲音。它的同伴見它背上有異類，本想攻擊，然后又聽見它的哀嚎聲，所以又停止了對它背上的冷姑娘與我的攻擊，轉(zhuǎn)而一同哀嚎起來。

　　這次沖撞，它帶出來幾只同伴，但這只是微乎其微，其它的還是一股勁地往陷阱里鉆。而正當(dāng)它要再次發(fā)動側(cè)擊時，它們已然被困住了，竟然根本出不來方圓十來米的空間。

　　原來在這野獸解救冷姑娘的時候，老大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于是讓劍雨率領(lǐng)另外幾人，已經(jīng)在這周圍布下了多個法陣，只要掉落，短時間定然出不來。

　　它們使勁地哀嚎，想用哀嚎聲警醒同伴，但是當(dāng)置身于一個狂熱的群體之中時，外面再大的動靜對這個群體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

　　不久后，它們見哀嚎并沒有用處，而眼見著自己的同伴一個一個地往里鉆，這種悲痛，我都看在眼里。它們調(diào)過頭來，不在哀嚎了，而是朝著落遺界的人，露出兇惡的模樣。

　　我再次感嘆：“即以生它，何故害它?！?p>　　萬物奇妙之余，有時又是何等殘忍。

　　若沒有這次的封印，冷姑娘還真不知道從虛空境出來的野獸竟然如此之多，這一時半會劍雨他們還收不了功，更別說封印了。

　　同時也給劍雨帶來了極大的挑戰(zhàn)，要知道這個數(shù)量也出乎他的預(yù)料，雖然虛空境是個無底洞，但是空間扭曲并非可以無限時間存在。

　　過了這么久，劍雨心里其實(shí)已經(jīng)有些擔(dān)心了，但他卻沒有向老大匯報，也不知道怎么匯報。此時劍雨只能祈禱著快點(diǎn)結(jié)束，沒想到也有讓劍雨棘手的事情。

　　但是無論如何事情的發(fā)展總是有些規(guī)律，這陷阱明顯已經(jīng)不夠穩(wěn)定了，老大早已察覺振動的影像，再加上時不時地出現(xiàn)一些暴烈的聲響，讓大家的心弦總是繃得緊緊的。

　　而在這種不穩(wěn)定程度越來越嚴(yán)重的時候，這陷阱竟然轟然一聲，發(fā)出了耀眼的光芒。

　　大家以為要出事，紛紛遮住頭部躲避。

　　但情況卻是這樣，在這光芒升起的同時，一團(tuán)虛影也伴隨著出現(xiàn)，虛影的奇怪之處在于其若現(xiàn)若隱，形狀大小不定，變幻莫測。

　　“即以生，何故毀！”

　　這時我聽見了這句自己剛剛說的話，雖然詞句不同，但是意思是一樣的。心想看來還是有贊同我的，于是我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聲音竟然是從虛影中傳來。

　　我大吃一驚，想這里面定有玄機(jī)。只見其他人竟被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士氣大減，而幸好劍雨站在前頭說：“滅掉這些劣畜，是替天行道，大家有什么好怕的？”

　　這才讓大家的士氣稍有回升。說實(shí)話落遺界的元老們，各方面都不錯，但是其懦弱的一面卻時刻伴隨著他們。這也許與他們的出生是有關(guān)系的，他們生來就被冤枉，委曲求全。

　　這道虛影在變幻中孕育著，好像要誕生什么新東西一般。我定睛觀望，旁邊的冷姑娘緊緊地靠在我的身旁。冷姑娘說：“我們真是不自量力，這點(diǎn)力量竟然想救這么多野獸?！?p>　　我什么都沒有回答，只是撫摸了一下她的右肩，以表示我已經(jīng)聽見了。

　　過后，這道虛影幻出一道光波，無聲地向四周擴(kuò)散，所到之處無不對其肅然起敬，因?yàn)檫@道光波無形中有一股感化力量，直奔我們的心靈，讓我們感覺他就是至高無上的正義。

