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襲

　　“怎么回事……”

　　我身處的穿梭艇劇烈晃動，警報不停歇地鳴叫著，耳膜的顫抖讓我的大腦昏沉，好像被卷進黑洞的流星，艙殼仿佛在被攪碎著，只留下其中冰冷不堪的鋼筋框架……

　　“叮---”

　　又一個奇怪的聲音，我循聲看去，哦，原來是我的手機快沒電了，20%的電量提示。

　　不過，手機是什么？

　　“翎！快醒醒！”

　　我被一只輕盈的腳踩醒，迷糊地睜開眼，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是冰藍色瞳中波光粼粼的女孩，和那個長著毛和胡須的前輩，他們看到我的蘇醒，好像很開心。

　　“將軍，他醒了，現(xiàn)在作何打算？”

　　窺前輩朝著另一個方向說道，那是將軍L，我們小隊的隊長，他胳膊中彈了，雖然做了簡單的包扎，也一直在向外溢著血。

　　“準備迫降，準備迫降！服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L大聲向艙內(nèi)喊著。

　　除了我們幾人之外，還有一個穿著紅色連身短裙的高個子姐姐，和一個看起來就不怎么好惹的兄弟，我天，他手里拿的是武士刀嗎？

　　我為什么在這？這是夢嗎？不，那才是夢，可我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小子，”

　　開口的是窺前輩，

　　“你怎么看起來迷迷瞪瞪?！?p>　　“前輩……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感受著后背有些撕裂的疼痛，試圖用胳膊撐起自己的身體。

　　“開始了，你整起失憶那出兒了。”

　　窺翻了個白眼，并且把我按住，

　　“暫時先休息，你不必起來。”

　　我環(huán)顧四周，穿梭艇并沒有像記憶中那樣分崩離析，只是有一面壁，破了一個洞，現(xiàn)在那里上面浮動著一些淡紫色波紋，可能是修復(fù)措施。

　　“我們被襲擊了，看起來是那個你口中的老鯰魚干的……那貨在我們的隔壁艇……”

　　L說著，走到我面前蹲下，我看向他的胳膊，

　　“將軍，你受傷了?！?p>　　“是剛剛和他們交火的時候，不小心擦到的……”

　　“這事，”

　　窺打斷L，

　　“沒必要瞞著孩子?！?p>　　窺看向我，他眼睛很小，卻很深邃，

　　“他們用重炮炸穿了你背后的艙壁，你差點被艙內(nèi)氣壓擠出去，是L拉住了你，只不過手臂也因此中彈，不幸中的還算萬幸，你至少醒了，要不然，這絕對不失為最虧的救援行動?！?p>　　窺撇了撇嘴，不再看我，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的聲音沒那么沉穩(wěn)了，而且，有點耳熟……

　　“謝……謝謝……”

　　我收起伸直的兩條腿，支撐我的身體，我想站起來，但卻好像有股無形的阻力在壓迫著我，我從未感受到身體如此般沉重。

　　“小子……”

　　窺猛地看向我，竟然眼中似火熱的關(guān)切，我到底怎么了？

　　“翎哥哥……你真的很厲害……”

　　乖孩的話并沒有讓我消除對自己的懷疑。

　　“翅膀斷了?！?p>　　角落里的怪人，是他，他突然張口，他好像沒說過幾句話，至少我沒聽到過那么多，我渾身如被雷擊中般酥麻，愣在原地，我的眼神發(fā)直，

　　“好了好了……”

　　L拍了拍手，試圖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仿佛也在責怪那個矮行星來的男人說話毫不委婉。

　　我幡然醒悟，我感受著那東西和我微弱的呼應(yīng)，被我視若珍寶的東西，這次……出現(xiàn)了問題……

　　兩行清淚順著我臉頰流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還是觀察者，我們還是同鄉(xiāng)，你也還是那個小子?！?p>　　窺已經(jīng)走到了L旁邊，他們看著前擋風璃外顯現(xiàn)的蔚藍色星球，他們將帶領(lǐng)我們完成這次任務(wù)。

　　“謝謝你，你的翅膀十分堅固，沒有它，或許那一炮損失慘重?！?p>　　紅衣服的姐姐在一旁，用本子記著什么，她眼神凝重，可能也和我一樣思緒萬千？她對我說了謝謝，我以為，她還在怪罪我上次開她玩笑的事……

　　我看著殘破的羽翼，它只剩下了一小截，甚至從我的正面已經(jīng)被身體遮擋，哎，

　　“這可真迷惑……”

　　我苦笑著。

　　“她說的倒沒錯，小子，這次，你救了大家伙，我替大家，先欠你個人情罷?！?p>　　窺補充道，他總是這樣，礙著面子，什么話都不直說。

　　耳鳴逐漸平歇，我的頭腦逐漸清醒，我知道這次任務(wù)沒有后退的余地，我將與L將軍，窺前輩，乖孩妹妹，晝姐，和那個陰森森的家伙，走在同一道路上，如一行火炬，劃破黑暗。

　　L招呼乖孩走到艙身破洞處，乖孩伸出雙手，那淡紫色的波紋又加深了幾分，艙壁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原來，乖孩這么神奇？

　　“各位，煽情和醒盹留在后面，那些該死的家伙還在……”

　　L突然撂下幾個字，語氣凝重。

　　我遠遠透過那和我有著羈絆的破碎處，看到遠方有個冒火的石頭，正朝我們飛來，原來那就是穿梭艇的樣子，是一塊隕石形狀，可能是為了隱蔽吧，有點酷，我從小的時候就對太空飛船很感興趣。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試圖讓自己清醒，也不如此感覺到后背的隱隱作痛。

　　“這幫家伙，為什么要死追著我們不放！”