　　這光波若只有感化作用，那也沒什么大不了。只見這光波沖擊過后，這群野獸不再跳入陷阱，而是靜靜地趴在了地上。更可喜的是困住我的法陣也不見了，還有保護(hù)落遺界元老們的法墻更是不見了蹤影。

　　“即以生，何故毀！”

　　這聲音又重復(fù)了一遍，但這次的聲音過后，這虛影就不在是虛影了，而出現(xiàn)了一尊莊嚴(yán)的人形。說是人形，其實(shí)更像人影，只是這人影的相貌能被看清罷了。

　　“他應(yīng)該是沒有實(shí)體的”我說，“你看他那不穩(wěn)定的相貌便知?！?p>　　大家也注意到這人非同尋常，便讓劍雨詢問情況，劍雨問：“請問怎么稱呼前輩。”

　　劍雨不知所遇之人是敵是友，但是心中被光波燃起地敬佩之情仍未消散，所以稱其前輩是從心之為。

　　這人影倒也不謙虛，也不尊大，竟然告訴劍雨自己的稱謂，說：“我便是虛空仙尊！”

　　“虛空仙尊？”很多人帶著疑問，因?yàn)椴⒉磺宄勺鹗呛我?，但是理解虛空，另外從他能夠出現(xiàn)的地點(diǎn)便可以看出來頭不小。

　　我也納悶，偌大的一個落遺界，竟然沒有清楚“虛空仙尊”的。仙尊乃創(chuàng)仙境被四元推出的尊位，沒人見過仙尊的容顏。我暗自慶幸，今日竟能目睹仙尊的相貌，但是他的出現(xiàn)到底所謂何事，我不敢過多猜測，只覺得這事情會有轉(zhuǎn)機(jī)。

　　“這些劣畜本是你們所生，你們卻生硬毀之，著實(shí)殘忍！”虛空仙尊說，“枉費(fèi)了你們多年的修為！”

　　虛空仙尊話語片刻，他身旁的扭曲空間已然消散。

　　劍雨一看便著急了，這仙尊是想壞他的好事，便說：“我不管你什么來頭，但是你阻止我們封印這些畜生就是你的不對！”

　　虛空仙尊仰天大笑，看來是要給劍雨一些教訓(xùn)，只見他手在空中一舉，也沒有個指向，竟然在劍雨的身上震出一道氣浪，這氣浪以劍雨為中心向四周擴(kuò)散，很快就把所有在場的人全覆蓋了。

　　我只感覺心頭一緊，然后竟然動彈不得，于是關(guān)心起冷姑娘了，說：“冷姑娘，沒事吧！”。

　　冷姑娘說：“我動不了了?！?p>　　“別擔(dān)心，我也是，料想是剛剛那波氣浪所致，看看再說！”我安慰冷姑娘說。

　　劍雨喊道：“你耍什么鬼把戲？”

　　只見劍雨難受地掙扎著，看來同樣被控制著。

　　陳道風(fēng)此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忙對大家說：“我們都被控制住了?！?p>　　我不由地贊嘆道：“這仙尊真是了得，這手就這么一舉，竟然控制了所有人，可真是天外有天仙外有仙！”

　　這仙尊接著說：“修煉是為了把無修為有，把邪修成正！”

　　看來仙尊不想多言，簡單幾個詞道出修煉的真諦。這些人聽了，唏噓聲便大了些，看來能夠領(lǐng)悟到這真諦的不多。老大卻像是被這話觸動一般，激動地說：“感謝仙尊賜教！”

　　這是神級人物的交流，真是言簡意賅，旁人能懂的又有幾個。

　　這番交流，我才發(fā)現(xiàn)，這修煉出本事是一回事，修煉出道理又是一回事?？纯磩τ?、陳道風(fēng)、梁真一行人，在法術(shù)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面對仙尊的這番教誨，顯然與老大就相去甚遠(yuǎn)。

　　而又有這么一說“有所悟，便有所力！”

　　反觀仙尊的法力便一目了然，我也為老大的領(lǐng)悟感到欣慰，因?yàn)榛蛟S不久后，他的法力就會有所增益。同時我也理解某些人的法力增進(jìn)到一定程度就止步不前了，原來是還沒有悟透。

　　仙尊的手又是一舉，大家的束縛馬上就被解除了，他馬上說：“我來只是為了解救這些野獸，在它們還沒有幻形之前，它們并沒有生命特征，而現(xiàn)在已然是條生命，就此封印到虛空境就是要奪去它們來之不易的生命，這是要積多大的怨恨！”

　　仙尊的這番話，冷姑娘聽得非常入神。冷姑娘與我在一起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在她的內(nèi)心有如此大的慈悲，這么多人中竟然只有她一人阻止封印它們，顯然她的所作所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含義，她只知道這樣做是對的而已。

　　而在她旁邊的那只野獸竟然也溫柔地向冷姑娘的腿磨蹭起來，這感人的一面，只能讓人想起這野獸好，誰又下得了痛手殺了它們。

　　是的，虛空境與其它境有所不同，無形為空，封印在虛空境定然要奪去它們的肉體。而有些法力之人，進(jìn)入虛空境只是使用了法術(shù)抵抗罷了，這才得以存活，又或者自身已定性特別強(qiáng)，短時間也不至于煙消云散。

　　“我可以去除它們身上的劣性，馴化它們?！毕勺鸫藭r的形體有些不太穩(wěn)定，竟然消失了一會兒，然后又原樣出現(xiàn)了說，“但是我得帶走鐘明?！?p>　　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并沒有理會，而冷姑娘卻推了推我說：“他說要帶走你！”

　　“不可能”我快速地回應(yīng)了冷姑娘，“我一個普通人而已?！?p>　　仙尊這次是朝著我的方向說：“鐘明，你本已歷練一次，雖然已經(jīng)到了創(chuàng)仙境，但是卻還是控制不了自己身上的躁氣。所以又回來重修，而此番見你助冷姑娘有功，舍生忘死，著實(shí)難得，所以我要帶走你，去創(chuàng)境之初繼續(xù)修煉，希望你能用心、盡力，能夠有所成，因?yàn)槟闵砩系脑隁鈱儆谠獨(dú)?，若你有所成，那么?chuàng)仙境就可多增一元，由仙元、起元、靜元、落元及躁元組成。”

　　我這才知道，原來當(dāng)時我在創(chuàng)仙境時，仙元就說過我體內(nèi)的躁氣，他們都壓制不住，原來只因?yàn)樗窃獨(dú)庵?，否則就在那做“元壽憐落”之位，“元壽智落”的弟子了，這時我想到了我?guī)煾档男彰袇窃?，雖然至今沒有教過我什么，但是想起這名字中的“躁”字就覺得與我有緣。

　　但我也知道，再去修煉一定不是件悠閑之事，況且還是去創(chuàng)境之初，有“斷頭今日意如何？創(chuàng)業(yè)艱難百戰(zhàn)多。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敝惷鑼憚?chuàng)業(yè)的悲壯，雖然此次我不會這般兇險，但是一定是磨難很多，只身一人還真有些不太情愿。

　　其實(shí)我這次能夠站出來，完全是因?yàn)槔涔媚?，因?yàn)槲倚睦镉欣涔媚?，想跟冷姑娘在一起罷了，如此簡單的心思，卻被當(dāng)成偉大之舉，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我都來不及細(xì)細(xì)思考，仙尊就說：“鐘明，啟程吧！”

　　大家見仙尊又要舉起他那只已經(jīng)使過兩次法術(shù)的手，知道這次仙尊又會讓大家措手不及，心里無不寒意升起。

　　我見狀，知道這是要帶我走，就馬上說了句：“且慢！”