　　L罵著坐入了那個已經(jīng)落灰的戰(zhàn)斗艙中，

　　“掂量掂量你們自己能吃幾碗干飯吧！”

　　他雙手托起控制架，按下了一個開關(guān)，穿梭艇伸展開，從夾縫中探出許多銃類的熱兵器。

　　“突突突突突---”

　　“這不對勁……”

　　窺突然說道，他看向晝姐，二人好像又有什么默契對接一樣，各自點了點頭，我早就懷疑他們是不是那種一見鐘情。

　　“對方的穿梭艇與我們不同，我們這樣的火力開到最大也沒有炸開艙壁的能力?！?p>　　“除非……那不是穿梭艇上的重炮！”

　　窺用力拍著L試圖讓他聽見，

　　“我們敵不過，得撤！”

　　L沉迷于掃射，想必他的耳朵除了“突突突-”已經(jīng)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那冒火的飛艇離我們越來越近，不得不說，將軍的努力杯水車薪，晝健步躍進駕駛艙，一瞬間，不知是耳鳴的復(fù)發(fā)或是介質(zhì)的改變，我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很清脆，如細針掉落空無一人的教室，更像是，硬幣被拋起……

　　“老話說，每當硬幣拋起，都會有兩個結(jié)局同時發(fā)生，那我……被歸為哪一種結(jié)局了呢？”

　　穿梭艇周身燃燒著火，最終晝成功調(diào)整為手動駕駛，加速沖入了被稱為大氣層的介質(zhì)，隱隱約約地聽到，從那艘飛艇上，我聽得懂的語言傳入我的耳機：“你堅信要去守護的，會將你徹底摧毀?！?p>　　“準備降落了各位，回到座位上坐好！小子！”

　　窺把將軍從戰(zhàn)斗艙推出來，

　　“你能行嗎？爬到座位上，坐好，”

　　他說著，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點點頭，這樣的小事，我竟然猶豫了，那一直支撐我的自信，隨著羽翼的破碎而逐漸瓦解了么？

　　“沒問題，前輩，我來幫你?！?p>　　我強忍著疼痛站起來，踉蹌地走到將軍身邊，用撕脫皮破的肩膀撐住他，將他向椅子扛去，將軍本就受了傷，過度使用銃器和剛剛的碰撞，讓他陷入短暫的昏迷，我必須要幫他，不能成為小隊的拖累。

　　窺前輩看著我，我能感覺到，他逐漸看得起我了，我咧著嘴，笑了起來。

　　“你這小子，又裝起來了?！?p>　　“啊-”

　　他用彈抖勁兒拍了我一下，力道驚人，

　　“疼疼疼-”

　　我呻吟著，看著他欣慰的表情，我也知道，剛剛的危機，已經(jīng)被化解了。

　　“轟-”

　　“我的名字，叫翎，來自地球，但卻不是一名人類，我出生于天空，每一個日出，向日葵的笑臉，風吹動樹葉上掉落的晨露，屋檐雞鳴，院內(nèi)狗吠，男孩女孩睡眼惺忪地拉開窗簾，道路上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世界熱情的蘇醒；每一輪圓月，照亮詩人的思念，曇花偷偷在小湖中開放，它好美，卻沒有花兒妒忌，有時下些毛雨，打濕歸鄉(xiāng)人的蓑衣，鵲鳥在世界上空盤旋，她們和我一樣，只能祝福這樣的美好可以永駐。

　　直到有一天，一些四個輪子的載具駛?cè)脒@片世界，打破了寧靜，人類劃分陣營，戰(zhàn)火彌漫，狼煙四起，大地涂炭，民不聊生，最終霸主定權(quán)，百廢待興，他帶領(lǐng)人民，安居樂業(yè)。這是人類所愛的玩法嗎？一種奴性希望被什么領(lǐng)導(dǎo)著，被用一根線牽著走。

　　我很無奈，但也不能做些什么，至少世界又變得和平了。

　　父親離世前和我說，人類有時會做出很奇怪和迷惑的事，但不要心浮氣躁，多觀察一會兒，你會發(fā)現(xiàn)他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我對此深信不疑。

　　后來，隨著領(lǐng)主的土地慢慢擴張，真正屬于這顆星球的面積逐漸縮小，幾個領(lǐng)主互相知道了對方的存在。而他們終于沒有那么不怕死，也終于學會如何茍活于世。他們各自研發(fā)了可以摧毀整個地球的名為“核彈”的武器，他們運用被稱作“Internet”的全新平臺互相斗爭，他們互相偷盜，他們說著謊言，地球的裂縫，逐漸在增大。

　　直到有一天，連我的存在也被他們的“科學家”探測到，他們向大氣投放大量二氧化碳，我的族民大多因此而死。不過，他們幫助我逃出大氣，逃向了宇宙深處。

　　如此長的時間里，內(nèi)疚自始至終折磨著我，那比翅膀被撕裂的疼痛，要燒灼得多。我的父親是最受敬仰的存在，至少在我們的族民看來，父親離去后，我也對他們照顧有加，但更多的，希望他們一直都在，他們是我的朋友，但紛紛離我而去了，我的信仰告訴我，不會去責怪任何除自己以外的生靈，我有時很氣不過，也很想破口大罵那些貪婪無恥之徒，但這為從父輩傳下來的祖訓，是我無法逾越的規(guī)矩……”

　　眼前的這片蔚藍色的星球，就是我的故鄉(xiāng)，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我的身份已然是個客人，做起了清掃他們靈魂的事，這件事違背祖訓嗎？我不知道，應(yīng)該是隨機而客觀的清除罷，我擎起利爪，但愿，這樣是為了星系的安寧……