　　仙尊這才把正準(zhǔn)備舉起的手放下了，他也沒有多問，竟然知道我要干什么，對我說了句：“給你三分鐘的時間?！?p>　　其實(shí)我只是為了跟冷姑娘道個別，因?yàn)槲抑肋@一去就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老大也乘這個機(jī)會對我說了一句：“鐘明，你放心都跟著仙尊，這糧食的問題我日后再想辦法?！?p>　　我這才想起在這里這么久，什么都沒有弄成，真是有愧于老大，同時也感覺老大這人真是了得，至始至終都飽含善意，這也是這里得以穩(wěn)固的根本所在。但是此刻我無暇多想，因?yàn)槔涔媚锞驮谖业难矍?，我伸手觸向冷姑娘的臉龐，說：“早知如此，我就與你待在霧冷街，哪里都不去，整天與你相伴?！?p>　　冷姑娘軒然淚下，自然垂落地牽著我的另一只手，說：“我等你！”

　　為什么冷姑娘對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針一般，輕輕地扎著我的心。我沒想到，剛讓冷姑娘從劍雨那里回心轉(zhuǎn)意，又要面臨著苦痛離別。

　　這三分鐘好快，我們并沒有多說話，而是在最后一個擁抱，我的淚水也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冷姑娘更是哭得稀里嘩啦。

　　“時間到！啟程了！”

　　只聽見仙尊話音一落，我就被吸向仙尊，而在我意識到我已經(jīng)離冷姑娘遠(yuǎn)去之時，我朝冷姑娘高喊了一聲：“我也等你……冷姑娘……”

　　“冷姑娘”這三個字拖了長長的音，因?yàn)楫?dāng)我看不見冷姑娘的時候，這個余音還在我的耳旁回蕩。

　　原來就在我被吸入的過程中，仙尊與我隨即消失，我本以為我能夠與仙尊一同到一個地方。誰知在我掉落的那一刻，我身邊什么都沒有，仙尊更是不知所往，但是留下的那句話，卻讓我永生難忘。

　　“這就是創(chuàng)境之初！”

　　就是這句意思及其準(zhǔn)確簡單的話，真正詮釋了什么是創(chuàng)境之初，這里真的簡單，我在想在這片白茫茫的云霧中，我到底該怎么活下去。

　　原來這里與虛空境及其相似，只是有光罷了，而填充在這空間的東西也并非高山、河流與蔚藍(lán)的天空，而是白茫茫的云霧。

　　或許這是混沌？混沌是這樣嗎？若真是混沌，也就不關(guān)我什么事了，因?yàn)槟鞘潜P古的事情。我心里盡琢磨著些沒有邊際的東西，但是這恰好證明我的內(nèi)心比這外界要豐富得多。

　　確實(shí)如此，人在紛繁的世界修的是簡，而在簡單的世界則修的是繁。萬物都是由簡化繁，這創(chuàng)境亦是如此。這境地真是簡單得讓人窒息，我心想，仙尊一定是選錯人了，劍雨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想想人家已經(jīng)創(chuàng)造了善劫界，雖然與這創(chuàng)境之初所牽連的范圍有區(qū)別，但是其原理都是一樣的，就是從虛空境要資源，無中生有，讓世界朝著你的思想一步一步地展現(xiàn)出真實(shí)的美貌。

　　我哪會這個呀，本來就手無縛雞之力，更別說什么法術(shù)，就連抵御落遺界的躥氣都是靠老大提供的糧食作為基礎(chǔ)。

　　更讓人厭惡的是這些云霧沒有一點(diǎn)生機(jī)，若是像霧山的霧團(tuán)一般，那或許還能給我一些靈感，又或許有些變化也不至于讓我這般孤寂。

　　我剛想到孤寂，百無聊賴之時，一股神秘之氣往我胸口浸入，輕撫感過后，然后是一陣撕扯。我暗自慶幸，原來這里還是有些生機(jī)，于是馬上向后跳轉(zhuǎn)，想看看撕扯我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待我一轉(zhuǎn)身，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只感覺胸前被一股力量沖擊了一下，失落落的，好像從我身體里彈出了什么東西一般。

　　我有些失望，于是用手向胸前橫掃了一下，手指過處，云霧從指縫中流過。我馬上意識到，接下來的時間，不是別的，就只有這些東西與我一同生活。我面臨著真正地一無所有，但是由于這種一無所有實(shí)在太徹底了，徹底得連目標(biāo)都沒有了，徹底得沒有差異地一無所有，因此自己也就連抗?fàn)幰矝]有了。

　　原來從簡修繁，至少心中要有繁。

　　“你是不是不想動啦？”一個可愛童稚氣的聲音從我的耳旁滑過。

　　我看都不想看一下，因?yàn)閯倓偰且幌滤撼?，就是十足的欺騙，我不想再被欺騙第二次。索性我閉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這樣空空蕩蕩的。

　　“你這叫守‘空’！”這個可愛稚氣的聲音并沒有離去，而是跑到我的另一只耳朵。

　　雖然我同樣沒有睜眼，但是在我的心里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點(diǎn)漣漪，因?yàn)槲揖谷磺椴蛔越卦趦?nèi)心反駁道：“哪有什么守‘空’?！?p>　　這個可愛且稚氣的聲音，并沒有因?yàn)槲业牟挥枥聿嵌痛肆T休，我能感覺到有一個物體在我的身旁，并且它在我的周圍打圈圈。這行為非常符合它的稚氣，但是我又猛然醒悟，讓心有所空多難呀？我閉眼之前，本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可是這什么都不想就是一想，什么都不做就是一做！

　　況且此時在我的周圍還有這么一個稚氣的東西。

　　它又開始說了“守‘空’，其實(shí)也是守一！”

　　我突然有些厭煩了，便睜眼怒視，結(jié)果在我看清眼前的情況前，它又說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我知道這是道德經(jīng)第四十二章的第一句，因?yàn)槲覜]有看見任何東西，所以我在靜待它再次發(fā)聲，我發(fā)誓再聽見它的聲音，我一定要狠揍它一頓。

　　許久，竟然又陷入了悄無聲息，若非這家伙就跟我作對，我睜開眼，它就躲著我，我閉上眼，它就活蹦亂跳，在跟我玩捉迷藏呢。

　　于是我又閉上眼睛，這次我警覺了些，早就做好朝著聲音的方向撲倒。

　　“你眼睛真瞎……”這次我聽得很清楚，在我的右前方，我側(cè)身一個跳躍，橫撲了過去，然后在倒地的那一瞬間，我聽見了一聲慘叫，讓我馬上明白成功了。

　　這聲慘叫過后，從我的腹部傳來一聲“壓死我了，起開……起開……討厭！”

　　我知道已經(jīng)止住了這家伙，但是我腹部并沒有感覺到有異物，這點(diǎn)讓我非常不安心，于是我用右手從側(cè)面試探著伸進(jìn)右腹。

　　好家伙，我還真摸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團(tuán)有鼻子有眼的云霧，就兔子那么大，它見我抓住它了，可不老實(shí)了，竟然準(zhǔn)備張嘴咬我。

　　我順勢就把它按住，然后勒著它說：“叫你捉迷藏……還捉迷藏不？”

　　看來這暴力對它還是有點(diǎn)作用，它竟然向我求饒了，說：“你欺負(fù)人?！?p>　　獲得了一點(diǎn)成績，我自然有些欣慰，但是我并沒有馬上放了它。我注意到，這家伙真是天下奇物，柔軟得出奇，而我是俯臥著按住它，竟然這地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我馬上意識到，可能這地方并沒有地面，只是我習(xí)慣了把下方叫地面罷了。

　　這家伙被按在地面后，竟然啥都看不到，只有兩只眼睛在眨巴眨巴，若是它不睜眼，就隱身得無影無蹤。

　　我用另一只手往它的臉上扇去，并罵道：“叫你隱身，叫你隱身！”

　　其實(shí)我并不是想欺負(fù)它，只是手扇過去感覺很舒服罷了，真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怎么長出來的。

　　這家伙除了淘氣外，還蠻會審時度勢的，忙向我求饒，說：“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這隱身真不怪我?！?p>　　我看它可愛的模樣，自然不是真想揍它，只是想讓它聽我話罷了。我警告它說：“我可以放了你，但你得聽我話！”

　　它咳了幾聲，然后點(diǎn)頭，這模樣像是真被我治服了。

　　于是我試著松手，這家伙可真機(jī)靈，我的手就微微一松，只感覺手指間若有若無有東西滑過，這家伙就不見了蹤影。我怕它是隱身了，忙用手在原地?fù)屏藥装?，什么都沒有撈著，心想這家伙也這么不講信用呀，不由得有些失落。悲傷之余，我原地盤膝而坐，心神非?；臎?，嘆息地注視著前下方，目光呆滯地睡著了。

　　我不知道我做夢了沒有，但是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以為我是在做夢，因?yàn)樵谖已矍?，俯視四十五度角的地方，這小可愛竟然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我，可愛至極。

　　但當(dāng)我用手去觸碰它時，它卻總是往后躲，我知道它害怕我，于是我說：“別怕，我不會欺負(fù)你的?！?p>　　它卻不理會我說的，而再次躲避我伸過去的手。但好在它不再消失于我的視線外了，我夠不著它，也就放棄了，繼續(xù)打坐。

　　我安靜了，這家伙卻不安靜了，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真逗。你若用心地想象一下，帶著臉部表情的一團(tuán)云霧，正在你面前逗你玩，你會有什么感覺。

　　就這么短的時間，我差點(diǎn)把它會說話的能力給忘了，于是我問：“你叫什么呀？”

　　它的回答真出乎意料，說：“這還像句人話！”

　　這會我才知道，原來這家伙一直在生我氣，我是小看它了，就繼續(xù)問：“那你到底叫啥呀？”

　　它向我做了個伸舌頭的鬼臉，然后回答說：“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然后向前飛了一段距離，直至我看不清到底哪是它，因?yàn)檗D(zhuǎn)過身去的時候，它與云霧就再也沒有分界線了。而它向前移動拂過的云霧形成微微的風(fēng)力，這才是我判別它方向的依據(jù)，但是就在我盯著前方尋找它的時候，它又在我眼前倒立著，與我兩眼相對。

　　我大吃一驚，喊道：“你怎么在這里？”

　　顯然它因?yàn)闆]有嚇住我，還稍稍有些生氣，竟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轉(zhuǎn)而跳離一段距離，埋怨我說：“你真不識好歹，我來幫你，你卻把我按?。　?p>　　“誰叫你沒有個定數(shù)，一會在我左耳朵晃晃，一會在我右耳朵蹭蹭。”我理直氣壯地說，因?yàn)槲也⒉焕硖潯?p>　　它才不跟我爭辯，一個千斤坐往我頭上砸來，當(dāng)激起的冷冽之風(fēng)，觸到我前額時，感覺有絲絲冷意般害怕。而這千斤坐觸及我頭部時，我又感覺像是人在很累的時候，深深扎進(jìn)一團(tuán)棉花織品，那種舒適與放松。

　　“難道你有感覺痛嗎？”在這千斤坐即將完成的瞬間，它在我的頭頂大聲說道。

　　我才醒悟到，也是，我并沒有受到傷害，或者說其實(shí)我更多是有所受益。

　　不知你有沒有這種經(jīng)歷，把一個來幫助你的人往死里整，然后揚(yáng)長而去，最后回想起來卻不知道當(dāng)初為何這么對他。而我給你的答案還是一個字“痛”，這個字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慈悲了。

　　我沉默了，我欣賞著他的一舉一動，這里一會，那里一閃，這就是它的風(fēng)格。它見我沉默，自己又說話了，看來它的出現(xiàn)還是有目的的，它說：“這是創(chuàng)境之初，我也并非無中生有，是因?yàn)槟愕某霈F(xiàn)，我才出現(xiàn)的?！?p>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我好奇地問，感覺此刻我們才真正步入正題。

　　它馬上回答道：“我也不想說呀，只是即以生，何以毀！”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關(guān)生與毀什么事。只見它又繞著我一頓飛竄，然后說：“簡單地說，這創(chuàng)境之初，沒有別的特別大的本事，但是其清洗功能可非同一般?！?p>　　“清洗？”我自言自語地說。

　　它繼續(xù)說：“仙尊不是說了嗎？你身上的躁氣是元?dú)庵?，雖然威力強(qiáng)大，但是并不能操控，其主要原因是你出生及成長的環(huán)境，把這元?dú)馍w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雖然對周邊也能夠產(chǎn)生影響，但是這種影響卻不受你地控制，所以來這創(chuàng)境之初清洗。而我就是被清洗出來的。但即以生，何以毀，所以你不能毀我?！?p>　　我心想，我倒是想毀你，毀得掉嗎？再說，這家伙除了淘氣，也沒什么不好的，喜歡都來不及呢。

　　“仙尊對我可真好呀！”我嘆道。

　　“可不是嘛！不過這也是隨緣，仙尊不是想見就能見著的，這里面的機(jī)緣就沒人道得清，說得明?！彼@么一說，讓我感覺它懂得可真多，若說是從我身上洗出來的，我都有些不自信，因?yàn)槲也⒉恢矣羞@么厲害。

　　“那我到底要在這里清洗多久呀？”我問。說到清洗的時候我才感覺整個身體其實(shí)早被這云霧穿梭著，只是實(shí)在太輕柔了，讓我沒有察覺出來。

　　這創(chuàng)境之初，真是個清凈之地呀，連我的身體直至靈魂都能夠清洗。

　　它這時竟然在我盤坐的膝蓋上坐下了，坐下的姿勢就更是可愛，原來沒有腿的它，騰空的時候它的尾部就像水滴的尾部，而盤坐的時候卻又像一個吸盤，更有意思的是它的頭頂，本不知道它還有頭發(fā)，這么近，且這么安靜地坐著，這才發(fā)現(xiàn)它的頭部還是有幾根粗柔的發(fā)絲，盡管顏色沒有區(qū)別，但是邊上輕微的褶皺還是能夠讓光線有所差異。不過這家伙與環(huán)境幾乎一體，說不定什么時候又長出手腳了。

　　它呆呆地望著我說：“我也不知道?！?p>　　我突然想發(fā)笑，因?yàn)槲以趺匆蚕氩怀?，在我的身體里，怎么會有這么一個東西。

　　然后我繼續(xù)問：“你叫什么呀？”

　　它還是呆呆地望著我，不過從開始豎起頭部，而轉(zhuǎn)為歪著頭看著我，說：“我也不知道?！?p>　　這句話過后，它的眼睛一轉(zhuǎn)溜，然后在我的眼前飛竄出一個蝴蝶結(jié)的花型來，且還不忘了對我說：“你幫我取個名字吧！”

　　這事我很樂意，因?yàn)槲乙呀?jīng)取了好多名字了，就最近的我把那“狗屎青”取名為“青情草”，還招來了老大的喜好，竟然把它給制成了“青情茶”。

　　于是我稍加思索，說：“這創(chuàng)境之初，沒啥特別，要說這最大特別之處就是沒啥特別，尤其是這些云霧。因此我就叫你‘云不仙’吧！”

　　這家伙聽見這個名字，可是高興了，在我盤坐的腿上一蹬，然后再往我頭上一坐，就無影無蹤地消失在我的視線內(nèi)，連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留下。

　　“云不仙！”“云不仙！”我連喊了幾聲，也不見答應(yīng)。

　　知道這家伙真是淘氣，但其實(shí)我更多的是自省，我在想，我真就有過這么淘氣，或者說我曾經(jīng)的心就是如此淘氣？

　　“你真淘氣！”

　　我沒說它，它反倒說起我了，只見它說完又端坐在我的身前。

　　“難不成這家伙，就這點(diǎn)能耐？”我心想，只覺得它與我斗嘴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